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起,天还没亮透,吴勇正着人去与三黑报警,忽然西院店伙来报,怪客未明起身,洗漱之后便给了二两银子店钱,说有急事就要动身,说完便去。好几人尾追出去,他走得飞快,一晃眼便失了踪,也没提那存的东西。吴勇方觉奇怪,又一店伙拿了景、徐二人的信前来,说走前嘱咐,等二人走后三日再递,不敢隐瞒,故此呈上。
吴勇本来忌恨景、徐二人,知有原故,忙令柜上管账的一念书信,再拿店伙所说走时情形一猜详,料定二人平日自负过甚,昨晚栽了跟斗,无颜再混下去,假托寻医,一去不回。这一来正对心思,姓马的对头又好好离店,越发打着如意算盘,以为事出误会。
那姓马的必是一个有本领的老江湖,本是路过,店伙不知来历,怠慢了他,故意找缝子为难。夜间又不合命景、徐二人前往偷探,他料定必有人去,特地大显身手,用内功吹伤景兴的眼,削去徐亮顶门头发,总算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如是真心为难,那存柜的木箱已然叫他盗回,众目昭彰之下,正可借题生事,只这一层就应付他不了,哪肯好好出门?还有凭他那样神出鬼没的本领,要擒景、徐二人,岂非易如反掌?日里又有过节,正好擒住来人,唤醒别客,当众宣扬,叫自己栽个大的,他却不为已甚,走时对交柜之物也一字不提。照种种情形看来,都不似专为寻事到此。走得那样匆促,弄巧还有急事,见自己吃了哑巴亏甘拜下风,没有再和他较量,手底连伤二人,日里又打了个满堂,气消恨解,也就不肯再闹,好好走了。按说景、徐二人也是同党中的好手,人家声色未动,便惨败回来,这等奇人,听都未听说过,即便把三黑等请来,也未必胜得过人家。有事不如无事,平素吃惯顺风,同党多半妒忌,要出点乱子,真不好看。加以头一天没报上去,伤了人再往求救,也是一个缺点。好在对头已走,景、徐二人又一去不归,乐得就此忍过。日后见了三黑,如有耳闻,再把事情推在二人身上。假说姓马的是他们的旧日仇人,无心在店中相遇,自己不好,违背店中例规,夜往行刺,不想两打一都非人家对手,受伤逃回。如非人家讲情面,闹将起来,店中正住满大帮商客,岂不因他二人一点私仇坏了大事。反正二人不会再见三黑,事无对证,店中都是手下近人,只嘱咐他们几句,天大一场事便可烟消云散,遮掩过去。
吴勇也是背运临身,那么好刁的人,只为好强护短,久享安逸,惟恐变起本店,失了面子,满心希冀由大化小,由小化无。祸患已迫眉睫,偏往顺心处想,分明念头越转越拧,却自以为料得一点不差,不但没有在意,反倒转忧为喜。暗中唤进来两个最近的心腹党羽,分别授意,转告全店人等,说:“昨天的事全由景、徐二人而起,先还不知就里,今早看了二人留书,才知姓马的是二人旧仇,寻他非止一年。日前路过,约在店中相见,所以姓马的一来,二人也随后赶到。受伤之后,自己惭愧,无颜再干,留书不辞而别,对头前仇已报,也跟着走了。这些日客多事忙,本店向来暗做,不和人明争怄气,这姓马的,全店上下当他是片牛皮癣,都只防他是寻上前晦气,得理占上风的对头,万无就此罢休之理,谁也想不到他会好好撒手一走,又走得那么快法,连找都没处找去。生意要紧,暂时含糊过去,且等将来见了三黑再说。”
当下召集全店人等,严令不要露了一点口风,并嘱:“对头虽走,事尚难料,以后务要小心戒备,免得再出乱子。”
众人都是他的爪牙近人,自然心照,诺诺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