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人召姓,在部充贴写。夫妇二人生一子,已六龄。家寒甚,赁小屋三椽以居。夜间邻宅火发,延及屋粱,夫妇排窗跃出院。其妇曰:“尚有子在室,奈何?”
召曰:“吾中年只此一子,不可舍也。”
复跃入,见一青衣卒手执青旗引烟下旋,一红衣卒执红旗引火欲下。青衣卒见召,即以旗挡红衣卒曰:“姑缓,尚有奔牛巡司未出。”
于是烟火皆往上避,召得抱其子跃出。乃自信将来必为巡检也。逢南来者,即访问奔牛司出息。逾十余年,依然故我,郁郁不得志而殁。其子接业,司官怜其勤敏,拔为吏,役满,选得奔牛司巡检。
又山阴王生,在都训读。其戚以廉价得厦屋,因外宅有鬼甚厉,住此者十有九死,以致无人敢往。王生胆素壮,不信鬼神事,谓其戚曰:“饮我,为君住宿辟除不祥。”
戚深知其强项,不可劝,乃饮食之。生择最凶之处下榻,燃巨烛读书,至三鼓,倦甚方寤。烛焰渐青,见人影往来幢幢。生意欲起击之,无奈四肢如缚,口禁不得言,惟心甚了了。微闻一鬼言:“何人大胆,敢来挠搅,我必毙之。”
一鬼前,细阅生面目,摇手曰:“此太平父母,不可犯。”
众鬼笑曰:“据汝言亦不过太平父母而已,何足畏?纵不毙之,戏之可也。”
乃共举其榻,满室盘旋。生觉头晕身颠,烦懑欲绝,鸡初鸣始散。生方得安寝,日午未起。其戚虑有他故,使人逾墙拔关至榻前,见生酣睡,唤之醒,生张目曰:“公等来看太平父母耶?”
述其故,共贺之。生亦自诩将为明府,且平安也。每谓所亲曰:“吾若得为大令时,某司刑钱,某司总务,吾家大兄只堪接待宾客而已。”
无如每试被黜,年逾不惑,狁诸生也。偃蹇甚,舍去投亲,引入都中作吏,满日选得太平县典史。
有扬州菜佣刘大者,负贩渡江。至江心风浪大作,渡船颠覆,与二十余人沉入江底。大于昏晕之中闻唱名查点声,不能开目视。未几点完,似有神问何多一人?有来提验者高声报曰:“此南部中人,不合死此。”
神曰:“可送之登岸。”
觉有推之者。张目,已在瓜州滩上卧矣。徐起走回,每问人南部系何官职。时前明万历间也,或曰:“南部自尚书以下郎官俱全,汝非读书人,那得至此?”
又一人曰:“习武可作兵部差官,亦部中人也。”
大闻甚喜,然无力应试,与戚友谋,共助之,得入营充伍。大甚奋勉,诸差向前,不稍退诿,武弁甚喜之。其时扬郡遭大火后,营师议设救火,兵弁举大为兵目,食双分粮,意谓官有望矣,不胜欢忭。一日,商家失火,刘大率众持挠钩往救,弁命升屋锯梁。梁断,刘大坠入火焚死。
芗厈曰:由上三则观之,可见定命之理竟无可动移也。乃前明袁了凡先生有《立命篇》曰:先生以皇极数推算,命该廪贡,得尹无子,寿止五十三。遇云谷禅师授以功过格、准提咒。一意行善,至一万六千余条。登科发甲,官县令,且有子,寿至七旬余。然则趋吉避凶,凿然有据。祸福自己求之,岂妄言哉?吾愿世之君子,不可如前三人之为数缚,当效了凡先生修身立命,超出数外,岂非豪杰之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