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卖人口的骗子,按其拐骗的对象不同,又可分为三类:拐骗妇女、拐卖小孩、拐贩“猪仔”。
(1)拐骗妇女
这行当在旧社会称为“砟子行”。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勾结外来匪徒,拐卖妇女,以获厚利。由于多是结党行骗,所以拐匪内部多用黑话问答。如称谓拐得的妇女,貌美者,曰“好花”,貌丑者。曰“赔钱货”;年轻者,曰“嫩白儿”,年长者,曰“整块”;性驯者,女曰“好娃娃”,妇曰“好奶奶”,性暴者,曰“辣货”。防其逃跑,曰“钉桩”;防其觅死,曰“弗糊涂”;既拐逃脱,曰“箍爆”;拐后身死,曰“接瘟神”。
拐匪拐带的妇女,常常不能即刻带出去,于是设立机关,便于安顿。机关设立之处,或在客店,取其出入人多,容易混淆耳目;或在公馆,取其声势浩大,场面阔绰,可以不受检查;或在窑房,取其地方隐僻,搜查不至。以上所设机关,专备拐得大帮妇女之用。若一二人口,则经过关卡时认为家眷,就可放行无阻了。
其拐骗妇女之手段,有下列五种:
一曰奸拐。办法是派一年轻漂亮的小伙子,设法去和被拐的女子认识,由交朋友入手,慢慢地把她引诱到手,再投其所好,等到两人谁也离不开谁时,就提出要做长久打算,女的只要一点头,男的就说要设法离开当地才成,于是,女的就被一步步地引上钩了。
沦陷期间,北京南小街棕帽胡同有个已嫁女何氏,丈夫在六十七军充任副官。一天她在庙会上,认识了一个人称“胖姑娘”的印贞,此人正是个专给拐骗们做“底线”的“来手”。那时何氏正二十二三岁,生得又漂亮,印贞便打上她的主意。先约何到她家串门子,两人越来越熟。
有一次何氏在印贞家认识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姓赵,自称是个开汽车的。彼此相交了几个月之后,感情特别好。有一天赵手里拿着一封信给何氏看,说是有人介绍他到沈阳开车,每月收入差不多两倍于北京。就是舍不得离开她,她便表示愿随他到东北去。两人到沈阳后,就下在日本人的公和栈内,这座栈房是专门给拐卖人口的人落脚的。
住了几天之后,赵从外面哭丧着脸回来说:“真想不到,原介绍人因公调走了,咱们既已来了,又没带多少路费,这可怎么办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住了几天,房钱、饭钱都付不起了,赵装哭装闹,口口声声说太对不起何,再就用寻死觅活那一套来威胁何。栈房里的人劝说,不如由女方暂时下店(入窑子),既可还清帐目,男人也有了路费,可再去找朋友谋事,等找到了事拿钱赎人不迟。
何氏此时虽知上当,但也只好听从人家摆布。由栈里人介绍,把她押在千金寨班子里,赵得了钱,便悄悄地逃回北京。后来何氏的丈夫在北京警察局报了案,辗转侦查,方打听到何的下落,由其夫将她赎回。
二曰婚娶。即以娶行拐。上海某租界有一刘姓女子,年方15,犹含情未吐之年华。邻家某男,却是一名拐匪。年方弱冠,面庞俊秀。刘女屡屡见面,渐生爱慕之心,遂共订白首之盟,择日举行婚礼。到了8月中旬,拐匪之父声言要回故里谒祖,须一月左右返回,儿子、媳妇应一同前往。刘女禀告父母,得到应允。
过了一个半月,刘女之父忽然接到由邮局寄来一只小包,打开一看,内有头发一束,读其信,始知女儿离家后,即被其夫出卖与某宦家为妾,身价600元。信中说:“儿今已将千万根烦恼丝一刀割下,誓愿终身为尼。现正与某宦交涉,求其许可。惟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由邮局附信送上,以明儿志。”刘女之父读罢,不禁痛哭失声。急急乘轮至女儿处,偿还身价,赎女以归。
三曰乘隙。贫家妇女,因谋生计继,衣食不继,拐匪乃乘机诱惑。或言某处女工如何需要,工资如何昂贵,妇女闻利心动,堕其术中。有的家庭不睦,婆虐其媳,夫凌其妻,强嫂欺小姑,刁姑侵善嫂。拐匪乘势其间,装作同情被欺凌者的样子说:在家受苦,不若出外营生。妇女辈以为他们真是好人,求其帮助。拐匪之计,因此得售。
1934年,北京新街口北大街徐士俊家,前妻故去后,留下一个小姑娘。续娶的妻子李氏,又生下两个女孩。徐在外作事,家中母女四人生活。这位继母对待前妻之女很不好,非打即骂,经常不给吃饱。前妻之女经常饿着肚子,带两个妹妹在附近玩。有个外号叫张小脚的中年妇女,常常和这三个女孩一起说话,并不时送给她们东西吃。
日子一长,徐士俊前妻之女就常带两个妹妹到张小脚家去玩。有一天,三个孩子忽然都失踪了。徐士俊后妻向警察局报了案。经侦查,原来是被张小脚拐卖到关东去了。民国初年,华北一带的贫苦农民,到东北开垦的很多,大部分是单身汉,干上几年攒几个钱就准备娶个妻子。拐子们就是钻这个空子,在京、津一带拐到的妇女,绝大多数带到东北去卖。最下等的所谓“屯货”,都能卖到五六百元。
四曰利诱。妇女见识浅薄者,喜得小利,拐匪即投其所好,或供以金钱,或赠以饰物,妇女得此小利,心悦诚服,唯命是从,拐匪遂达其目的。
五曰药迷。此术用于幼年女子。乘其独行之时,用一种极猛烈的嗅药,喷在她的鼻孔上,使她失去知觉,状若死人。拐匪即用衣被蒙住,背着快跑。偶过村镇,假作悲泣之状,以欺人耳目。
拐匪们既有势力,又有手段,并且往往与官警相勾结,常能为所欲为。
但他们却惧怕一种叫“左事由儿”的。所谓“左事由儿”,就是专想法儿坑那拐匪的人。其中一种叫“抓定吃皮儿”,一种叫“放老鹰”。“抓定吃皮儿”就是有夫之妇,装着家庭关系不睦,和拐匪认识之后,拐匪一不细察,认作是一宗好生意,双方商妥要把她带到外地去另找生活,她满口答应。不过说明在她临走之前要多少钱作为安排一切的费用,就叫“抓定”。决定了走的日子,便要求带她走的人先替她做几件漂亮的衣服,以便路上穿用(这衣服叫外皮儿)。等一切办妥之后,约定于某日某时在车站见面。
到时候不见人来,你再找她,她和你装傻,不承认有这么回事,这就叫“抓定吃皮儿”。“放老鹰”就是被拐卖的人和她自己的男人或母亲串通一气来坑骗拐匪。这女人一定正当妙龄,长相也好。她的男人或母亲装着无法生活,情愿把自己的女人或女儿卖掉。
双方商妥,由拐匪花几百元钱,再把人带往关外。女人故意装胡涂听人摆布,一旦找到机会就逃悼。由于她计划周密,一逃出门,拐匪休想再找到。秘密回到家里,不过搬一搬家,或到外地避一避,就算完事。那拐匪都是怕惊动官府的,遇到这事,都是宁认吃亏,暗中叫苦。那干“左事由儿”的人,也正是抓住了他们这种心理,才敢那样做的。所以本领“高强”的拐匪也有被骗的时候。
(2)拐卖儿童
清末以后,政治腐败,横征暴敛,加以河决之患,蝗旱之灾,连年不息,盗贼蜂起,拐孩之匪也应时而生。民国期间,岁岁用兵,军阀混战,百姓疲于奔命,民力憔悴,竟有远弃家室,外出糊口者,稚子弱女,流落荒村,饥不得食,寒不得衣,拐孩匪徒便潜伏其间,用衣食引诱,好言欺骗,使饥寒交迫的孩童视拐匪恩同骨肉,东西南北,惟命是从。
拐匪便将拐得的孩童,贩往外地,北至京、津、哈尔滨等市,南到沪、汉、广、厦,甚至香港、南洋群岛等地,俱为其贩卖孩童的市场。男孩一般卖做富户的家僮、富僧的徒弟、南洋群岛的猪仔、江湖卖技者的养儿以及童伶等。女孩则卖做各埠妓院的妓女、通商口岸华产洋娼之养女、富家婢女、粤中歌妓养女、富尼庵之顶脚(徒弟)、“咸水妹”(妓女之一种)的养女、南洋群岛猪仔的“公用妻”等。
拐匪徒所最怕的,就是被人揭发,不但人财两空,且难免刑罚之苦。因此总是千方百计勾结这样几种人物,以期畅行无阻。
一是地方痞棍,此辈名之曰“地头蛇”。在一地羽翼颇众,消息亦灵。拐匪若不与他们勾结,则其所作所为,必被其侦悉。故拐匪混迹之处,先访地头蛇,行送“波罗”(行贿)之礼。
二是衙署吏役,被拐匪视为“走无常”。地方稍有势力之痞棍,很少不与之联络。故拐匪对于吏役,每年例有二次至四次“寿礼”供献,既得免其阻碍,又得托其包庇。
三是军警,以其有盘问之权,拐匪名之曰“阎罗爷”。他们勾结“阎罗爷”之手段,以拜老头子为初步(军警多在帮),以认弟兄为第二步,以“进水”(匪中送人财物曰“进水”)为第三步。这样,军警就会认拐匪为“自家兄弟”了。
拐匪内部,也有其黑话通消息。比如,称女匪曰“好老妈”,男匪曰“善心老爹”;称孩童,男曰“一炷香”,女曰“一株花”,面目姣好者曰“嫩藕”,四肢无疾者曰“站得起”;带领贩卖,曰“趁船”;卖出曰“脱货”;途中拐得,曰“兜顺风”;中途被破,曰“失风”;成交曰“财神祐”,否则曰“米涨价”等等。
拐匪拐小孩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主要的有三种:一是文拐,拐匪对于企图拐骗的孩童,先乘无人之时,饵以食品,日久渐熟,于是哄骗小孩看热闹,携之远遁。二是武拐,即偷小孩,此辈常游荡于僻街小弄,侦察有小孩可拐,便乘无人跟随时抱起小孩就跑。小孩若啼哭不止,则以随身所带湿棉絮塞入小孩口中。三是孩拐,即以小孩拐小孩,此法既奇且毒,兹举一例便可明白其中奥妙。
上海某公馆要买一个小丫头。一名拐匪打听到此事以后,就带了两名10岁左右、面目姣好的女孩前来求售。公馆女主人素来谨慎,就先将两小孩置于一室,单独地询问拐匪有关两女孩的详情,如姓名、住址、年岁、生日等,一一记住。又单独叫两个小孩近前,以上述问题再问一遍,居然应答如流,与拐匪所答一一相符。最后又问:“带你们来的那个人是你们的亲戚还是邻居?”
两孩齐声回答:“是我们的生父。”
原来,这两个女孩当初也是被拐来的。最初,拐匪于拐到的孩童中,挑选一两个聪明伶俐者,当子女抚养,供以鲜衣美食,而后用拐孩的方法训练他们,恩威并用。在潜移默化之中,他们对于拐孩那一套方法,也就渐渐入门了。这一切,公馆主人当然不会知道,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两个小女孩的回答。
于是从中挑选一人,给价立券,自此之后,这女孩就受雇于公馆、侍奉主母了。做事虽不免孩子气,然手脚勤快,性情和顺,深得上下欢心。公馆中婢仆甚多,自这位小女佣进门之后,其他婢仆在主母面前尽皆失宠。女主人对小女佣遂不再提防。
三个月期间,小女佣除竭力趋奉女主人外,惟与女主人的男女两公子作伴,使这两位小主人也非常喜欢她。如此,她穿房出户,宛若家人了。即使主人取藏珍饰,也不回避她。一日,主母外出,这个小女佣见有机可乘,遂潜入主母卧室,轻而易举地窃取了许多珍物,返身出外对两个小公子道:“外面猴戏开始了,我们快去吧。”
于是右手抱男,左手挈女,对仆人道:“我们马上回家,你们要当心门户,主人主母都外出了。”
仆人们深信不疑,听其自去,从此杳如黄鹤。直至主母回家,始知失事,报警侦查,而终不可复得。珍物被窃不说,一双儿女也被拐走了。这便是“孩拐”之一幕。
(3)拐贩“猪仔”
在“帮”这一部分,会提到帮会之“特种营业”中有“拐贩‘猪仔’”一业。其他拐匪之伎俩大同小异,不赘述。但还有手段特别诡异狠毒者,兹举一例:扬州某公馆的一位少爷,生得一表堂堂,但品行恶劣,素交无赖,父母均气愤而亡。从此无人管束,益发放荡,竟将巨万家财,挥霍殆尽,度日艰难。然穷极计生,拜了扬州青帮著名头目沈某为老头子,与同帮兄弟一起,诓嫖骗赌,勾引公馆中的姨太太、小姐倒贴,最后将姨太太、小姐拐骗到远方妓院卖掉完事。
时有南河下某公馆小姐,被他勾诱上手,竟将其奸拐出来,诡称汉口有亲戚,可以往投,以作永久夫妻。那小姐信以为真,窃带金银首饰数千金随他私奔。谁知到汉口后,他竟用计将小姐卖入妓院中,得身价数百金,连同窃带出来的数千金,共有5000余金,不由得心满意足,乘轮返扬。
轮船没行多远,忽见对号房间内,有一学生装束的女郎,美貌非常,秋波流盼,正独自一人在房间内看书消遣。这位少爷以为又有一桩好买卖来了,便使出平生手段,下第一步吊膀子之法,目光灼灼专在女郎身上打转。不料那女郎的杏眼,亦直射过来,四目对视,大有怜我怜卿之意。
这位少爷见女郎如此,自思私货刚刚脱去,今日又逢奇缘,岂不是花财两运亨通!于是乎春风满面,站起身来,翩翩然向对面房间走去。那女郎见对门客至,起身迎入,寒暄数语,并无一点羞答答作小家儿女之态。深谈之下,语语投机,由相识而相怜,由相怜而相爱,情浓意合,白首同盟,便在轮船上双宿而双栖矣。从此形影不离,虽新婚燕尔,亦未必如胶似漆若此。
二人一路缠绵,数日已抵镇江,于是商量长久之策。女郎提出:“我俩有巨万资财,何不到上海图谋生计?”
少爷一听要到上海,正中下怀。原来,上海乃是拆白党(诈骗集团)的渊薮,自己的同党弟兄在此甚多,谅她此去,如羊入虎口,岂可逃脱?巨万资财,可归我一人独享!想到此处,心花怒放,满口允诺,一宿无话。次日,即乘中班火车抵沪,在四马路龙兴旅馆住下后,二人即筹议生计。
女郎献计道:“我们手头虽有钱,但对各项生意均一窍不通,且听说上海匪徒甚多,稍一不慎,丢款破财还是小事,且有性命之危。我们又是外地人,不可不格外谨慎。依妾之见,外国人办事,倒是既公正,又信实,所以他们商业发达。最好我们替外国人办事,方可免于受骗。但苦于无人介绍,恐怕外国人不肯相信我们。我想我对英语总算知道一点,明日不如先到洋行去试试看,如能接洽妥当,则我只须带一套行李先去做事,你可先住客栈保管好箱子首饰。待我在洋行外国人处各事熟习,得到信任,再相机进言,将你引入办事,二人同在一处,岂不为美?”
某少爷一听她将首饰金银交与自己保管,料想她即使变心,我也可卷物脱逃,只不过便宜了她本身。当下即道:“您既有这番美意,我怎能推却?只是劳苦你了。”
二人就这样议定。次日晨女子出去,午时回来,满面春风地对少爷说道:“事情谈妥了。洋人见我会说英语,人又伶俐洁净,所以一见合式。工价每月若干,另有安家费若干。说要家属前去签字,顺领安家费。故特意回来请你同去签字,而后我回栈取行李。”
又叮咛道:“上海五方杂处,坏人甚多,我常从沪上小说中看到,什么仙人跳,什么拆白党,鬼计多端。语云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务必细心看好银钱等物,切不可擅自出外。”
某少爷听此一番话,忍不住暗中好笑,也不说破,满口应允。饭后二人出门,雇两辆橡皮东洋车一直拉至某洋行门前,即同入内。女郎即向一个洋人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话,即见洋人入内取出皮包一个,从皮包中取出一份英文书件,交与女郎,女郎随即交与某少爷,令其签字。某少爷一看,一字不识,只得签字。洋人见签过字,即将一大卷钞票交与女郎,女郎点过数目,放入口袋,向某少爷道:“你在此稍待,我回栈将行李取来,你再回去。”
说罢扬长而去。女郎去后,洋人即对某少爷用手往里指,似乎叫他进去。他不知其故,只得跟着进去。至内室见有五问大洋房,内中华人甚多,不知在此何故。又见洋人将外面的门关锁,心中纳闷。以为女郎将款领会,洋人怕她逃脱,故将门关锁,以待其来。
哪知到了晚上,电灯通明,仍未见女郎踪迹,心知不妙,只得向关在里面的华人询问,方知自己已是一名“猪仔”,即将被贩往美国旧金山开矿去了!内中一人道:“他们多数是被人拐诱而来,只有我是自愿出洋,身价交与家中度日。听说那里工头对工人极为虐待,且须15年或20年期满后才能自由,我如有一线生计,决不自投罗网!”
言罢唏嘘不已。某少爷一听此言,魂飞魄散!悔不在日间乘其外出之时,将各种细软卷逃,以致棋错一着,满盘皆输。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只好把心一横,听天由命而已。正是:本想骗人,反被人骗。此中鬼蜮伎俩,怎不令人惊心动魄!
婚姻骗子在旧社会,专门在男女婚姻上精心设置骗局,以达到行骗之目的,几乎成了一些人的专门职业。
常见的是女骗男。
南通东乡人张某,家有巨资,但30余岁尚未得子,故常有再婚之意。此事被一女骗得知。一日,张某去逛公园,女骗随之而往,在公园二人相遇。张蓦然间看到一位二八芳龄的女郎站在面前,姿容秀美,服饰华丽,秀于外而惠于中,张一见魂销,乃使出其猎色手段。女始则报以微笑,继则与之谈话。
张询其姓名住址,女不答,只是说她本来亦有家产,至今父死兄亡,家产一空,她自己尚待字闺中,讲出来恐被人笑话。张某亦不再问,相叙数小时之久,方珍重道别。次日,张又与女相约于公园,并向女方求婚,女骗爽快地应允了。并说:“我有个恶叔,专事敲诈,如果婚约被他知道了,他必来逞其故伎。我一贫如洗,不如跟你私奔吧。”
张一听此言,喜不自胜。是夜,女骗果然偷偷地跑到张家来,与张某成了夫妻。
女自人张家之门,颇尽妇道。从此,张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寻花问柳。过了三个月,女请求回去看看母亲,张应允了。女归二日即回,且对张某更加恩爱体贴,好像一刻也不能同丈夫分离。张也因此而爱之日笃,一切家政,均交给女方掌握。
到了6月,女对张道:“我在家时,曾许三十里观音菩萨,于每年6月19日,必赴庙中进香一次,你能允许吗?”
张当然不拒。届时,女骗五更起身,偷偷地将箱中金器银元,一裹而尽,至夜未归,张此时方知女骗卷财而逃了。
事发后第五日,忽有一个老太婆跑到张宅上来,且怒且骂道:“你一年前将我女儿拐去,我当时想反正女儿未有丈夫,也就未加过问。谁知今日,你竟敢将我女儿卖掉了!我的女儿在哪里?你如不交出,我就把你告到官里去!”
张某十分害怕,就请人调解,又出大洋400,始将此事了结。其实这个老太婆并非女骗的母亲,也不过是结成帮伙的一个骗子而已。
然而,事情到此还没有终结。那女骗去张门9个月之后,又向贫家买得一个初生的小男孩,抱到张宅上来。张见之大怒,骂道:“贱货逃得好,为何今日又来!”
说毕,举棍要打。女骗长跪而答道:“妾逃跑之罪诚然很大,既去之后,本无颜面再见君面。但想你娶妾,不过为了得到一个儿子。这孩子确是您的一点骨血,故不能不把他送回来给您。”
张某寻思,该女逃罪虽大,但既已生子,后嗣有人,也可原谅了。更何况她既生一子,断不至于再逃跑吧。女骗又稍稍得握内政,并经常谎称归视其母。过了一年,女骗借归省之名,又席卷重金而逃,张某三次受骗矣。
这是女骗男一例,至于男骗女也决非罕事。请听一位被骗流落天津的苏南女子的自述:我是江苏常熟虞山镇人,姓陶,11岁时父母相继去世,得遗产1.5万元现款,依外祖母寄居苏州。后因民国初期兵乱,随外祖母迁居上海北江西路,雇女仆陈妈,供我使唤。不久,考入某女校师范科。外祖母特购包车一辆,雇车夫一名,早晚为我接送。
约一二旬间,我早出晚归,总有一位西装美少年坐着包车跟着我。我感到奇怪,车夫阿二告诉我,这位是湖州黄公子,亦住此地,某某绸庄就是他家的股份店。他家除老东家外,仅有三姨太为公子庶母。公子在西门内某校读书,也是朝往夕归,与我们同路,所以经常遇到。我信了他的话,不再疑惑。
一日例假,我随外祖母到新舞台看戏。入座未久,黄公子即在背后出现。忽然他的一包烟掉在脚旁,我命陈妈拾起还他,他向我道谢,从此便由相识并渐相熟了。有一次乘车去校,见公子与一中年妇女各乘包车在前。公子回头看到我,告诉中年妇女道:这位便是陶女士。中年妇女向我点头,同我并驾而驱,互相问答,知道她便是公子庶母。
到了校前,她殷殷嘱我到她家去玩。我应邀由陈妈陪我同去,岂知即在前街。叩门而入,黄太太笑脸相迎,坐谈片刻,公子自外回来,对我鞠躬致敬,异常亲热。我看室中华美,确为富室。黄太太自述,主人一妻三妾,膝下有4个女儿,男唯黄公子一人。又问我身世,我据实以告,陈妈在旁插言道:“以我家小姐配你家公子,真是天生一对!”
我对陈妈瞪了一眼,公子莞尔而笑,黄太太微愠道:“你勿乱说!”
又邀我到楼上坐坐,拿出许多钻戒珠锡等饰物来,一一评论。此时,一女仆来禀有客人到,黄太太随仆妇下楼,公子见四顾无人,突向我表达求婚之意。在我依违之间,他脱下钻石戒指给我戴上,又乘机脱去我的珠戒戴到自己手指上,我年轻识薄,不忍拒绝。后来他又利用一次机会,跟我强共枕席。从此,我坠入万丈深渊,不能自拔了。
前面我已说过,我曾得了一笔1.5万元的遗产,存在银行生息,此时已达2万余元。因苏州时局不宁,舅舅为我改存上海正金银行。存据交我掌管,对我说:“此后无论动本支息,均须你盖章签字。”
自从与黄公子订下秘密婚约,我把这一切全告诉了他。这也加速了灾祸的来临。
爆竹一声,新年又至。我与黄公子的爱情,达于沸点。佣人陈妈、阿二等,皆知秘密。黄太太也好像知道了个中消息,待我比从前更加亲密。我几乎把黄公馆看作第二个家了。一天晚上,有女客三四人共进晚餐,公子饮酒微醉,忽提议推牌九。第一局便输了2000金,但面不改色。惟钱袋已空,便向三姨太要钥匙,从帐房铁箱取出一厚卷钞票,重起庄家,一会儿又把3000元输个精光,这才露出惊惶之态。
我暗地劝他罢局,他哪里肯听,与三姨太耳语良久,我只听得三姨太一句话:“数目太大了,若爹爹查问起来,如何是好?”
公子恳求再三,三姨太只得登楼取下银行支票三张,计1800两银钱。此时,轮到张太太坐庄,公子连压三次,又成了空空妙手!此时公子如醉方醒,独入书房,倒卧床上,两颊通红,两眼直视,气喘咻咻。我低声道:“今天输得太多了。”
他应道:“我也是后悔莫及。别的还好说,只是铁箱里的3200元,明天家父查悉,难免责罚。”
我见他惊忧之状,心中不忍,安慰道:“不用着急,我能帮你。”
公子神色稍定,感激涕零。第二天早晨,我就到正金银行取来3000元即期支票,转身赴黄公馆密授公子。这便是我破题第一回被人骗取金钱。
此后不久,舅舅接外祖母回苏州,我托言不愿中途辍学,住宿校中,每逢假日,借口回家,夜不归校。在大新街某旅社租房一间,为我与黄公子星期天的临时洞房。一天,忽接一信,将我们的隐事揭露无余。未称“我党缺少经费,请捐助3000金,并于明日在法租界某地与代表接洽,否则将两人秘事登诸各报”,署名处盖“铁血团财政部”印。
我读毕,胆战心惊,噤不能声,便递与黄公子。他初读亦为之色变,及至看到署名,神色稍定,谓有老同学陈某现在该团任要职,与我感情素好,与他磋商,当有挽回之策。我催他速去,商量结果,以1500元了结,这便是我第二次被骗破财。
“铁血团”事发生后,有一天我往访三姨太。见她面有忧愁之色,既而叹道:“时局多乱,商业调敝,昨天主人回来说,合股开的某某绸庄,已亏3万余金。股东提议停业,主人以辛苦缔造,一朝倒闭,诚为可惜,遂与股东商定,一周内调还其2.4万元,该庄即归一家独有。现在收回存款碍1.8万,我凑了4000,尚缺2000元,讲定下午2时交款,一时难以凑齐,是以心中忧虑。”
我贸然道:“仅2000元并非难事,我在正金银行有存款,过会儿签张支票就行了。”
她一听,高兴得连声说:“多谢多谢!”
午餐后,便同乘车至银行,如数支付。唉,这是我第三次被骗破财了。
照理说,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其中秘幕,日形显露,我应该清醒了。但我为爱情所蔽,如堕五里雾中,不能自悟。一日,忽接外祖母快信一件,拆开一看,居然洞悉我寓沪秘史,限于明日归苏州,否则舅父亲自前来。了了数语,如冷水浇背,利刃攒心。便以此信给黄公子看。他毅然道:“回苏州则我俩爱情付流水,不回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问其不归之什,他答道:“你手中尚握万金,我也能集数千,天下大得很,难道离开上海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当时我心昏昧,任其指挥,居然收拾行装,急赴正金银行,改立1万元存款,下余提作旅费。所有细软等物,随身携带。雇一马车,直抵轮船码头,二人同坐一舱,离沪远去。寂寞旅途,以往种种经历,一一现于心中。蛛丝马迹,颇多疑点。但一念及黄公子乃一富室娇儿,因眷恋情人,不惜弃故乡而适异土,则中怀感激,不能言喻。舟行一日,我问黄公子、此行到何处立足?黄答道:“保阳有姨表弟刘某在矿务局任事,打算先去访他,托他找一住宅,我们隐居其中,岂不似世外桃源!”
我以前从地理课本得知,有保阳一地,遂无异议。此后三五日抵目的地,在客栈住下。黄公子去拜访刘某,托以赁房之事,满口允诺。于是我心稍宽。一次,我阅读当地报纸,忽见有惊心动魄的一行标题入我眼帘:“陶女士失踪”,并云已有侦探向京津一带侦查,我后悔莫及,愧愤交并。此时黄公子与刘某一起来到,劝我道:“保阳不宜久居,矿局煤厂在井陉,地方僻静,可暂栖一二月。”
当时我形同傀儡,只有点头而已。次日晨,乘车至井陉,客店之肮脏,饮食之粗劣,自离母胎,从未有过,事已至此,无可如何。一日,黄公子忽称他的姑丈在京师任职,想去走一遭,托其谋个差事,旬日即回。遂珍重数语而别。客栈中,孤寂凄凉,一灯冷落,历时半月,音讯杳然。因付住宿费,向盒中取钱,岂料1万元存折,2000元现款,俱不翼而飞,不禁大骇,始知为公子席卷而去。
我倒身炕上,顿失知觉,如醉如迷,不饮不食,真是欲生不能,欲死不得。不得已而流落天津,在一公馆当女仆。后来报警侦查,方知过去所遇,所有太太、公子、陈妈、阿二、铁血团陈某、矿务局刘某,都是拆白党的一伙骗子!
以上是江苏常熟陶小姐被骗的经过。婚姻骗子不仅有女骗男、男骗女,更有那骗男女双方的媒婆,借说媒行骗。上海虹口北四川路有爿商号,店主姓赵,拥资数十万,乐善好施。其子阿纪年方18,婚事未定。
崇明路有家公馆,主人姓苏。有女美而艳,亦尚待字。阿纪素来爱慕此女,屡请媒人去说,均被拒绝。附近有个媒婆,素以善媒闻名,因而身价颇重,一般人家是不敢有劳她老人家大驾的。一日,阿纪对她说:“你如能将苏女说配与我,我将赠你千金。”
媒婆踌躇道:“这事不大好办。她的母亲常说,我女儿非富且贵不嫁。今君富则富矣,贵尚未能。否则,我老太婆哪会不想你那千金之赠呢!”
阿纪再三恳求,并给了她百元“车马费”,那媒婆才答应:“我为你说说看吧。”
过了半个月,媒婆与阿纪在路上碰到,对阿纪道:“那女儿的母亲答应了,你实在是好福气呀。请赶快准备聘礼,择吉定婚。”
阿纪一听,别提多高兴了。马上选择吉日,送去聘礼,除全金六礼、全套喜服,还加上茶礼金数百元,显得十分阔绰。媒婆的酬金,自然也如数赠与。行娶之日,男女两家均悬灯结彩,红灯花轿,前呼后拥,前往苏公馆迎娶。
不一会儿,忽有仆人回来禀报:新媳妇跑了,花轿将空着回来。阿纪大惊,急命人至苏宅查问究竟,方知所娶者并非他朝恩暮想的苏女,而是老媒婆的千金!阿纪更是惊诧。其后由他父亲亲自带人前往查询,才揭开了媒婆行骗的骇人听闻之黑幕。
原来媒婆受阿纪委托,确曾至苏公馆作了一次游说,当即遭女母之拒绝。媒婆遂顺风转舵说:“我早知尊府小娘子决不会嫁给那个土贩子的。只是老妇受人之托,不得不来表达一下。”
数日后,媒婆又至,对女母说:“我有个小女儿春桃,年已17,向来受夫人厚爱。最近有个相命的说,今年她与我命中相克,必须过寄出外才能解除。我想上等人家不屑于认我女儿,下等人家我也不想把女儿送过去。思来想去,还是过寄于夫人合适,不知能否得到夫人的允许。”
苏母闻言,回忆其女春桃伶俐可爱,遂降格应允。
过了一个月,媒婆又对苏母道:“我女儿春桃不久前已将庚帖送与赵家小主人阿纪,今晨媒人来说,将于某日行订婚礼,但我家房舍狭小,比起赵家未免相形见绌,恳请夫人暂借尊府收受聘礼。”
苏母寻思,喜事借屋,虽不相识者亦可通融,何况是自己干女儿的婚事呢,便答应下来。届期门红披挂,预备迎礼。不久,阿纪家的聘礼果至,收礼回礼事毕,来人遂回男宅复命。自此,男方以为一切手续均已完备,只待迎娶了。
一日,媒婆又对苏母道:“下月初三,是春桃出阁之期,又将打扰府上。老身无以报德,只请夫人多喝几杯喜酒吧。”
暗地里却串通同党布置一切,并于前一天将春桃遣至苏公馆过宿以待。行娶之日,花轿临门,喜乐飞扬,礼宾赞唱迎新,再唱三唱迎新,而新妇久久不出,不得已派人上楼敦请,却见房门反锁,空无一人。再入内室,则见苏女正在梳头抹粉,预备吃喜酒。来人认得是苏女,忙道:“请新小姐赶快上装,花轿等候好久了。”
苏母一听此言,怒不可遏道:“胡说!你眼花啦?这是我女儿,新小姐自在外进楼屋。”
来人亦不相让:“新小姐我素来认识,请夫人不要口出恶言!”
苏母更怒,骂道:“呸!你家新妇,是媒婆之女春桃,借用我的屋宇罢了。你再信口胡说,须知法律不容!”
来人大诧,口喊“奇事奇事”,返报阿纪。阿纪领人直入内室,与苏母当面对质,媒婆顶婚行骗之内幕,方始大白。然阿纪还不相信,以为是苏家赖婚串骗。计被骗茶金六礼衣服媒金数千元。阿纪言之凿凿,苏母真是有口难辩,她也被媒婆以“暂借”为名,骗去衣服首饰2000余元呢。后经警方侦查,才定了媒婆串骗之罪。然而案犯早已逃之夭夭了。
以上列举七类骗子,自然,骗子种类繁多,远非七类所能概括。其他如帮会骗子、娼妓骗子、赌场骗子等,将分别在“帮”、“娼”、“赌”各有关部分述及,这里从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