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是替孝弟安个名
问“仁之实”一章。
曰:“此章书与《论语》‘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一般,是孟子自述其平生始初着力处与末后得力处、所以愿学孔子的实事也。盖天下最大的道理只是仁义,殊不知仁义是个虚名,而孝弟乃是其名之实也。今看人从母胎中来,百无一有,止晓得爱个母亲,过几时,止晓得爱个哥子,圣贤即此个事亲的心叫他做仁,即此个从兄的心叫他做义,仁义是替孝弟安个名而已。三代以后,名盛实衰,学者往往知慕仁义之美而忘其根源所在。孟子生来得贤母养之学宫之傍,而本心不失,又遇子思之徒从之而正学蚤闻,故其见超出一世,独知得此是生人的性命。自幼而少,自少而壮,自壮而老,一刻也离不得。又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一人也离不得。故知而弗去,不是要他不去,只知得真时便原自不曾去也。久久弗去,则细细密密自然有许多节次,从从容容,又自然有许多文彩。其事亲从兄之间,可度可观,亦非是有意要节文之也。节文日熟则子爱其亲而亲亦慈其子,弟敬其兄而兄亦友其弟。父母昆弟固和美一团,而宗族家邦也感通翕顺,虽欲不乐,不容于不乐,虽欲不生长畅茂,不容于不生长畅茂,以至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焉。则事亲从兄之间,无非声容之盛而乐乐之极也已。要之,此是说乐之极,其实是形容圣之至也。故‘从心所欲不逾矩’是絜矩孝弟而不逾也,‘圣不可知’之‘神’是孝弟之手舞足蹈而不可自知也。然此皆其末后得力处,功效之妙,所到如是。若论其始初着力处,则只是知得透彻而久久弗去耳。今即《孟子》七篇看来,那一句话曾离了孝弟?那一场事曾离了孝弟?陈王道则以孝弟而为王道,明圣学则以孝弟而为圣学,管晏事功则以孝弟而鄙之,杨墨仁义以孝弟而辟之,王公气势以孝弟而胜之。只‘弗去’二字,所以能纯全孝弟之妙;只‘孝弟’二字,所以能成就亚圣之名。而生平愿学孔妙,果不为虚言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