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本军官而实握一省政权,省长必得其欢心,乃能久任。权力视清之总督省长,则巡抚也。署中有参谋副官两处,军需军法各课,及秘书厅、军务厅,而咨议顾问等官不与焉。经费年约三四十万,凡不属国防军队,举其所辖且有以督军仍兼师长者,任何操行狷洁之人,一任督军莫不立致巨富,历年久者,数或百万或数千万以上。其生财之道,取之饷需、建筑服装者为小数,取之军米、军械者数较丰;若取军费以营商业矿务,甚且贩盐、贩烟或遇战事防务勒索重饷。于中央则数皆不资,宜督军皆富家,有开一寿筵,而用资至数万者,清代督抚视此诚小巫之于大巫矣。陆朗斋于陕西,以私种私运获金千余万,而只身脱难。
张敬尧以盐富,张雨亭以收荒地富,杨树棠既殁第四师军需处挂失之票八万元,而其妻认为己资,夫以督军夫人存款,军需处何以知其数目,与夫支券号数是诚不可思议矣!
唐赓、熊锦帆皆假托护法,大开烟禁,禁开则总师干者即可攫得重金。大约一省美缺腴差,必先尽督军所荐员委用,而省会警厅长、财政厅长尤必须得其同意。否则,军警必交哄财政,必坐困于军需督署,秘书恒兼他差,至参谋长副官长等。则父兄子弟必居优差优缺,外交则让之。文官遇乱事,胜则晋勋发财,败亦无丝毫处分。失地逃避,苟有人情,仍可隐居,将军府月取千元,相彼督军真民国之骄子矣。
参谋长者,督军之腹心,副官长者,督军之咽喉,非大得宠者不能任,更有以参副两长兼管卫队者,所入尤丰。某甲本窭人子,以留日士官学校归,后得任某督参长,适值新建军署及置地筑营,皆所经手,富逾十万,更有萃力以缉捕党人,图分赏金者,亦有挟制督军分其赃私者。
大约必与副官处通气,事方灵敏副官即清代督抚之巡捕,以传达稽查为职,恒代其督军经营私业。某任某军署副长时至侵扣遣散党人费以自肥。又某省某师开赴前敌,为人煽惑,势已岌岌,副官长请行嘱携五万金劳军,而先据三万为已有,后实费仅万五千金,为师长一人所得,叛谋遂中止,而某则三万五千元入橐矣。
又某军署参谋长,副官长,均督军弟子,军需课长,则督军快婿也。三人皆精干,互相争权,众称之为珍珠、玛瑙、金刚钻、珍珠,指参谋长,谓其圆到漂亮,若走盘之珠也。玛瑙,指副官长,谓其虽红而价贱,忝列八宝中也。金刚钻,指军需长,谓其尖利,无坚不破也。一日为督军所闻,值宴客谓幕僚曰:“三人被此美号,吾将何居?”
时咨议某已被酒含醉,对曰:“明公其盛宝之橱乎,有此大橱诸珍乃备。”
督军不知其为讽辞也,军需长在座,恶其狂,后假事诬以乱党嫌疑,非赖人救,几罹枪毙云。
参谋副官,非军官不能任。秘书科长、科员咨议、则不拘资格矣。鄂人某以留日法政学生归,倚黄陂力,得为某省军署军法长。其人固吸烟,身弱不能早兴。一军官参谋长戚也,以侵饷归,军法课讯办,某不受嘱托,依法严惩,参谋长衔之,自是每晨六钟即速之来,不容少迟。未半月某已委顿不能起,乃告督军以其瘾作,旷公。然督军实吸烟,特妻妾外无人知之者,闻以为讽己,某因此乃得保其差使。
某军署译电员某月俸五十元,然为狎游缠头,费一掷百金不惜,服御尤辉煌,同事者妒之,纷腾谣诼后副官长,所赏妓,复为某眷醋海波兴,而某弗觉也。一日督军亲率侍弁,突莅其卧室检查,见服用华美。督军怒甚,跌足叹息谓吾竟为小子所误,呼弁缚之,某惘惘不知犯何罪,已而搜其箧,得沪某银行函。盖某中某奖券二彩得万金,由银行汇来者也。督军恍然,问得彩何事?秘密曰:“是间多亲友,恐告家长,则己不得恣用也。”
遂略申斥数语,皆诫其奢侈者,遂解缚了事,未几副官长竟免职。
其尤易滋弊者,则侦缉处当袁政府时代,此为各军官,考成岁糜巨帑为侦缉费。于是有调查员、探员、探士之别,且各分头二三等。非投诚之党人,则无赖之游棍每一统率,办事处,电至则此辈财源开矣。平日捏造报告甚且伪制证书、符号及宣言书、名册等,以耸动故伟人之名,大半皆侦探所造成。果能缉获民党重要人物,赏金虽丰,而将军参谋副官层层剥削,探员到手不过十分之二。于是纷纷自向中央接头,而统率办事处、军政执法处与参陆海三部之调查员,亦联袂南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