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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洞珠经

  闵人杜景行,壮而佞佛。尝独处一室,不与妻子俱,严戒荤酒,日惟淡饭一盂而已。戚族皆力诤,终莫之听,持斋三年,自谓道可以成,将不日拔宅上升,虽鸡犬亦同登极乐。谆嘱家人,皆沐浴以待,咸匿笑诺之。杜趺坐至暮,目不交睫,倦极而少寐。梦至一洞天,中有鱼尾冠者数人,见杜至,即欢然起逆曰:“来矣乎?吾曹待之亦甚苦。”
  因延之坐,授以一束书,使自披阅,视其额则“玉洞珠经”也。杜览之,开卷第一义即曰:“不生亦不灭,不灭何以生?轮回自有理,强汉与天争。谓空即色,空何以是色?谓色即空,色何以是空?当夫色空后,渺然无此形。如幻如泡,如电如露,不久留于世上,何以长住于山中?”
  反复数百言,皆辟释教之谬。杜素厌闻此言,一览即掷之曰:“此邪说也。若辈必非个中人,故言之绌缪如此。”
  即起辞欲行。众笑曰:“个中人至矣!何遽别也?”
  言未已,有丽人年可十七八,明眸皓齿,锦衣绣裳,自外入。笑语承迎曰:“妾来为君解此经,胡不少待?”
  径就杜并坐,以柔躯偎倚,妖脸熨贴,兼以腻指把杜腕,相与翻阅,一肌着肤,骨节欲酥,而剖析言之,口脂之芬咫尺飞越,杜神魂紊乱,意在女而不在经。且因爱生怜,惴惴然恐拂其意女遂去,因唯唯于口,莫敢出一词。忽闻众大粲曰:“心未死灰,那得成佛?”
  俄自经中出火光,撒手惊觉,始知其梦。亟呼妻闭户同寝,人皆莫测。至旦始言其故,闻者皆笑。自是饮食男女,一仍其旧,今且有子数人。每言及佛,则赧然不答。
  外史氏曰:心未尽死,佛便难成。一旦入纷华而靡,由其脚跟不牢耳。虽然,为杜之室者,必感此一番棒喝,不至长斋没世,徒为佛座之莲,梦之有益于人,竟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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