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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槐江督部

  过苏州时,寻当日问梅诗社诸老,如韩桂ぎ尚书,石竹堂、吴棣华二廉访,彭苇间太守,尤春樊中翰,皆早经凋谢,惟董琴南观察及寓公中朱兰坡、杨芸士二君健在而已。过平桥里,访吴槐江督部,门庭尤阒寂,询其孤,不可得见。督部系先资政公戊子同年,复与先叔父太常公同登己丑中正榜,余以子弟礼晋谒,问政采风,最叨教益。余将以疾引退,公遽昌言于众曰:“如此好藩伯,而为上台所挤,不能安其位,如地方何!”
  盖误闻人言,以与程梓庭抚部不协之故,虽非事实,亦足见其期待之殷矣。公家居,久不亲笔墨,独喜余修沧浪亭,为作五古长篇纪之。又尝与余缕枢廷遗事,娓娓不倦,多余内直时所未闻,余曾撰入《国朝臣工言行录》中,书多,一时未能付梓,先附著其逸事于此云。公举顺天戊子乡试,出编修秦公承恩之门,时尚书父学士推公星命,讶曰:“师为假总督,弟乃真总督耶。”
  后秦公果以吏部尚书署直督,而公历楚督、直督,以两广总督终。公由中书入枢直,氵存历台谏,擢通政司参议,时和珅为枢长,即欲令公出直,曰:“通参班厕大九卿,应退出军机。”
  阿文成故善公,争之曰:“故事副宪及通正、通副、理正、理少不得直军机,通参阶止五品,不在此例;且前此给事亦官五品,并未出直也。”
  和珅益衔之。嘉庆初元,纯庙以训政忧勤,丙夜即起视事,召军机大臣,皆未到,旋召章京,惟公与戴衢亨二人已上直,入对称旨。少顷,和珅入,上曰:“军机事繁,吴熊光甚明干,可在军机大臣上行走。”
  和珅谓吴某官才五品,与体制未符。上即命加吴三品衔。和又奏曰:“吴某家贫,大臣例应乘轿,恐力不办。”
  上命赏户部饭银一千两。和珅与公共事,每多龃龉,欲私拔一人以抗之,以日前吴与戴本同被召,奏曰:“戴衢亨由状元出身,已官学士,在军机日久,用吴不如用戴。”
  上哂曰:“此岂殿试耶!”
  和珅语塞。未几,戴卒与公同加三品衔入直,而班次仍居公下。公以忠直为上所知,屡欲简畀封圻,商之和珅,和奏曰:“适有直隶布政使缺,可补也。”
  上从之。后悟外省布政阶资远出军机大臣下,以让和珅,和奏曰:“吴某以三品顶戴骤易红顶,已被深恩矣。”
  上颔之。旋授河南巡抚。公在楚督时,有劾公擅作威福,下行文檄,语气竟与上谕相同,上笑曰:“吴熊光在军机年久,每日拟写谕旨,手笔已熟,故外任亦不觉信手直书,此后宜痛自检点,毋得<黹页<黹干干咎。”
  寄谕饬之。公初赴楚督任,未出豫境,有协防陕西兵赵士福等二百余人,以缺饷两月逃回本营,而陕省咨会亦至,公命集讯,或言是皆应死法,公非豫抚,可无理此。公曰:“察其情形,苦累缺饷必矣。协防非临阵,回本营非逃匿山海,岂可同论哉!”
  遂杖首谋者二人,余悉分拨豫边防堵,诸镇将给与口粮。公由楚督调直督,引对时,上曰:“教匪净尽,天下自此太平矣。”
  公奏曰:“督抚率郡县加意抚循,提镇率将弁加意训练,使百姓有恩可怀,有威可畏,太平自不难致。若稍形松懈,则伏戎于莽,吴起所谓舟中皆敌国也。”
  上韪之。嘉庆十年东巡盛京,旋跸驻夷齐庙,公与董文恭、戴文端同起引对。上曰:“外人言不可听,此次有言道路崎岖、风景略无可观者,今到彼,道路甚平,风景甚好,人言岂尽信哉?”
  公越次对曰:“皇上此行,欲面稽祖宗创业艰难之迹,以为万世子孙法,岂宜问道路风景耶?”
  上曰:“卿,苏州人也,朕少扈跸过苏州,风景诚无匹矣。”
  公曰:“皇上前所见,剪彩为花,一望之顷耳。苏州城外惟虎邱称名胜,实则一坟堆之大者,城中街皆临河,河道逼仄,粪船络绎而行,午后臭不可耐,何足言风景乎?”
  上曰:“如若言,皇考何为六度至彼耶?”
  公对曰:“先朝至孝冒天下,臣从前曾侍皇上进谒,亲奉圣谕曰:‘朕临御天下六十年,并无失德,惟六次南巡,劳民伤财,实为作无益害有益,将来皇帝如南巡,而汝不阻止,汝系朕特简之大臣,必无以对朕。’仁圣之所悔言犹在耳也。”
  上动容纳之。公尝语人曰:“刑赏者,国家之大权,而寄于封圻大吏,若徒以有司援例求免斥驳之术处之,失其旨矣。例有一定,情有万端,故遇事必当详审而后行。赏一人而有裨于吏治,有益于民生,虽不符例,赏所必加也。刑一人而有裨于世道,有益于人心,虽不符例,刑所必及也。虽不得请,亦必再三力争之,乃为不负;若忧嫌畏讥,随波逐流,其咎岂但溺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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