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云:
君爱荒淫,臣甘谄媚,笙歌脂粉醒还醉。只知贪恋朝夕欢,何曾想着头颅计。
龙虎影从,风云际会,一时圣主登天位。兴亡岂独是天心,想来一一皆人事。
——右调《踏莎行》
话说齐宝融在江陵即位,是中兴二年,忽被鲁休烈攻破峡口,亏得萧衍遣将袭杀,一时扑灭,江陵方得安枕。遂使人赏犒萧衍军中有功将士,并诏催萧衍进兵,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萧衍奉诏,遂与柳庆远督大小战将一百余员,雄兵八十余万,择日起身,水陆并进。一路的城郭州郡,皆不战而降。萧衍兵过之处,商不罢市,民不停耕,百姓俱称仁义之师。萧衍所过州县,必停留三日,晓谕百姓一番,方才起身。早有家报报来,说丁氏令光生了一位公子。萧衍见书大喜,即写回书与郝夫人并丁氏,书内有云:此子可取乳名维摩,字德施。家人领书去了。萧衍进兵,不一日来到芜湖。芜湖守将是豫州刺史萧申胄,见萧衍兵雄,自知不能接战,遂弃城而走姑孰。萧衍进兵据之,见离建康不远,命柳庆远定计。柳庆远遂将兵马分了五军八队,各派定旗号。第一军青旗,王茂,吕僧珍副之;第二军红旗,昌义之、邓远起副之;第三军蓝旗,王珍国、张法安副之;第四军白旗,冯道根,陈虎牙副之;第五军黑旗,曹景宗、萧颖达副之。前军先锋韦睿、陈刚;后军张弘策,中军黄旗萧衍、柳庆远等。每军十万,每队另有头目领军五万,合称百万,杀奔建康。
早有报马报入朝中,宝卷闻知大惊,即遣征平将军李居士率兵十万,会于姑孰迎战。柳庆远使王茂出阵,李居士挥刀跃马,驰骤而来。王茂举槊架住,两马奔驰,战经三十余合,李居士力怯,左右支吾,刀法渐乱。偏将白仝见主将全无用刀之处,只有招架遮挡,恐怕有失,便一骑冲来。陈刚见了,亦出马接住,两下金鼓喧天。不一时,陈刚将白仝刺于马下。李居士看见吃惊,往斜刺里逃去。王茂不去追赶,乘胜据了赤鼻逻。新亭守将江道林率兵出战,韦睿一马抢来,战不三合,将江道林的大刀逼开,轻舒猿臂,一手擒来。江道林的空马奔回本阵。韦睿将江道林掼下来,喝军士绑缚,复马杀来。齐兵一看主将被擒,一齐抛戈投降者五千余人。
却说李居士败逃至新亭垒,收拾残兵,奏请宝卷烧毁南岸民房,以广战场。宝卷依允,李居士遂引军士举火,将大航以西,新事以北尽行烧毁。宝卷又遣大将宣尧夫、胡兽牙等列阵在朱雀航南,共二十余万军卒,阉人王伥子持白虎幡督率诸军,背水以绝归路。却说柳庆远传令聚将说道:“今齐兵二十余万,背水而阵,胜负未分,然剪除元恶,开国承家,只此一战,诸将皆宜勉力,功垂不朽。”
诸将听了,齐拱手道:“末将等惟命是从,敢不效力。”
柳庆远遂遣冯道根、陈虎牙吩咐道:“你二人引了本部人马,伏于越城。我与齐将接战。如有奔逃,你可截住,不可放走。”
二人得令去了,又遣曹景宗、张弘策吩咐道:“你领本部人马在道士墩埋伏,如遇齐将,可引兵如此。”
又遣昌义之、邓元起吩咐道:“你领本部人马伏于皂荚桥,见了齐将可引兵如此。”
又遣韦睿吩咐道:“你领本部人马伏于离门,候齐将退来,即出兵会合,见中军黄旗歇下,可放齐将逃走,远远追袭,使其渡河。”
又遣陈刚吩咐道:“你引水军将士,匿于新林芦苇左侧,候齐将来渡南岸,你需如此这般。”
又吩咐以下诸将道:“明日临阵互相佯走,只看中军黄旗招东则向东,招西则向西,我自有运用。如违我令,军法治之。”
诸将皆各应诺。到了次日,齐阵上宣尧夫将兵马齐齐排列得如一字长蛇之势,倒也十分齐整。不一时,三通鼓响,两阵对圆,宣尧夫遣胡兽牙引军出战。萧将吕僧珍抡动双锤,胡兽牙见了大怒,骂道:“汝附叛逆,无名小卒怎敢与我大将交锋,速叫萧衍出来领死。”
吕僧珍大怒,举锤打来,胡兽牙挺戟相迎,二人一场好杀。只见:
二将交锋在战场,四条臂膊望空忙。这一个丹心要保真明主,那一个赤胆还扶宝卷王。僧珍要成千载业,兽牙为主立家邦。古来有福催无福,有道该兴无道亡。
二将战有多时,王伥子举白虎幡遣朱僧勇助战。早有王茂迎住,战了数合。不一时,吕僧珍、王茂诈败望阵外逃走。胡兽牙、朱僧勇二人不舍,紧紧追来。王伥子见萧将战败,不胜大喜,遂对宣尧夫说道:“萧将已败,快杀过去。”
宣尧夫道:“萧衍甩兵如神,莫非有诈,不可追赶。”
王伥子听了,大怒道:“宣官儿,你终日吃了皇爷的大俸大禄,今日临阵畏死,不追萧将,只袖手旁观,你莫非与萧衍同谋么?明日俺奏知皇爷,叫你这员官儿了不得。”
说罢遂挥动白虎幡催将攻杀。宣尧夫见他如此,不敢违拗,只得招呼大队以遏萧兵。萧衍、柳庆远见齐兵一齐拥来,遂将兵马上了牛头岭,使军士驾着驽炮擂木往下打来,齐将不敢上岭。宣尧夫、王伥子等见朱僧勇、胡兽牙只往前追赶,亦随后追来,萧兵只是退后。吕僧珍、王茂已引至越城,早一声炮响,左有冯道根,右有陈虎牙杀出。杀不数合,连战连走,又引到道士墩,又一声炮响,左有曹景宗,右有张弘策,引兵又杀一阵,又各败走。早引到皂荚桥,忽一声炮响,左有昌义之,右有邓元起大杀一阵,早又奔逃。此时宣尧夫见萧将连战连败,已知中计,遂招呼手下军卒出围逃入城中去了。
王伥子只督着兵将不知机变,见萧将虽有埋伏,俱是杀败而逃,获了大胜,十分快活,只叫军士呐喊摇旗,只顾追赶。又自暗想道:“原来萧兵如此怯战,有名无实,明日奏知皇爷,皆是这些官儿们不肯出力,酿成大祸。”
遂又引兵赶来,手下诸将又见他是亲用宫人,俱要在他面前逞功,谁不效力。将至篱门,忽又一声轰天炮响,曹景宗截出又杀一阵,又自奔逃。不一时,只见东南上昌义之、邓元起杀来,西南上冯道根,陈虎牙杀来,正南上曹景宗、张弘策杀来,正北上韦睿、吕僧珍杀来。只见人人勇猛,个个行凶,已不似前光景,四下里重重围裹。柳庆远在牛头岭上不住的将黄旗挥动,往东则东围,往西则西围。王伥子忽见了陈虎牙、邓元超一班齐将拦住去路,不胜大怒。骂道:“该死的贼囚根子,不与皇爷出力,反引兵助寇。”
说罢便要杀来,陈虎牙早已躲去。便指挥兵卒在围中东西乱冲,只杀不出围来,方才着慌。手下兵将逃的逃,降的降,杀的杀,十分已去了五六。王伥子、胡兽牙等正在冲突危急之间,忽见萧兵放出一条生路,齐兵将见了大喜,便引着军士一齐杀出重围,早到了南岸,便过河而逃。后面萧兵喊杀连天的追来,齐兵将士一齐争渡过河。将渡到河中,忽芦苇内一声连珠炮响,棹出无数船只。陈刚持着宣花斧从上流杀来,截住水面,活擒了王伥子、胡兽牙,又分路赶杀。齐兵未及渡河的又被萧兵在后杀来,进退皆死,便一齐大哭叫道:“与其迎刃就戮,又不若投水全尸!”
俱往水中乱跳。萧衍在马上看见,忙匹马向前,使军士沿路高叫道:“萧元帅有令,降者即生,何若自死。”
齐兵听见,便一齐罗拜愿降。计点有八万余人。后人单赞萧衍的好处,有诗道:
唐虞揖让是称仁,后世征诛仁未真。
萧衍善正前世果,不然八万又是津。
只这一战,齐将不曾逃脱一人,二十万兵马不曾走得一个回去,水陆尸骸,血流横淌。萧衍见之,一时惨动于心,在马上忙将衣袖遮目而过。萧兵将乘势过了南岸,齐兵将士皆望风奔溃,萧兵竟进了武阳门。李居士以新亭垒投降,徐元瑜以东府城降。石头城、赤石矶守将知萧衍兵到,尽皆溃散,无一人敢守。
壬午日,萧衍移兵驻石头城,使军士围困六门。齐宝卷将台城门外民间房屋尽举火焚烧,选民间精壮以及百官,俱避内城,作固守之计。有青州刺史桓和,奏请宝卷道:“臣愿领兵出战退敌。”
宝卷大喜,遂即遣之。桓和领了万余人出合城,到萧衍军中竟自纳降。萧衍遣人去远近晓谕。有京口左僧庆,广陵常僧景、瓜步李叔献俱来拜降。又萧申胄逃归,兵马屯驻破墩,知萧衍天命所归,遂率众归降。萧衍乃遣辅国将军萧秀镇京口,镇国将军萧恹屯守破墩。从弟宁朔将军萧景庆,广陵吴郡太守蔡寅弃郡来投赴义。齐宝卷闭门自守,萧衍使人筑长围困之,一时未下。忙问柳庆远,柳庆远笑道:“家国不易谋,明公不必性急,时至而后亨也。”
萧衍听了,点头称善。却说茹法珍、梅虫儿、王咺之一日奏宝卷道:“贼围城下,而大臣绝不用力,致使贼围不解。既不为我所用,陛下可速除之,毋使有内患。”
宝卷听了道:“贤卿说得甚是,须早设计除之。”
不期谋事不密,传出宫外,一时人人惧祸,共要谋弑宝卷。
十二月丙寅日,兼卫尉张稷与后门舍人钱疆,夜开云龙门,使宣尧夫引兵入殿,又以御卫丰勇之为内应。此时,齐宝卷正在含德殿与宫娥内竖扮戏,自装吴王,令潘妃装做西施,同游姑苏台。内侍各奏笙歌,跪而进酒。玩够多时,宝卷正饮得酣酣醉态,接着潘妃要入后宫去淫乐,突见张稷引兵拥入,赶至面前。张稷将宝卷一手擒住。宝卷忙拔佩刀,连砍数人,宣尧夫赶上,一枪刺倒,张稷割了首级。宫女内侍俱吓得屁滚尿流,俱往后逃躲,一时宫中大乱。张稷使军士将宫门前后围定,不放一人走出。茹法珍等见张稷赶入,光景不妙,幸亏眼快,往内奔逃,欲要选出官门,不期宫门外皆有兵把守,不得出去,一时心慌,遂躲入芳乐苑中藏匿。张稷等弑了宝卷,仆射王亮令百官报名署笺。署笺毕,用黄油纸裹了宝卷首级并各官简表名笺,遣王亮送与萧衍军中去了。有右卫将军王志叹息道:“冠虽敝,何可加足。”
遂闭门佯病不起,卒不署名。萧衍览笺无王志名字,心甚嘉之。萧衍遂遣张弘策先入台城清宫。张弘策封府库图籍并宫中珍宝,又禁约部将不许入朝殿,只收潘妃及茹法珍、梅虫儿,王咺之等共四十一人,遂迎请萧衍入朝。
萧衍奉宣德太后懿旨,追废宝卷为东昏侯。太后以萧衍为中书监,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大司马、尚书、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郡公,食邑万户,给班剑四十人,黄钺,侍中征讨诸军事。
已卯,萧衍引诸将入于阅武堂中听政。有豫州刺史马仙琕、吴兴太守袁昂不降,被执槛送至。萧衍急使人释之,道:“当令天下见二义士。”
因厚待之。张弘策解进茹法珍、梅虫儿、王咺之等四十一人,萧衍悉命推出斩首。忽见潘妃,因而心动留之,其余不一时皆献首级。萧衍使人悬诸各门示众。遂下令大赦,凡昏制谬赋淫形滥役,悉皆除之。
又下令以义师临阵,致命致疾病死亡者,着州郡守并加葬殓。收恤遗孤。又下令朱雀之捷战死沙场者,许家人殡葬,若无亲属或系贫苦,着二县尉即为掩埋。建康城内有不达天命,自取沦灭,亦同此科。又遣使到江陵报捷,此时是齐和帝三年正月,报萧衍破建康,诛宝卷成了大功,不胜大喜,即遣黄门侍郎乐法才到建康慰劳萧衍。追赠萧衍之祖为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又赠萧衍之父萧顺之为侍中丞相。以萧衍入殿镇中。萧衍受诏。戊戍日,萧衍奉宣德皇后临朝,迎萧衍入居内殿,进萧衍为大司马,承制百僚,都督中外诸军。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萧衙遣中官备法驾迎请和帝宝融登位,又使柳庆远引军在路。临行萧衍与柳庆远在密室中定计,然后而去。
此时齐和帝即位已三年矣,萧颖胄已死,朝无大臣,所行政令不过是附近郡州,君臣只食粟苟安而已。今见萧衍遣中官迎请,和帝大喜,遂同百官离了江陵,不只一日,已到芜湖。早有柳庆远接驾,将和帝迎入军中,又将随侍大臣留于各营。柳庆远然后进见,俯伏说道:“陛下仁德主也,但此来差矣。独不闻蛟龙失水,猛虎离山?齐国社稷江山已被东昏侯残雪岌岌乎殆矣。苟非萧雍州义旅创剪乱之才,鹿死攸分。今雍州仁义被于四方,建康臣庶莫不愿早正大位,共沐皇风。而萧雍州坚持大义,以让有德为辞,是以陛下有天子之名于江陵耳。今陛下不让,竟入建康,萧雍州虽无僭窃之心,但恐诸将跟随血战已久,莫不思封。今一旦而属阶下,非亲非信之至,臣恐其间实有所不安耳。奈何陛下身临不测之渊乎!”
齐和帝一团高兴,只指望早入建康南面为君,柳庆远迎入,在百万军中称臣俯伏,满心欢喜。不期柳庆远口中絮絮叨叨,又说出这番话来,早惊得一时青黄无主,面色改异,呆了半晌,因说道:“朕今细想卿言,深为有理。朕今原去江陵可也。”
柳庆远又笑说道:“陛下仁厚之主也。宁不知天无二日,民无二王,陛下今分江陵能保无恙乎?今臣拥兵百万,战将千员,遣臣而迎陛下者又岂无故乎?”
齐和帝听了,一发大惊大虑,不觉立起身来说道:“然则有弑之事矣!”
柳庆远又笑说道:“弑虽未弑,实难两立。”
齐和帝此时一身在千军万马中,进退两难,惊惶无措,身不战而心自摇。柳庆远见了,又笑说道:“陛下不必着惊,若依臣计,实有两全之美。”
齐和帝听了,忙改容问道:“不知贤卿两全之计却是如何,乞速奏来。”
柳庆远道:“以臣愚见,陛下莫若驻跸不进,遣使赍诏,劝萧雍州早正大位,则萧雍州必生感矣,岂非两全。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齐和帝想了半响,欲与群臣商议一番,不期皆被萧将挟制在各军不能相见,一身如羊入虎口之势,踌躇了半晌,只得说道:“贤卿之计实为两全,使朕不得不从也。”
因叫人取笔砚过来,亲写禅位诏书。柳庆远在旁看去,上写道:
诏曰:大司马攸纵自天,体兹齐圣,文洽九功,武苞七德。钦惟厥德,徽猷早树。诚著艰难,功参帏幙。锡赋开壤,式表厥庸。建武升庥,边隙屡启。覆强寇于钟离,偃胡马于雍沔。永元肇号,难结群丑;专威擅虐,毒被含灵。首建大策,维新鼎祚。投袂勤王,沿流电举。鲁城云撤,夏汭雾披;加湖之盗,一鼓殄灭。取新垒其如拾莽,扑朱雀其犹扫尘。霆电外骇,省闼内倾。解此倒悬,途欢里忭。自近及远,方外肃宁。积弊穷昏,一朝载廓。朕以凉德,未洽民望,愿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以传无誓之柞,岂不盛欤!
齐中兴三年正月日谨诏
和帝写完,柳庆远即着人送入建康,萧衍受诏不从。既而宣德皇后进萧衍为相国,总百揆,扬州刺史,备九锡之礼,加玺绶远游冠,位在诸王之上,又加相国绿綟绶,其骠骑大将军如故。过不几日,改扬州刺史为牧,以豫州之梁郡历阳,南徐州之义兴,扬州之淮南、宣城、吴兴、会稽、新安、东阳十郡,封萧衍为梁公。朝中有司马沈约,记室任昉,参议谢眺、何胤,当时与萧衍同学,号称八友。谢眺、何胤见萧衍不臣,各自弃官回家,萧衍屡征不至。今萧衍内有受禅之心,却外持忠义,群臣皆劝进大宝。萧衍俱不许。
当有沈约,一日乘机进见萧衍说道:“齐祚已终,明公当乘其运,虽欲谦光,恐不得已。”
萧衍听了,说道:“君方思之。”
沈约道:“明公初建牙樊沔,此时应思。今王业已成,何所复思。若和帝还都,公卿在位,君臣无复异心,岂复有人更同公作贼耶?”
萧衍听了,点头含笑,遂召张弘策商议。张弘策与沈约之言相同,萧衍道:“卿明早同沈休文来商议。”
张弘策退出,以萧衍之言告知沈约。沈约大喜道:“你明早必要等我一同入见。”
张弘策应允,二人约定。到了次日,沈约不等张弘策,先来见萧衍密语一番。萧衍使沈约草诏,沈约笑道:“我已打点久矣。”
遂在袖中取出。不移时张弘策入见,两人相视而笑。萧衍说道:“我起兵三年,诸将不为无功,然成我帝业,舅尊与沈休文二人也。”
二人聚集群臣说道:“今奉和帝来诏,禅位梁公,诸臣皆宜拜贺。”
沈约遂读诏书与百官听之:
诏曰:梁公文教内洽。推设作藩,威怀被于殊俗;治兵教戟,霆雷赫于万里。道丧时昏,谗邪孔炽,岜徒宗社,如辍神器,莫主而已哉。公命师鞠旅,禄危京邑,清我帝畿,扑已燎于原火,免将诛手比屋。悠悠兆庶,命不在天;茫茫六合,咸受其赐。朕实抱惭,耻临下驭。今着在庭诸臣,择吉禅位于梁主,庶不负苍生之望。谨诏。 夏四月丙寅日
群臣簇拥萧衍加冕旒兖服,诸般法物。建天子旌旗,出誓入跸,乘金银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旌头云罕,乐舞八佾,簇拥着萧衍出南郊受百官朝贺,即皇帝位。大赦所属州郡,改齐中兴三年为大梁朝,国号天监元年。奉齐和帝为巴陵王,全食一郡,载天子旌旗,乘五时副车,礼乐制度皆用齐典。齐宣德皇后为齐文帝妃,齐后王氏为巴陵王妃。追尊皇考萧顺之为文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张氏为献皇后。册立郗氏夫人为正宫皇后,丁氏令光为贵嫔,遣官至襄阳去迎请来宫。又追封萧懿为长沙郡王,谥曰宣武,封其子渊明为贞阳侯。又诏封在朝文武功臣范云、任昉等十五人。以王亮为尚书令,王荣为中书,吏部尚书沈约为仆射。又诏封随征诸将,以柳庆远为军机诏讨都督大元帅,封护国侯;王茂为镇东将军,昌义之为车骑将军,冯道根为征骑将军,韦睿为征东将军,曹景宗为镇西将军,张弘策为辅柱将军,王珍国为安平将军,陈刚为镇宁将军,吕僧珍为安西将军。以下大小战将,皆授将军之职。又诏加在廷百官豫章王萧石林等共八百一十九员,各进爵三级。诏封毕,焚东昏侯淫奢异服六十二种于都街,大赦民间。凡已发未发,已结未结,一体蠲除。及鳃寡孤独不能自存者,着该州郡守给与米五斛。一时建康人民俱欢呼,遍野而雍。七政洽洵,有揖让之风。
是时湘东王宝晊见萧衍篡位,遂谋不轨,未发事露,有人首于朝。梁主遣陈刚引兵围其第擒之。梁主即赐其死。有事干涉萧遥光,萧遥光虽死,至是籍其家有。萧遥光宠妃阮氏,修容艳丽甚美,梁主见而留之,纳为妃。
过不多日,甘露降于茅山,弥漫数里。己酉日,逻将潘道盖在山穴中得毛龟,有尺余,进献。辛酉日,徐灵符在山东获白鹿进献。丙寅平旦,钟山云雾四合,须臾有玄黄之色,状如龙形,长十余丈,乍隐乍显,久之从西北升天。建康县尉羊瞻获凤凰于桐下里,以后祯祥迭见,民安物阜,不能细述。
梁主登极之后,杀郡陵王封於、晋熙王宝嵩、杜阳王宝真。有鄱阳王宝寅穿墙夜逃,潜匿山涧,昼伏夜行,投北魏寿阳而去。且按下不题。
梁主欲以南海郡为巴陵国,徒和帝居之。沈约进谏道:“陛下不可幕虚名而受实祸。”
梁主一时动念,深信其言,遂使郑伯禽至姑孰,以生金进齐和帝。齐和帝见了大惊,说道:“我死不须金,醇醪足矣。”
郑伯禽只得取酒,逼齐和帝饮得沉醉,郑伯禽即动手勒杀之。当时齐和帝死得甚惨,心甚不服,一灵不昧,去哭诉阎君,后有报应,今且按下不题。
时有颜见远为齐朝录事参军,及梁主即位,进御史中丞。今闻梁主赐死了齐和帝,遂闭门数日,不食而卒。梁主闻之,与近臣说道:“我自应天顺人,何预天下士大夫事,而颜见远如此。”
是时齐主灭亡,萧衍禅位,早有人纷纷报入北魏去了。只因这一报有分教:杀运未完,刀兵再起。不知果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