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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 会语 门人乐安詹事讲明甫校梓(6)

洱海会讲

洱海诸生讲“王者之民”一章、“人之所不虑而知者”一章、“君子有三乐”一章,既毕,进讲者而问之曰:“适讲五伯,伯不必言矣,且汝以何为王道耶?”

对曰:“‘杀之不怨’三句便是。”

曰:“此是说王者气象,如面前日之光而非日之体,树之影而非树之形也。”

又对曰:“‘所过者化’亦是。”

曰:“此是赞王者道大,如说日光这等明、树影这等长,去日体树形更愈远矣。”

一生前曰:“孟子曾说‘以德行仁者王’,此却是直说王道矣!”

予曰:“是则是矣,然又不知汝却以何为德、以何为仁也?”

曰:“若要直指,可只是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已乎?”

予曰:“汝既知此,则何必远取?即次讲二章书尽之矣!盖‘以德行仁’,‘仁’字是‘王者必世而后仁’的‘仁’字也。故上老老、上长长、上恤孤即是王者之德,而民兴孝、民兴弟、民不悖即是王者以德行仁也。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要之,王道之大,亦不外乎孩提之良知良能而已。汝今诸生说王道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也,须思量其道如此浑化、如此神妙,毕竟有个来历,如树木然,必下地原是这样果子,方才末梢结成这样果子,未有始初以荆棘种之,却忽然会长出个桃李来也。故天下之至妙至巧者莫过于圣人不思不勉,而至妙至巧者亦莫过于孩提之不虑不学。二者大小虽殊,其神化则不差毫末也。况王者所过所存真与上下同流,而孩提之所知所能亦云达之天下,固未有不达之天下而可谓与上下同流,亦未有既达之天下而不是与上下同流者也。以此二章合看,恰好浑是一章。但过化存神是树木末梢的果子,良知良能是树木根底的果子。根稍分得两头,果子通贯一脉。汝辈于今却须猛省思量:人人皆做过孩提赤子来,人人皆知得爱亲敬长来,何故尧舜孔孟却能以这果子花实溥海宇而同流合化,至后世诸人却把这个果子枯芽败种而生意斩然?此中间却自有个缘故。盖因古先圣贤生来便会识得轻重:孔子‘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其时志学便即知归重孝弟慈也。志重于孝弟慈,则便一切外物皆不能与他作对,生机贯彻,勃然充盛,絜矩从心,更不由他得矣。孟子窥见这个意思,又重重为他发叹,说‘君子有三乐,虽王天下不与存也’。夫一切外物之高美至于王天下处便尽了,此‘王天下不与’,则其他更何可言?是孟子极赞夫子志学之诚之极处。其实三乐最先一着只是乐孝、乐弟,乐孝、乐弟到浑化时便天壤之间更无可代。以此反之于身,便自然无愧无怍而为学不厌矣。以此通之于人,便自然尽得英才而为教不倦矣。到得不厌不倦去处,则前日良知良能浑然成个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一段滋味。其过不容不化,其存不容不神,其天地不容以不合德矣。故今日吾辈既生圣明之时,又幸得闻圣学之要只在能辨别个轻重、能决定个趋向,果然如吾夫子当时一副肝肠,则树根之着地者愈养而愈深,枝干之参天者将无疆而无尽。知能神化之果,不惟际上下而同圆,且将极古今而共久矣。愿诸君其勉之,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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