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宗旨(标点者加)
问:“《大学》一书,吾人入道之功,最当急于讲求者也。其宗旨何如?”
曰:“孔门之学,在于求仁,而《大学》便是孔门求仁全书也。盖‘仁者浑然与物同体’(明道语——标点者注),故大人联属家国天下以成其身。今看‘明明德’而必曰‘于天下’,则通天下皆在吾明德中也。其精神血脉何等相亲?说‘欲明明德于天下’而必曰‘古之人’,则我之明德亲民考之帝王而不缪(‘缪’原字如此,通‘谬’——标点者注)也。其本末先后尚何患其不至善也哉?细玩,首尾只此一意,故此书一明,不惟学者可身游圣神堂奥,而天下万世真可使之物物各得其所也。大哉仁乎,斯其至矣!”
《大学》“止至善”解
问:“《大学》明德、亲民还易训解,惟至善之止则解者纷纷,竟未能惬人意,何也?”
曰:“规矩者,方圆之至也;圣人者,人伦之至也。只识得古圣为明亲之善之至而明德、亲民者所必法焉,则《大学》一书,从首贯尾,自然简易条直而不费言说也已。”
问:“‘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可即是至善否?”
曰:“此古者的有所指,即尧舜是也。故曰:‘克明峻德,以亲睦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此即是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物之本末,事之终始,知所先后,而不乱者也。是为明明德亲民之至善,足为万世之格则,而万世诚、正、修、齐、治、平之所必法者也。”
论《大学》无分经、传
问:“格致之传不必再补,果然否?”
曰:“《大学》原只是一章书,无所谓经,无所谓传也。亦无所从缺,无所从补也。盖其书从头至尾只是反复详明以显大人之学。其初说明明德、亲民当止诸至善,如一破题相似,却即接连说。但能知至善所当止,则其意自定,其心自静,其身自安,以虑天下家国天下而自得其平矣。此即一个承题相似,却亦只是反说,以见明亲当止至善也。于是又申明如何是当止之至善。盖明、亲这个物事,其末终贯彻天下,而其本初却根诸身心,此是一定格则。先知得停当,然后做得停当。惟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能如是焉。所以身心家国无不停当而为明、亲之善之至也。又决言自上至下既皆以身为本而后停当。若本乱且薄,则决无停当之理。所以必知本乃谓知至善也。此却如小讲相似,亦不过将明、亲、止至善衍说一遍。至所谓‘诚其意者’以下,则如一大讲,逐件物事详细条陈一段格则,而格则最妥当处则俱指示以《淇澳》等诗、《帝典》等书,又即是以古之明明德于天下者为至善也。推之如所谓正心、修身,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直至‘此谓国不以利为利,而以义为利也’,总是每件物事与他一个至善格子,而为学者所当知者也。则一章书首尾原自相应,亦自完全,何容补凑!”
《大学》与“礼”的关系
问:“《大学》篇名现存《礼记》,不知此篇与礼何关?”
曰:“礼有经有曲,世人辄指一事一时言礼者,皆曲而非经也。若论经礼,则真是天之经、地之义,纲纪乎人物,弥纶乎造化,必如《大学》规模广大,矩度森列而血脉精神周流贯彻,乃始足以当之。其间字字句句虽笔之孔子而非始于孔子,改孔子一生要仁天下、仁万世,既竭心思,于是必继之以先王之道,而仁始足以覆天下万世矣。故‘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六经皆是此意。而大学独曰善之至、曰物之格者,则尤是六经之精髓,而为礼之大经、仁之全体也。学者漫谓本心自足,而辄以意见仿佛为之,家国天下得其平焉者寡矣!”
“至善”何以要求诸古圣?
问:“古圣至善,亦只是父子兄弟足法则。孩提爱亲、敬长,恐人人原自具足,何必切切谓当求诸古圣也哉?”
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夫至本中庸,即愚夫愚妇可以与知与能者也。至久鲜能,却是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而必俟聪明圣智达天德者也。故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夫!’此中庸之至能于下愚而又神于天载,神于天载而亦能于下愚。(此中疑与脱漏——标点者注)则此时心体,果是四端现在。然非圣修作,则便终扩充不去。守规矩而为方圆,夫岂不易简也哉?若只徒求书中陈迹,而不以知能之良培植根苗,则支离无成,与径信本心者,其弊固无殊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