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政界趣闻,实推庆邸二子为最。前所述者,略见一斑,然尚未及其正文,正文惟何?则振之杨翠喜案,而配以扌之红宝宝是也。但振为惟一之翠,而扌乃红不一红,好看煞人哉,此红红翠翠相映带也。初,振常往来京、津间,与外省官僚游宴,号称通达时务,名誉鹊起。盖振曾出使,贺英皇加冕,有《英轺日记》之著述,一时风头颇健。又年少好交游,群小趋附,公然以太原公子自居。有盐商王竹林者,工于谄媚,以依附贝子之末光为荣,遂吮痈舐痔,无所不至。会北洋派中之末弁段某,怀挟运动之野心,思拜庆邸门下而无其由,时于冶游队中得晤此太原公子,因毕力拉拢,得遂其愿,乃竟以年长几倍之身,荫庇于美少年之宇下,而谓他人父。此犹不足,乃怜少父之无庶母,而物色风尘之外,得一色艺双绝之女伶以献之。于是曲意承欢,严君大悦,养子遂树高牙大纛,建旗鼓以独当方面矣。振本爱观剧,尤喜顿脱家风,见杨翠喜妖艳动人,偶露词色,其大养子遂以盐商之媒介,亲置此少父于尤物之房中,交情火热,自当贮以金屋。王竹林锐身自任,为之摒挡脱籍。于是香巢赌窟,一以贯之,迷此太原公子于温柔乡中,此间乐不思蜀矣。无何,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彼铁面无情之恶御史,不顾人家好梦,忽然大声疾呼起来,“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都老爷诚不解事人哉。白简一声,春雷起蛰,中朝为大官顾惜名誉,不得不交查办。于是津门之三不管中,有一人来管起。此太原公子之东车站游兴,忽然为之打击,殆如“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也。于是,全只纸老虎尽被铁御史触穿。外间物议沸腾,闹得老庆也动怒起来,说:“你是朝廷大臣,如何这样不顾面子?”
振大爷不得已,把此事都推在盐商王竹林身上,轻轻将此位色艺双绝之尤物,也送给这大腹贾了。那大养子更不敢出头露面,好像一些没有关系的样子。于是朝廷所派查办之大员,按照常例覆命,恭恭敬敬呈上八大字,谓之:“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一天风雨,从此消灭。但可惜如火如荼之振大爷,竟免尚书之职而下台矣。哀哉!杨翠喜必自咎曰:“是妾命薄,害了公子。”
呜呼!“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竹林之幸,而翠喜之不幸也。
若夫扌二爷之于红宝宝、苏宝宝则异是。今日八千金娶一名妓,明日一万金又娶一艳姬,予取予求,自适其适,绝无政治之臭味,或者于新闻纸中,讥其骄奢淫佚,咒诅老庆,以为悖入悖出之报,不知此乃村妇骂人口吻,于跌宕自喜之二爷,无毫末损也。后闻两宝宝不睦,竟闹出许多笑话来,以至二爷左右为难,乃遣之南下。异哉!终与振大爷之艳史同为一场春梦。彼由外铄,此则内溃。呜呼!女祸烈矣。或取某御史诗句,改窜成一联云:“儿自弄璋爷弄瓦,兄曾偎翠弟偎红。”
一段佳话,归结有清二百六十余年之国祚,较之陈圆圆、寇白门、董小宛、顾横波辈,便宜多矣。虽然,今之红、翠尚在,试使一谈往事,必不胜其天宝宫人之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