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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薛仁贵对月诉功劳 尉迟恭月下访白袍

  这个醉兵叫张德胜,是前营“月”字号第九棚的,也是一个心直口快之人,今儿个也豁出去了。“骑瞎马拚命跑——听天由命吧!”
  “元帅,薛仁贵哥九个,让张总爷给藏在汉马关西南隅,大约五里之遥,半山坡上的一座‘喜神庙’中。”
  尉迟敬德一听,是又气又恨,恨的是自己无能,几次都没有把白袍薛仁贵的事情给弄清楚;气的是张士贵这小子,不但隐藏皇上的应梦贤臣,而且还让他的狗婿何宗宪,冒名顶替薛仁贵的功劳,这真是罪该万死!忙说道:
  “张德胜,你刚才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谎话;如果有谎,请元帅定斩不赦,小人为了薛仁贵,即使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他征东以来立了多少战功啊!我们怎能忍心着着他上当受骗,又受罪呢?也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罪,皇上定斩不赦,大元帅一再要抓他?”
  尉迟敬德不想把事情真像跟他讲明,便说:“你就不必问了,你先回棚歇息去吧!等我把薛仁贵找到,再重重赏你;如果,你这话里有假,那可要小心你的脑袋!这个事不准你对任何人讲,记住了吗?”
  “小人记下了。”
  他站起来就往自己棚里走去,他边走边琢磨,心中暗想,坏了!大元帅我也骂了,把薛仁贵的一切,也都跟他讲了。这,这,这能有我的好吗?他当时不觉得害怕,可事后,他越想越怕,这叫后怕呀!
  他回到棚里,屋里那个弟兄,还等着他哪!
  “哎呀!二哥,你解手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哪?”
  再一看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不知出了什么事?
  张德胜此时,还那有心思跟他说话呀!他现在只顾害怕了,他揭开被子,一头就钻入被窝里哆嗦开了。
  那位一看更糊涂了,话也不说,就钻进被窝,一看他还钻错了。
  尉迟敬德放走张德胜,站起身来,将钢鞭又装入袖筒里。冲两个儿子一摆手,这哥俩就跑过来了。忙问:“爹爹,怎么办?”
  “跟我走!”
  “父帅上哪?”
  “上城外喜神庙!”
  “那你稍候,待儿去给父帅备马!”二公子宝庆说。
  “不用,来不及了,快走!”尉迟敬德着急地说。
  这哥俩一听父帅说,备马都来不及了,那就步行走吧!哥俩一边个,扶着父帅,这爷仨出了汉马关,就直奔喜神庙走去!
  走了还不到五里地,便远远望见半山坡上有一座小小古庙。等走到近处一看,庙门还关着。按说,一般的小庙都不关门。有这么一句俗话:
  孤庙无灯凭月照,
  山门不锁待云封。
  就是说,这庙的山门,应不关不锁,任那风啊、云哪,吹来飘去;庙里也不用掌灯,全凭着夜空中的月亮、星星照亮。可是,今晚这座庙门却关着。
  尉迟敬德想悄悄地进入庙里,便同两个儿子商量说:“咱们如何进去?”
  大公子宝林说:“我先越墙进去,看看里边动静,如没有啥事,我在墙里一拍巴掌,你们爷俩就赶紧进!”
  大公子说完,“嗖”地一纵身,就蹿上了墙头,看看里边没人,又十分寂静,就纵身跳入庙内,然后,轻轻地一拍手,暗示让他们爷俩进来。
  二公子宝庆就蹲下身子,让爹爹踩着自己的两个肩膀头上墙,尉迟敬德由于身体太胖,这身体又沉又笨,把二公子踩的直咧嘴,他两手扶着墙,攒足了劲,就把他爹爹驮了起来!
  尉迟敬德也就够着了墙头,他两只手扒住了墙头,这腿怎么也跨不上去。二公子这个着急呀!用手托着他爹爹的腿,用力往上托,好不容易,尉迟敬德才上去了。
  二公子宝庆往上一纵身,就蹿上了墙头,他在上边扶着他爹,大公子宝林在里边一接,尉迟敬德总算跳入庙中,然后,二公子也轻轻地跳了进去。
  小哥俩扶着爹爹往里便走,没走多远,前边就闪出一座大殿。只见里边灯光烁烁,人影摇摇,从里边传出划拳行令的声音。
  这爷仨屏住呼吸止步,尉迟敬德一摆手,让两个儿子闪在一旁。自己则高抬脚,轻落步,蹑手蹑脚地迈上了台阶。走到窗前,正欲舔破窗棂纸,往里瞧瞧。就听里边有人说话了:
  “大哥,咱们今夜,是一醉方休啊!”
  “对,今晚一定要好好喝喝!”
  “唉,大哥,你喝呀!今夜是咱们哥九个,共度团圆佳节,怎么大哥又闷闷不乐?是不是又想我们薛大嫂了?”
  “好,不用你们让我喝,我知道,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趁这今夜良宵,咱们定要一醉方休。”
  薛仁贵虽然是这么说,可他的心中是难过的,他是强装笑脸,陪着众兄弟,不让大家扫兴。趁大家高兴时,他站起身来说道:
  “你们先喝着,我到外边解个小手。”
  众人说,“你可要快点回来呀!”
  “我一会儿就回来!”
  薛仁贵说完,转身开门,往外就要走!尉迟敬德一听要出来人,又一摆手,示意两个儿子快躲起来。
  两个儿子都动作敏捷“噌噌噌”蹿到旮旯黑影处,把身子隐蔽起来。
  尉迟敬德因年高体笨,一时无处躲藏,急得他直打转转。他也是急中生智,看见旁边不远,有一棵大树,一转身,就藏到了树后。
  薛仁贵做梦也没想到,在这孤庙里,又是夜深人静之时,会有人来。他步出房门,回身将门对好,然后,走下台阶,抬头凝视夜空。
  嗬!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繁星点点,烁烁发光,皓月当空,把这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庙内是静悄悄的,一无人声,二无犬吠,连点风声都没有,十分宁静。薛仁贵两手往后一背,仰视明月,长叹了一声说:
  “月亮啊,月亮,你缺而复圆,圆而复缺,乃天之道也!我薛仁贵缺而不圆,乃人之道也!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可我薛仁贵自二十二岁入伍当兵以来,实指望能为国建立功勋,能够熬个一官半职,既能封妻荫子,又能光宗耀祖,人前显贵。谁曾想,这都成为泡影,到如今还是一名火头军。”
  “自从东征以来,我立了无数战功。谁知皇帝硬说我是‘应梦反臣’,总想拿我,要置我于死地。多蒙张总爷一再搭救,我才免遭一死。据说,皇帝还有几分饶我之意,惟这元帅拿我拿的十分厉害。本来我与元帅往日无冤,素日无仇,为什么不肯轻饶于我?我究竟犯什么罪?难道这惊梦也是死罪?”
  “咳!月亮啊,月亮,我这一肚子委屈,能对谁讲,对谁说?我至今离家已有十二年,抛下的贤妻、幼子、顾妈妈,不知她们如何?我实指望为国立功,到如今却落了个定斩不赦的罪过。有心逃跑了吧,但那不是我薛某所为,我怎能临阵脱逃,落个不忠之名!月亮啊,我应如何是好呢?”
  薛仁贵冲着月亮,自言自语地倾诉自己的功劳和苦恼,被尉迟敬德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也流下了同情的热泪。心想:他有满腹的委屈呀!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要是出来跟他答话?不行,他见我是非跑不可,我岂能追得上他?
  哎,有了,我何不从树后悄悄地绕到他的身后,我冷不防地,伸开两臂,连他胳膊带腰给他一抱,这叫“虾酱”上篓,我看你还能挣脱?我两只手指入环,搭上死扣,说死,这回我也不能撒手,你就是把我的胳膊挣断,我的筋还连着。对,就是这个主意!
  尉迟敬德想到这里,便高抬脚,轻落步,悄悄地绕到薛仁贵的身背后,“噌”地一下子扑上去就拦腰将他抱住了。同时,两只手指一入环一较劲,就搭上死扣了。
  像你把人家突然地抱住了,你就应该先好好地说:“薛仁贵呀!你别害怕,是为了不让你跑,我有话要跟你说,你不是皇帝的‘应梦反臣’;你是皇帝的‘应梦贤臣’,皇帝昼思夜想,要与你见面。你英勇杀敌立了这么多战功,你没有罪,你是有功之臣!是张士贵在骗你、坑你、吓你、害你。我今晚是特为访你而来,你可别再跑了。”
  你这样先跟他讲清楚,他就不能再跑了。
  可尉迟敬德,毕竟是个鲁莽之夫,且性情粗暴。他抱住薛仁贵,两手一搭上死扣,就觉得满有把握了。就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劲儿,便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
  “好啊!薛仁贵,这回我看你还往哪里逃,你还怎样跑?哇呀呀呀呀!”
  他还发威地叫唤上了。
  在这夜静更深,孤庙之中,怎么会有人抓他?他扭回头一看,“啊”!可把他吓坏了。“哎呀,又是你,快请元帅撒手!”
  “撒手?嘿嘿,我死不放啊!”
  薛仁贵无奈,便用力挣脱,他便先晃了两晃,没晃动。这时,薛仁贵也真急了,强硬地说:“元帅,您再要不撒手,我可无礼了?”
  “你无礼又能怎么样?你是休想挣脱开!”
  尉迟敬德越是这么说,薛仁贵岂不更着急,更恐惧了吗?
  薛仁贵万般无奈,只好施展高招儿了。你看他冷不防地,向前一哈腰,就把尉迟敬德背起来了。然后用力往前一甩,就把他从头顶扔了出去,只听“咕咚”一声,愣把尉迟敬德摔了个仰面朝天,一下子就不动了。
  这招儿,叫“关公大脱袍”,薛仁贵用得干净利索,漂亮极了。
  薛仁贵转身跑向台阶,“咣当”一脚,就将屋门踹开,大喊:
  “兄弟们,大事不好,快跟我跑!”
  这哥八个,此时,正在屋中喝的兴起,突然间见屋门被踹开,并听大哥大喊:“快跑!”
  众人当时一愣,也顾不得多想了,急忙起身就往外跑,跟着薛仁贵就奔后院跑去。
  宝林、宝庆一看爹爹被摔倒,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赶紧把爹爹搀扶起来。一看父帅人事不醒,哥两个就撅叫捶砸,半晌,尉迟敬德才缓上这口气来。他急忙用手往庙后一指说:
  “别,别管我,快,快追!”
  宝林说:“二弟,你照顾爹爹,由我去追!”
  说完,撒腿就奔庙后追去。
  宝庆搀扶着爹爹,往前走了几步让其慢慢地活动、活动筋骨,没有摔伤,只是有些麻木,活动活动,也就强了些。
  尉迟敬德强忍疼痛,也挣扎着跟宝庆,一腐一拐地奔庙后追来。这哥九个跑到后院一看,都傻眼了,怎么?没有后门。薛仁贵一声吩咐:“踹墙!”
  “是!”
  好家伙,这哥九个也都是激劲,“当、当、当”,你一脚,我一脚,猛踹一个点儿。由于这墙也是年头多了,也都糟了。“哗啦”一下子,愣把墙给踹豁一个口子,这哥几个就从这豁口处,逃出去了。
  这爷仨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喊:“站住,站住,别跑!我有话和你们说。”
  尉迟敬德越是高喊,这哥几个跑得越快!刹那之间,便跑得踪影不见了。这爷仨一看追不上了,才止住了脚步,不追了。
  尉迟敬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可奈何地说:“完了,‘洇熟的鸭子又让咱鼓捣飞了’,这可怎么办呢?”
  宝林、宝庆对爹爹说:“咱们先回汉马关吧!等明日再想想办法!”
  “唉,也只好如此了。”
  宝林、宝庆弟兄二人,一听爹爹同意回去了,便搀着父帅往回走。
  这爷仨白闹腾了多半夜,此时,东方发白,天气快亮了。爷仨正往前走,猛然间,听见有马挂銮铃所响,“嗒嗒嗒??”
  马蹄子声,由远而近,接着就听有人高喊:“喂!那不是大元帅敖国公爷吗?”
  尉迟敬德父子仨人一听,一齐抬头定睛,顺着声音观瞧,见从迎面跑来三匹战马,在马上端坐三人。
  正当中是一匹逍遥马,马上端坐的正是唐王李世民。头上戴着一顶风帽,身上披着一件黄色斗篷,肋下挎着龙泉剑,足登无忧履,牢踏镫内,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口定唐刀,左带弯弓右挎箭。
  左边一匹马,端坐着正是军师徐茂公,仍是道装打扮。
  前边是一匹,大肚蝈蝈卷毛兽,铁甲枣骝驹,坐着的正是鲁国公程咬金,头戴软罗帽,外穿跨马服,内衬软甲肩扛八八六十四斤重的一把开山钺。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游山玩水,倒像是行围打猎的模样。
  尉迟敬德一看是皇帝驾到,赶紧给皇上施罢了君臣大礼,两个儿子也相继过来,给皇上跪下叩头见礼。尉迟敬德忙说:“万岁,臣向你请罪!”
  李世民下了逍遥马,徐茂公和程咬金也同时下了坐骑。徐茂公揶揄地说:“尉迟敬德元帅,这回认输了吧?”
  “唉,军师,如果我说不认输,这与理不合;要说认输,我实在还有点窝囊和冤枉。”
  “尉迟元帅,我曾劝过你多次,你不要再枉费心机了。薛仁贵你不用找了,现在,还没到他出世的时候。”
  尉迟敬德用大眼睛翻棱、翻棱他,还是不服地说道:“军师,如果你要急等取我的颈上人头,就让程老千岁拿斧子来砍吧?你若是不着急,你再缓我几日期限,待我再找个机会,一定要把薛仁贵给万岁找来。”
  徐茂公一听,暗道,闹了半日,他还是不听劝,还是不死心,又面带微笑说道:“那好吧,脑袋还暂存在你的颈上,我何时想要,我何时再取。在我未取之前,任你继续去找!”
  程咬金实在有点儿憋不住了,插言道:“唉,大老黑呀,我三哥对你够宽容的了!”
  李世民问道:“尉迟王兄,这回,你到底是找着没找着?”
  “回万岁,我要是没找着啊!我就不窝囊,不憋气了。正因为这回又没抱住,又让他挣脱,把我摔个仰面朝天,他又跑掉了。”
  “好吧,尉迟王兄,咱们暂且各自先回去,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军师徐茂公一听皇上说,让各自回去,便对尉迟敬德说道:“你带领儿子,先回营中歇息去吧!等再过一半日,我领你看场热闹,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时叫你看个明白。”
  尉迟敬德听完,眨眨睛睛,也不理解军师所说之意。因此,他们便各自回营去了。
  可是李世民回去之后,军师徐茂公立即奏明圣上,让皇上速给先锋张士贵出一道圣旨,命他火速起兵,带领十万先锋兵,去攻取独木关。张士贵接到圣旨,只好立即拔营起寨,兵发独木关。
  发兵之前,薛仁贵弟兄九人,早已回到前营。见了张士贵,就把那日月夜,在喜神庙被元帅抱住之事讲说一遍。
  当时,把张士贵吓了个目瞪口呆,不由得喊了声:“好悬哪!”
  其实他这是一语双关,明着是说,元帅这次差点儿又把薛仁贵拿住,这不是好悬吗?其实,他是要说叫元帅将薛仁贵拿住,我张士贵也就算完了。这是说他自己真正好悬哪!
  “真是哪,薛礼,这是你的福大、命大、造化大呀!不该你命绝矣!你又逃脱了。元帅是非抓你不可!以后,你要多加小心谨慎才是。”
  薛仁贵千恩万谢,对张士贵感恩非浅,连连磕头。张士贵说:“薛礼呀!不用怕,有本总爷给你做主,你先回去休息吧!”
  谁知薛仁贵回去还不到半日,他就一头倒在床上病倒了。说起病因,就是八月十五夜里在喜神庙,先是喝了点酒,又出一身热汗,后来,在院中对月诉功,夜静更深,天气又冷,被这凉风一吹,当时,感到有些凉意。再加上被元帅突然从身后一抱,又惊了一下。焉有不病之理,得的这叫“惊吓伤寒”之症,而且还病得十分严重。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先锋营要马上拔营起寨,兵发独木关。尽管有周青、薛先图、姜兴本、姜兴霸、王兴汐、王兴鹤、李庆先、李庆洪,这哥八个和‘月’字号的弟兄们,轮流侍候着,可薛仁贵的病情,却不见好转。
  再加上这几日,在行军路上的劳累,使薛仁贵的病更加沉重。整日里昏昏沉沉,不吃不喝,浑身烧得火炭似的热,还尽说胡话,急得众弟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日早晨,给薛仁贵做了点热片汤,勉强喂了下去。喝完,薛仁贵又昏昏沉沉地睡着。周青一直在床边守护着,舍不得离开左右。有郎中医治后,又给开了几剂汤药吃下,薛仁贵病情才日趋好转。
  张士贵带兵到了独木关,找块平川吉地,就把营盘扎好。安营扎寨之后,元帅命先锋张士贵急速攻取独木关。
  第二日,吃罢了早饭,张士贵早早升帐,先派何宗宪去打头阵,命张志龙在后观敌了阵。
  他俩带领五百名兵丁,来到两军阵前,列开队伍,便讨敌骂阵!
  镇守独木关的都督,因为他的脸色发黄,所以人送外号叫“金面安殿宝”。此人不但武艺出众,且膂力过人,有万夫不挡之勇,手使一对八棱紫金锤,锤大力沉。他手下还有两员副将,是亲哥俩,可算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叫蓝天碧,一个叫蓝天相,哥俩惯使大刀,也是勇猛之将。
  这三员猛将,得报唐兵已到,营盘已扎在城外,便摩拳擦掌,早已做好准备,要与唐营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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