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乡朱先生某,中年丧偶,无子。遗一女,年十六矣,意态幽闲,颇娴闺训,先生视如拱壁。一日倦绣欲睡,甫就枕,见一书生,裙屐翩然,搴帷而入。女惊起欲遁,生遽前拥之,手足如缚。女将号,而舌已入口,昏不知人。由此昼夜颠狂,忽歌忽笑,或自褫其衣,有令人不忍见者。先生百计驱遣,卒无一效。或言东岳庙城隍神颇著灵爽,可往诉也。先生喜,遂自缮疏,列状以往,祝而焚之,乃还视女。甫入房,女忽起坐床沿,以手指窗外,笑问朱曰:“阿爷,亦见其枷锁郎当、回首涕泣而去耶?”
先生异之,就问其状,则掩袂羞赧不能言。再问之,则盈盈欲涕,而其病巳如梦骤醒矣。
郡有富室某氏子,娶妇金氏,才数月,为祟所凭。其妇貌仅中人,自遇祟后,放诞风流,殆无宁晷。惟夫入与共寝,帖然安枕,绝无狂态,出则如故矣。或问之,则曰:“以两雄共一雌,不禁意索,故暂且避去。然被岂能长守此鸿沟耶?”
其母在旁唾曰:“淫鬼扰害如此,吾将诉之天师,遣法官来捉汝,塞瓶内烹却,始雪吾恨。”
妇笑对曰:“母勿嗔。某为归安城隍三太子,爱汝妇肌莹如玉,气息吹兰。今后尚应蠲吉迎归署中,永为白头之好,必不忍中道乖离也。”
时其父亦在,闻之,退即具状投城隍庙焚之。比返,则其女已沉沉睡去,安帖如常矣。惟醒后神气怯弱,药之数剂而起。
以上二事,皆在嘉庆间。然亦有不尽然者。《吴江县志》:莫轩字季昂,少有俊才,工书法。永乐中,尝至京,与客登随山,谒萧梁公主庙。临风咏诗,醉卧廊下。梦女华装至,相与绸缪,至于月落参横,乃起而别。莫归遂病,病中喃喃言“公主来迎吾”,竟卒。然则淫昏之鬼,果可以自为政也。轩卒一年,其同门袁约以税事入京,中途忽下驴,空揖三四,后复上驴回拱而去。众问之,曰:“遇莫季昂相揖耳。”
众知莫已物故,大骇。送约还家,不数日遘病,曰:“莫兄迎我。”
亦卒。是为魅者,又不必受制于神矣。皆不可解。
全谢山言:“城隍不知始于何时,所祀何神。”
按《宾退录》;齐幕容俨、粱武陵王祀城隍神,皆书于史。以城以盛民,而隍即城下池也,宜祀之以邀福利。唐开成中,睦州刺史吕述,亦谓有合于礼之八蜡祭坊与水庸者,至宋而盛行于东南。有城土之责者,莫不像而祠焉。若市镇,第应有里社,不当设有城隍。而吾里中有东平庙,本祀颜鲁公,而以张雎阳同时殉难并祀之。直名东平王祠,已失其本,今竟额以城隍,则非特名义不协,而旧迹全湮。流俗无稽,大率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