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有南戏、北戏之目,不过以曲调分,近人有文班、武班之目,文班指昆曲,武班指秦腔,则截然两途矣。余金星不入命,于音律懵无所知,故每遇剧筵,但爱看声色喧腾之出,在京师日,有京官专嗜昆腔者,每观剧,必摊《缀白裘》于几,以手按板拍节,群目之为专门名家,余最笑之,谓此如讲古帖字画者,必陈《集古录》及宣和书、画谱对观,适足形其不韵,真赏鉴家,断不如是也。忆在兰州日,适萨湘林将军由哈密内召入关,过访,素知其精于音律,因邀同官以音觞宴之。坐定,优人呈戏本,余默写六字曰:“非《思凡》即《南浦》。”
握于掌中,将军果适点此两出,余曰:“君何必费心,余已代为之矣。”
开掌示之,合座皆笑,湘林正色语余曰:“戏虽小道,而必以雅奏为高,若猥语乱谈,则舆隶所乐闻,岂可以入吾辈之耳。”
余曰:“君言诚是,然既已演戏,则征歌选舞,自以声色兼备为佳,若徒赏其低唱恬吟,则但令一人鼓喉,和以一笛足矣,又何必聚一班数十人于后台,为之结彩张灯,肆筵设席,而品评其行头之好,脚色之多乎?”
合座群以为然,而湘林为之语塞矣。比年余侨居邗水,就养瓯江,时有演戏之局,大约专讲昆腔者,不过十之三,与余同嗜者,竟十之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