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榷使明甫福,精堪舆之学,余于丙午春暮至杭州,值君将瓜代去,而城中同官留其相度形势,因迁延数日,方得与余把晤。忆甫榷浒关时,值余为苏抚,时吴中被水,关税绌甚悖甫不胜焦急,余莅任之次日,即为奏免外来米税,而关政顿纾。甫甚德余,因订为莫逆交,而余旋以病告归,此次得再晤于杭州,实出意外。甫喜与余谈浙中山水起伏向背之形势,余告以来龙系天目山,甫知之而无由履其地,因问君何由知之?
余告以乾隆末,我已登天目山巅,彼时匆匆一上,不暇畅览,迄今逾五十年,则尽忘之矣,然不可谓非平生一壮游也。乾隆乙卯,余以公车过浙,时亡友曾禹门(奋春,即少坡太史之嗣父)。方宰临安,留余署中两月。值天大旱,牲璧四出不应,县民因请官步祷天目山,谓此事数十年不举,如果虔诚斋祷,断无不灵。
禹门从之,而拉余同往,余正有浪游之兴,先一日余亦斋食,甫交四鼓,即坐竹兜随禹门出城,西行三十余里,天已大明,邑民请官步祷,余亦随之。禹门手柱香前行,悉撤伞盖不用,左右有五六人推挽之,余亦有四人相掖,又十余里至山顶大寺,忘其名,禹门跪拜默祝,礼竣,寺僧供素饭毕,即下山。
余稍徙倚寺门,一老僧语余曰:“此山高三千九百丈,道书所称三十四洞天,此间即天目最高处,昔人所谓北望震泽,南临严滩,东瞰钱塘,西眺宣、歙,千余里间可指顾得也。”
余方欲与之细谈,而从者以山下已起黑云,促即下山。甫及前降舆处,遂大雨如注,欢声若雷,盖是日同上山者不下千余人,同声齐呼曾青天,余亦为之神旺,忘却登陟之劳,泥淖之险。下山势易,日晷甫偏西,而已入城矣。
是日先以步行赤日中,归途又坐小肩舆冲雨而行,忽热忽凉,翼日而┲作,直至归福州后,始渐痊可,故无暇以一文一诗纪之。因甫之询,聊短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