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政府财政非不充裕,以图谋称帝,尽耗于无形之暗支。其时卖国借款,尚不至如今日之盛,故周缉之长财政时,建议重征奢侈消耗品税,以补助入帑,公府会议。袁已首肯,而在座者,谓非先改海关税则。徒重征于内地,既伤国体,而税入亦无多,不如其已,众以其说中肯,多附之者。
周氏说暂辍退而谋于僚吏。有才士某者,以烟酒收归官卖之说进,喜甚,立告之袁氏。适公府顾问济济,如思逞能结宠,乃创为名公卖实加税之议。
袁亦韪之。于是烟酒公卖之制颁,而京师全国烟酒局成立,其组织法,设总办一人、会办一人、文牍主任二人、科长三人、科员十六人、调查办事员各若干人,直隶于财政部。
除文牍处专理文牍外,置三科治事。而分科之法,至不伦类,盖第一科掌稽查各省公卖情形,及税捐与征收款项之稽核,本署经费之会计。第二科则管京兆迄黑龙江十三省区之公卖及税捐。第三科则管江苏迄四川十三省区之公卖及税捐。是第一科以事分,第二第三科以地分已觉可笑,且第二三两科,似须受第一科之监督,故识者皆訾其支离焉。
英法于殖民地发卖鸦片烟,皆归官立公司,故煎膏发行,并公家事。今酒仍商酿,烟仍民种,商购商运,特分区设局,另征其税,而名之曰公卖,实即洪宪无赖政策之一也。初仿盐务署办法,总办多以财政次长兼充。后某次长颇专断,总长患之,乃另易一私人为总办。其人巽顺谨克,事皆请示于总长,故部局瀣沆一气。
至今日以议行烟酒借款局竟独立总办,直隶于大总统焉。公卖初行,虑群情反对,势须仰仗地方官之维持,故各省会局长,皆将军巡按所指荐。甚有以军巡两署秘书兼任者,其下各区分局长,遂为省吏所有。京局徒为署诺而已,钮元伯任事,少少集权中央。
然浙江烟酒公卖,杨善德勒荐其秘书云韶,云江苏奉贤知事,并非简任职存记人员,且亦毫无财政学识。财部初拟驳复,而钮氏知杨为段芝泉腹心,竟勉强从命。各省睹此状,纷纷效尤,钮不能复耐,多拒弗纳。因此颇开罪北洋派,后之免职拿办,斯亦一原因也。
第二科辖地,以东三省为第一,烟酒并产。在清代税已甚重,而烧锅皆晋籍富商。按季输税,无一欠漏。余则直隶山东诸省,甘肃虽产烟而近年为纸卷烟所夺。第三科辖地,以江浙广东四川等省为最,以是两科权利相等,而居第二科者,则羡三科多南省烦盛商埠;三科又羡二科多辖烟酒出产之地,因羡生忌,忌则恒起冲突,往往两省区交壤地方,偷漏税课。外局呈京请示,则互相推诿,甚且第二科谓曲在四川,第三科又谓曲在陕西,盖四川属之第三科,陕西属之第二科也。
总办苦之,谓若然,则本局内当专置一平政院矣。况两相争持,都无利益,徒为报馆口实,曷若其已。乃属所亲置酒为两科人员和解。吾闻之赣人某君,盖曾充京局科员者。某君谓某总办初接事日,海员者纷至沓来,所收衔名荐条,多至二干。余张总长无法应付,嘱文牍主任,函告各省局长,令为置顿。
各局长覆谓督军省长,指氵存员甚多,已苦人浮于事。若予拒绝,以后商民发生抵抗,不藉力于地方官,又无从维持。若既受武人省吏之溶,复加以京局嘱用人员,则照现设缺额,增多十倍,亦恐不敷总,办殊无以难也。
钮元伯初任四川,纳贽为沈秉弟子,揣摩迎合,皆有师承。其在民国,初任观察使,继巡按陕西,总办烟酒公卖。虽始由李九汲引于袁氏,而实赖辫帅之力,因其属赣籍也。故其任事以后,凡辫帅所荐人,举得优差。有某局岁入至丰,固皖籍某员所任,而辫帅适荐其门人,钮遂移皖员劣地而以遗缺授之辫帅门人。皖员本段系,辞职赴京,逢人辄毁钮。未几,复辟事作,钮附张,且以巨款接济辫军。及马厂军兴,段阁复现,钮遂褫职拿办,名固附逆嫌疑,实则以荐人种成恶感,近乃辗转投入陆干卿幕,而取销通缉令焉。
烟酒公卖,本托名官督商销,然局由官办,栈由商办,而各局有征无卖,实与各国专,卖之制大相径庭。所定公卖费率,复因省界区分绝不一致,最重者,京兆地方,有至百分之五十,最轻者热河仅抽百分之十,又奉天之牛庄高粱,通销南北。
黑龙江之烈酒,畅行俄边,浙江之绍兴酒,全国所嗜饮,皆产酒区城之最盛者也。当定公卖费率日,本拟加重是三省。适某甲任科长,与奉天烧锅商有连。因言奉税本重,若再加数倍,沽业必为日人所夺,盖日商旧启酿肆于沈阳,并不纳税也,故仅定为百分之十二。绍酒则赖某署长力定为百分十五。署长则绍人,戚旧多业沽也。
一日者,第二第三两科科长会议,欲定为普通费率,俾无畸轻畸重之弊,总办亦首肯,而科员纷纷不以为然。繁征博引,就各省利病,指陈得失,遂仍旧贯,或谓科员各有所私,实则外省粮价、酒价、生烟价、熟烟价、贵贱悬殊。欲求划一,谈何容易?以价之不同而费率高下亦异,固情理所应有,特奉行未善,与商民时起冲突,视货税局所尤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