江西徐侨,河南籍,任广东巡察御史,奉旨赴任。值八月天气,来到一地,名横溪,二十里都是山僻小路,并无人烟。至其地时,正半下午,忽有一阵黑气,冲前不息。代巡住轿,令左右二人细觅看气从何处去来。寻至半里许,见黑气从山领畔松树下新土中而出。二人回,代巡亲自乘轿往观之,即令左右掘开新土二尺许,见有死尸一个,森然身上短衣皆是缎。代巡令反覆看视,但见心头脑门俱破,乃知被人打抢谋死。忽见衣带上系一木刻小印,即令解下,细观其字,乃是印缎疋的号记。代巡藏人袖中,仍令将尸掩覆而去。行至十里,有官亭,俱是府县大小官员。迎接礼毕,随即入城察院司。坐定,各官复人参见,发回歇息。代巡思讨:路上被谋死尸,离城不远,且死者只在近日,想抢劫贼尚未离此。次早升堂,各府参毕,乃召取丘知县,分付曰:“此处有经纪可唤几名来见。”
知县即传令皂快,于各街唤得当行经纪江明等五名来见。代巡曰:“我要买上等缎绢数十疋,汝作经纪,必知谁有上等的。汝即于各铺或行商坐贾处,缎绢绫每样各拣一疋送来。如用得的,即来领价;如不用,原货退还。”
江明等领诺而去,即到各铺将诸色缎疋,各选一疋,并自家本店行客亦选数疋送人,交与代巡。代巡逐一开过,都皆印号不同。及后看到一疋,与其印字皆合。代巡曰:“余者皆可退还,惟这样缎疋,选二十疋,即令本商自送入来领价。”
江明出,将前货退还各铺,回家令卖缎客寿三拣过二十疋,一同送入司见代巡。代巡细看号头,将本印较之,分毫无异,乃问江明曰:“此客共伙几人?”
明曰:“共伙四人,正欲发货往他处去卖,闻老爷要货,去未起身。”
代巡差官兵四名,即刻将三人拿到。拿到跪作一堂。代巡缓辞言曰:“汝这一起,皆是抢劫赋。有人在此,告首日前打抢客人,埋在横溪颠畔松树下,是你几人,依直招来。”
叶禄等闻得此言,魂不附体,勃然变色,交口争辩曰:“此货是我自贩来的,何当是劫夺之物?”
代巡即取印令之自对,皆同哑口无言。代巡喝曰:“这起强贼尚自抵赖,胡不自招?”
四人跟各相视,推托不认。代巡令各人责四十,用长枷将四人枷起,收下狱中跟勘。四人皆魂飞魄散,乃招回:“此偶雇挑夫,小人等不合佯绊挑夫,中途谋死是实。”
代巡曰:“你数人何名?”
一曰叶禄,三人曰范亨、韩凤、方赤。四人招认明白,代巡亲笔判曰:审得叶禄心不仁慈,假挑担而思谋财货;性多猖獗,遇僻地而伤人性命,实兽中之豺狼,蛰中之虺者也。赃捕已真,合拟大辟。其从恶范亨、韩凤、方赤等,俱配边远充军,经纪供明无罪。徐代巡既处决发配,后又问死商家乡何处,迳差人前往,召其子来,悉以缎疋给之。其子方知父被抢劫,其子感恩拜谢,领贷搬尸回葬。由是徐公之明已著,后三任御史,而狱无一留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