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人之海城也,分扼唐王、亮甲两山,筑炮台掘濠,为固守计。时淮勇已败不能军,湘勇新集。日人思以轻兵之在辽东者颇明纪律,于贫民贸易,务得其平,惟向富户勒助饷项,故贫民愚者受其饵,多感之。
富者虑其扰,密以情告老湘营统将李公,预伏兵半边街左右。夜昏黑,日人至者约三百人,数人甫入街,伏遽起,击杀三十余人,擒数人。一骑坠而毙之,后知为大酋之子也。李公由是轻日人,以为易与,数挑战,日兵不出,越数日,队大至,分沿村庄而前,湘军分三路应之。
贺长发率中路,战未几,日兵即退,贺领队逐之。日兵纷登唐王山,贺部逐登山半,见左右接应者不至,遽返。中有两兵植旗不肯退,贺遣人喝之乃退。日兵乃由壕入垒,徐发炮击我师,伤多人。论者以为此役若左右齐至,乘锐气而入,日炮不及施,台可夺,山可据,海城唾手可得,实中日胜负之机,惜其时漫无以赴也。
湘军再胜,李公益骄。淮军将徐邦道者,谄事倍至,李公颇以儿视之。湖南亲军营将刘树元,恃夙将,屡以言相抵,龃龉不相得。又屡约分攻唐王、亮甲山,屡不如约。
时日人已定计抄牛庄,苦其兵少于我,乃抽山东据城邑之兵,从分水岭过,攻所必救,故趋我陪京。依军据案山站,闻警回援,以书告诸军帅慎防,无应者。依军方拔队,日兵蹑之,战不解。李刘登山远眺,刘命发动大炮助击,李曰:“不可击,此依军也,勿谓吾不早言。”
诘朝依遣人来谢,乃知借此退日兵,又惜其不可发也。于是人乃从此道径抄牛庄。牛庄者,数百里平原,中一市镇,无城郭沟池可守,又无山川险要可扼。而该军饷械屯其中。各将帅觊海城可旦夕下,争前趋,仅魏军两营留守。
初七下午,日兵渐至,魏部奔告其帅,乃率四营回援,尚以为海城窜出轻兵,亟达刘树元慎顾前敌,勿庸虑后。不知日兵已遍牛庄东北,有混迹入市者。市外一天主堂亦扛炮据其巅,有惊告者,魏恐挑他国衅,听之。初八黎明出队,日兵已先阵,排枪数发,我伤亡多,虑不支。
一裨将请于魏帅曰:“事急矣,愿率所部冲锋,得势则大军随进。”
魏颔之。乃率一营奋勇而前,为日兵枪队排击,将尽歼焉,裨将者与所余数十人俱就擒,魏部鸟兽散。方战之顷,李率所部赴牛庄,魏邀其合击,李以未饭辞,欲乘其疲而取全胜也。讵兵入市,四散觅食,魏兵逃逸。日人以炮封市口,聚兵环数里,湘军欲出不得,殊死战,鲜降者,死伤约千余人。
李匿一典肆,日人攻之甚力,击杀不少。乃逾垣之贺匿处,贺任为前路,旋被枪子伤洞股,舁而行,苦战得出,时已夜过分矣。说者谓老湘军起于王壮武,盛于战陇坂,收复天山南北二万里地,而终于牛庄云。然日人虽胜,卒以此重湘人,不敢蔑视,以是知前贤之遗泽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