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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奸情类」 蔡府尹断和尚奸妇

  洪熙间;闽岭有一寺,名曰水云寺。寺宇轩昂,和尚累百。禅房幽雅,方丈高明。士民游观者,无不悦心赏目,俱曰:“不啻蓬莱胜景也!”
  孰知和尚乃淫恶之徒,假设一求嗣坛会;若有诚心求嗣者,可以感格赤脚秃头仙,亲自送子。和尚将方丈一边整一间静室,开一张牙床,红罗锦帐,绣祷花,檀香满室。但妇人求嗣者,俱要沐浴齐戒三日,赍香躬诣坛前,设醮一日,是夜净身就寝于静室牙床上,无不协喜。殊知和尚将房间柱头剐空,可藏一人,柱头乃是圆转的,若妇人求嗣寝于内,其夫将房门外锁。岂知和尚已藏于柱头之中,待妇人裸体就寝,和尚将柱头推一转,遂入于房。些儿响动之声,妇人已谓秃头仙送子来也,遂袒身仰上。和尚轻轻举步就床,将妇人搂抱,玉茎雄健,一枪直入,缓缓抽撤。妇人遍体酥麻。战而且久,精溢于席。云雨已讫,妇人睡去,和尚轻轻潜出。移时,又一和尚,亦在柱头中轮入,亦复仍然。盖和尚等候多时,玉茎未入牝门,阳精已先出户矣。玉茎软了,不能亟入。和尚轻轻近妇之身,慢慢待玉茎刚硬,一下插入。妇人惊醒,已谓还是秃头仙,又欲云雨也。其妇心中默喜,此宵必然怀孕。次日妇回,道及于无子之妇,昨夜果有一秃头仙,亲身下降,将云雨之事大略口说一番。妇妇皆以为实,其后求嗣者源源而来,寺门轿马不断。如是者一年,怀胎者十有一、二。于是风闻远近,士庶无子者,无不深信,纷纷而至。有等淫欲之妇,求嗣不孕,贪其通宵快乐,藉此为名,又复去者有之,并无人知觉是谬事也。求嗣之妇,亦不肯吐出云雨快乐真情于人,而人何以知其谬矣!蔡知府新之任,闻知此事,大不信焉。府尹曰:“人之子息有无,皆命之所招,岂有斋戒三日,可感动仙家送子乎?”
  于是求嗣者,日见纷纷,蔡府尹将信将疑,犹豫不决。一日,府尹欲往观焉。先令火牌向前。和尚百余遮道迎接到寺。府尹上香礼毕,果见寺宇轩昂,禅房幽雅。佛像金光耀目,香烟馥郁袭衣。府尹叹曰:“正是: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府尹分付皂隶,叫寺中几个老和尚,试问他求嗣根源。和尚跪于案前,府尹问曰:“汝寺中建求嗣坛会,果是真事,抑是假事?”
  和尚答曰:“乃是真事。”
  府尹曰:“汝何以知是真事?”
  和尚曰:“妇无子者,诚心斋戒三日,若感动得赤脚秃头仙爷亲身下降,必然协孕。”
  府尹曰:“焉有此理!”
  和尚又答曰:“来求嗣者十有二孕,其不孕者,或不诚心也。”
  府尹莞尔而笑,不问,分付和尚且散,随叫打轿转府。是夜不寐,反侧思之,心终不信。越半月,寻思一计,分付皂快密密去叫美貌妓妇一名。妓妇赴台,府尹轻言指教妓妇:“今水云寺中建求嗣坛会,汝可改换服饰,妆做良家之妇,假为求嗣,探取真假何如。若是夜间果有仙来同衾送子,汝可带些胭脂去,待他近身何如,汝可将胭脂搽于腋下。汝莫待天明回,汝可五更时分,催促就归,赴台回话。切莫泄漏我机,如泄我机,即将粗板子活活打死,决不饶汝之命。”
  次日,妓妇改换服,往水云寺中,假为求嗣。仍然建醮,夜宿寺中。未及二更,果有一秃头和尚,渐渐近床,将妓妇搂抱云雨。正值云雨之间,妓妇依府尹之计,将胭脂红水搽于彼肘腋之下。五更时就起,不待梳洗,乘轿而归。将夜间云雨之事,回报府尹。府尹发笑曰:“吾想决无是理。”
  即时带一哨军马,竟往水云寺中。分付军马将水云寺团团围住。府尹止带雄壮精兵十名,牢仔二个,书吏五人,皂隶四对,一齐入寺。百余和尚,骇得魂飞魄散,无处可逃。精兵满寺搜逻,将寺中和尚,一齐拿到方丈。府尹案前,将和尚逐名点过,叫皂快看取,但肘腋下有红色者,放在一边;无红色者,放在一边。于中止有两个有红色者。蔡府尹骂曰:“你这死秃驴,淫污人家妇女,罪恶滔天,天岂容汝?”
  叫皂隶选过粗板子,各打八十。府尹骂曰:“你这死秃驴,好好招出根源,免受刑宪。”
  俱不肯招。又将重刑,六问三敲。受刑不过,只得供招:“委是小和尚将求嗣房间柱头剐空,旋入与妇人云雨是的。”
  受刑者,生死各半,将未死者,捆缚于寺中。遂叫军人放火,将寺宇俱焚,化为灰烬。止带慧真、慧悟二僧———腋下有红色者,转府审问。乃批云:看得水云寺僧慧真、慧悟等,淫欲迷心,贯盈极恶。佯说建醮祈嗣,良妇误遭惑引;驾言秃仙送子,信女夜宿禅房。屋柱雕空,豫作藏身巧计;房门外锁,斯乃潜迹穿牖。转轮声响,疑是秃仙来到;通情搂抱,真如罗汉降临。白练遭污,掬水终身难浣;暗中被辱,机缄没齿不言。是以夜令妓女求嗣,以胭脂而抹腋;早穷娼妇缘由,以巅末而详陈。往寺点名,胭红犹在;拘台细审,实迹可凭。烧香惑众,罪且不宥;诱众奸良,死莫能逃。粉骨碎尸,方足谢罪。戳诛其首,枭首允协其宜。水云惑众,其巢皆应折毁;寺院藏奸,其薮合令火焚。予按:此淫僧三归不谙,十戒罔知。假祈嗣以奸妇,遭毁骨以灭身。佛祖其可以欺,善恶其无报者也!此非蔡青天照胆方镜,烛破奸心,曷以除此大弊乎!今而后,求嗣者宜鉴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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