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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埋伏计遭埋伏计 抢粮人遇抢粮人

  诗曰:
  用兵有如棋,难定谁强弱。
  千思万算来,只争先一着。
  又曰:
  用兵有如龙,不容见其首。
  有时风雨惊,忽尔雷霆走。
  话说王珍国与昌义之商议停妥,即日出门来寻些事业,按下不题。却说萧衍杀退魏兵,解了钟离之困,让魏主退回符离,不去追赶,只收拾残破地方,安抚百姓,一时四境安堵如故,遂合了钟离许英之兵,因而军声大振。又移会太和等郡合连进兵,共合有大军三十余万。以许英督运钟离近处粮草,接济军食,便择日出师,一路追袭,望亳州而来。先前降魏之地,今又归齐,萧衍并不责过,一味抚恤。将士感德,无不欢然。
  早有流星探马报知魏主,说萧衍统兵已至蒙城,来锋甚锐,须作速推备,以便交锋。魏主见报,忙集众将商议道:“萧衍乘胜而来,当用何计破之?”
  大将拓跋勰道:“前日之战,皆因陛下屡胜之后矜骄无备,故有此败,陛下今宜慎重。先是夜差人知会王肃,命他速袭淮泗,进攻山阳,令齐兵两处受敌,以分其势,当不战而自退也。若萧衍兵至,当乘其远来疲困而击之,方为上策。”
  魏主听了大喜,道:“此计正合朕意。”
  随即遣人知会王肃去了。便整饬军马,离城三十里立寨。分为五营,旗按八方。魏主升帐擂鼓,众将各各拜见毕,遂唤镇南将军郝雍、平东将军方威二人,分付道:“与你五千人马,离营二十里此处有座两界山,你可引兵埋伏,候齐兵到此,可突出击之,必获大胜。”
  二人得令去了。又唤徐能、窦融,分付道:“你可引二千人去濉水,如此这般。”
  二人得计去了。又分付众将一番,遂严阵而待。
  却说萧衍大军滔滔而进,只离得符离八十里。正行之间,忽见西南方上有一股黑气冲天而起,柳庆远忙在马上袖占一课,心内洞然,便指与萧衍道:“这黑气之中必有魏兵埋伏,元帅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萧衍听了大喜,遂唤过土人,问道:“此去西南上这座高山是什么山名?”
  土人道:“这山在亳州城外,离城五十多里,是名两界山,那头直连符离,故以此为名。山势商峻,方圆有七十余里。”
  萧衍问明赏了土人而去。遂唤过陈刚、马麟二人附耳授计。
  二将欣然领计去丁,萧衍然后望前进发。早有哨马来报道:“离魏寨只有三十里了。”
  柳庆远因对萧衍道:“吾兵远来,若恃勇轻进,彼必乘疲而遏,中其计矣。若不竟去,又使他提防,莫若先使一支人马直逼魏寨,探其虚实,然后定计破之。”
  萧衍道:“参谋之见正合我意。”
  遂遣先锋孙谋、张忠二将,付了三千人马前去对魏营立寨,方算汝二人之功。二人得了将令,遂带了兵卒,向前杀去。已离魏寨不远,正欲安营立寨。魏将见齐兵到了,连忙报知魏主。魏主大喜,即着众将乘疲掩杀,不许齐兵存立。众将得令,各逞威风,一齐冲杀前来。孙谋、张忠忽见魏兵冲来,锐不可当,便不敢交锋,连忙退回,来见萧衍,细说魏兵已有准备,不能立寨,只得退回。萧衍听了大怒,正要发作,柳庆远忙劝道:“元帅不必着怒,管教借此成功。今魏兵见我军退回,谅我必不敢复进。元帅须急统兵骤然深入,彼必无备。此所谓只知乘人之疲,而不知人乘己之疲也。”
  萧衍听了大喜,因挥动三军席卷而来。
  且说魏将见杀退齐兵,俱欣欣得计,向魏主面前夸功。尚未说完,早听见金鼓齐鸣,一如轰雷掣电而来。魏卒报入中军,魏主大惊,忙遣将分头赶杀,不许齐兵立营。众将因方才杀走齐兵,以为得胜,俱一时不曾准备,忽见杀来,尽慌慌张张,不敢交锋。只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不敢十分掩遏齐兵,这边萧衍已乘势将首寨安立定了。
  到了次日交战,两阵对圆。魏阵上飞出一员猛将,舞刀跃马直枪过阵来。王茂看见,一马截住,喝道:“你是何人,敢来接战?”
  魏将道:“我乃辅国大将军汤殷,使尔知名,亦须吓死。”
  就举刀照着王茂头顶劈来。王茂侧身闪过,急将铁槊相还,二人战到三十余合,汤殷卖一破绽,纵马望西南上败走。王茂见他诱敌,遂招呼部下一直追赶而去。这里两边阵上各添兵将,杀至日中难分高下,彼此俱有损伤,方鸣金收兵,
  却说陈刚、马麟二人领了柳参谋之计,便在路上将兵马分了前后队,一队分开装了齐兵,一队扮了魏卒,追赶到两界山左侧,鸣金擂鼓厮杀起来,早有埋伏的魏兵忙报知郝雍、方威。二人大喜,便一声炮响,带领军士直冲阵前。要杀齐兵齐将,不期转被二将裹住,再回看时 四下俱是齐兵旗号,一时惊慌,早被陈刚一斧一个砍下马来,其余魏兵见无主将,尽皆投降,陈刚又分付了一番,依旧去山中埋伏,过不一日,汤殷诱了王茂奔入山中,只听得炮响连天,冲出一队人马。汤殷见了,知是埋伏之兵,以为得计,便兜回马,与王茂力战,王茂大笑道:“你这埋伏诱敌之计,只好算计别人,如何瞒得我柳参谋的先见。”
  汤殷听了,忙回看来将,却见来的不是魏将,转是齐兵齐将,早吓得魂魄俱无,身心俱裂,百忙里要放马逃归,早被王茂举起铁槊照着顶门劈做两半,跌下马来,陈刚、马麟与王茂合兵,俱称赞柳参谋神见,来见萧衍,各自报功。萧衍大喜,
  早有魏兵逃去的细细报知魏主。魏主听了大惊失色道:“不意萧衍孺子,破我之谋,彼若行兵,我死无葬身之地矣。”
  说罢,恨声不绝,文武百官再三宽慰,道:“计虽未成,三军尚隆,陛下不可自损军威,况且山阳之计,两下俱攻,萧衍虽有诡谋,亦难展策矣。”
  魏主没法,只得在帐中纳闷,
  却说萧衍正与柳庆远商议攻取之策,忽有人报道:“今有山阳守将着人致元帅,现在帐前,不敢擅入。”
  萧衍即令他进来,下书人呈上来书,萧衍看过,下书人又禀道:“魏将王肃领兵二十万,星夜攻破徐、泗,进攻山阳,守将甚是危急,乞元帅早发精兵救授。”
  萧衍甚是踌躇,因对柳庆远说道:“目今魏主虽败,尚拥重兵,未曾出境,今又山阳告急,若山阳有失,魏势愈盛,急难动摇,岂不使我两处受敌!参谋有何妙计教我?”
  柳庆远说道:“今王肃已得徐、泗二州,乘胜山阳,其锋必锐,须分奇兵以救之,方可全胜。若只遣将往救,恐无益也。”
  萧衍道:“分兵固好,但今此处未见胜负,分则有众寡之势,奈何?”
  柳庆远道:“此处与山阳不同,魏主自将,且今新败,其心已怯。元帅只须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安而动之,逸而劳之,可保全无虞。容庆远亲领一支人马,悄悄去救山阳。山阳一胜,魏势自孤,当不战而走矣。”
  萧衍听了大喜,即打发回书,着来人先去报知。遂以柳参军为领军,授兵十万,去救山阳不题。
  却说魏主见计未成,反丧兵折将。闷闷不悦,只叫众将紧守塞垒,以特山阳消息。过了数日,又恐相持日久,兵老师顿,只得着人索战。萧衍却使人用强弩射回。及魏兵不出,萧衍却引军来讨战。隔几日交锋一次,也只两下混战,胜负未分,
  且说许英督运粮草,不只一日,到了濉水,正行之间,忽被魏将徐能、窦融突然赶出,截住去路。许英不胜大惊,使军士摆开队伍,自己上前力敌二将,怎奈有心算计无心,魏兵逞强,齐兵慌乱,早被魏兵杀散,夺取粮草。徐能、窦融二将见粮草到手,便不甚苦战,弃了许英,保着粮草去了。
  许英一时双拳难敌四手,见粮草被劫去,若空手来见萧衍,又恐受责,便暗算道:“不如且回钟离,再运一发粮草来,方可塞责。”
  遂转身带了败卒退回,才走下一二里,忽见有两条大汉雄纠纠气昂昂各带器械在前阻住去路,许英看见吃了一惊。忙立马挺抢大声说道:“我是钟离守将,奉萧元帅军令为运粮而来,青天白日,你二人敢作剪径强人么?”
  二人听了,忙答道:“我非强人,是要投萧元帅去的。你既说运粮,如今粮在那里?”
  许英见他说是投萧元帅的,便勒马荷枪说道:“我今运粮至此,不期被魏兵拥出劫去,恐萧元帅见责,只得且回钟离再去运来。”
  二人听了,说道:“将军此言差矣,粮草乃军中士马必需,而今被劫去,彼得食我就饥,胜败所关,若再等你去运来,岂不误事!”
  因问道:“魏将劫去多远了?”
  许英道:“约去有十五里了。”
  二人道:“既如此,我二人同将军去救回,何如?”
  此时许英无奈,又见二人身长魁伟,像是英雄。只得问了姓名,又见他是步走,便在士卒中拣了两匹好马与他二人骑了,便一同飞奔赶来。
  将近白城,只见魏兵正押着许多粮草的车子前行。二人见了,对许英说道:“我二人先去截住,你随后来罢。”
  说完,二人拍马赶上,大喝道:“这是齐国军粮,怎敢大胆擅自邀夺!早早送还,免汝一死!”
  徐能听了大怒,宣枪来喝道:“你二人身无衣甲,又不像将军,又不像强人,怎来讨死吃?”
  一面说,就一面照着昌义之面门一枪刺来,昌义之轻轻躲过,就趁势还他一扁担,窦融看见,便来相助,王珍国早接着对敌。许英只在傍观看,见他二人勇猛异常,暗暗称羡,便叫手下鸣锣擂鼓,以助二人之威。不一时,昌义之将徐能照头一铁扁担,打得脑浆迸流,跌下马来,窦融见徐能打死,心下着慌,枪法散乱,早被王珍国轻舒猿臂擒过马来,往地下一摔,喝叫军士捆缚。魏卒见主将死的死,擒的擒,遂将粮草弃下,各自逃奔去了。许英大喜,称谢道:“若非二位英雄,我罪难免,今见萧元帅自当力荐大用。”
  因指挥手下复将粮草捆扎起来,叫军士仍前推着,三人欢欢喜喜押解而来不题,
  且说山阳守将贺天表,齐主授他为镇北大将军之职,向来齐魏和好,四境安然,不免武事驰张。今萧鸾篡位之后,不期北魏主忽遣辅国将军王肃引大军二十万杀奔齐地,贺天表初闻报时,还只以为无非骚扰,不致大害,只用常遣将发兵戒严防守。不期遣将去后,纷纷各报败归。又连报徐、泗、下沛、睢宁、沭阳、郯城俱被魏兵攻破。贺天表方才心慌,只得点起十万大军与王肃对垒交战,不期被参谋刘昶用计杀得大败亏输,不敢抵敌,只得星夜上表求救。朝中虽有兵来救援,皆中了魏兵诡计,且有所亏。今听见萧衍在钟离大捷,杀退魏主,只得着人致书求救萧衍,道:“山阳、钟离俱系齐地咽喉,失一不可,事在危急,望元帅统得胜之师救援。”
  着人去有数日不见消息,正在帐中纳闷,忽这日差人回入帐中,禀道:“萧元帅已遣柳参谋统领十万大兵来救,不日就到,先着小人致意,乞作准备。”
  贺天表听了大喜,赏了差役,过不一日,柳参谋已到。贺天表忙迎入寨中相见,告以“连失州郡,魏兵锋锐不能抵敌。今幸参谋到来,望早施妙策,杀退魏师,以解倒悬,天下幸甚!”
  柳参谋道:“将军放心,容柳某定计破之。”
  遂将带来人马分营立寨,寨中设立将台。
  不日布置已定,遂唤过骁将朱堎,授一锦囊,道:“你引五千人马,先去占了孔望山,到时开看。”
  朱堎引兵去了。又唤曹虎,授一锦囊,道:“你引五千人马到了巨平山开看:依此而行。”
  曹虎去了。又传谕诸将:“明日与魏将交锋,只许败不不许胜,违吾令者按以军法。”
  诸将一齐应诺。到了次日,拔寨俱起,直逼魏营,摆列阵势。柳庆远头戴逍遥巾,身穿鹤氅,手中仗剑,立马在门阵之下。魏阵上王肃全身披挂,金甲银盔,手提大刀,立马出阵。柳庆远说道:“齐魏久分南北,本相和好,即废昏立明,自古有之。尔主不察天意,遣兵越境,已被萧元帅一战而退回符离,命若悬丝。今将军执迷不退,倘一朝齑粉辱国丧师,那时悔无及矣。”
  王肃听了大笑道:“汝乃村野学究,岂识国家大纲大伦,今尔主紊乱纲常,民无措手,我主举义兴师,救民水火,此乃天顺民归。国家之事,非尔所知也。可下马受降,得保首领。”
  魏将此时听了皆笑道:“真似个教书先生。”
  柳庆远正欲开言,魏阵上早一马扑剌刺冲过阵来,大叫道:“将军不要与这先生斗口,有敢战者快来!”
  柳庆远见了,忙将剑一挥,早有张忠接住厮杀,魏阵上连出数将,柳庆远亦引数将出马,在阵上逐对儿厮杀。一时炮声震地,白刃交加,不一会齐将纷纷败走。柳庆远即麾军拔营,退走十里立寨。魏将得胜,王肃遂移寨向,次日出阵搦战,柳庆远只叫军士坚守不出。一连三日,魏将使人在阵前叫骂。齐将听了,无不咬牙切齿,欲要迎敌,又恐违了军令。贺天表看见如此,也忍不住,只得入寨说道:“魏将见我不战,出言不逊,我军中将士皆含不平,特来请令交战。”
  柳庆远听了,即按剑疾视道:“军中令如山,有敢再言者斩!”
  贺天表遂不敢多言,到了第四日,柳庆远又领众将走出阵前,魏兵见齐阵上有人,使大家欢喜,早有魏将雷鸣见了,便大喝道:“你这先生躲了几日,今又来讲书么!不要走,先吃我一刀。”
  说罢,即纵马直冲过来,齐阵上孙谋接住。两边又战了半日,齐将见柳参谋麾动中军旗号,便不敢多战,忙纷纷败走,魏兵将一齐追赶。柳庆远又移营十里安寨,彼此歇息。早有魏参谋刘昶对王肃说道:“我闻柳庆远得异人传授,用兵如神,今萧衍着来救援,连战屡败,非真怯也,必有奇谋,将军不可信为实然,我当定计破其诡谋,使他不能施展。”
  王肃大笑道:“自出兵以来,连破齐数十州郡,齐兵心胆皆寒,今又用此白面书生,焉知兵法,自然怯战,战而即走,人之情也。此天亡之兆,参谋不必多疑。试看我明日乘其怯战,引兵掩袭,进攻山阳,直捣江州,而入建康,一即探囊,正此时也。”
  刘昶见他骄矜不用其谋,知其必败,闷闷归到本寨,自己准备去了。王肃见他去后,遂传令诸将,明日接战务期乘势掩袭,以斩获多者重赏,诸将欢然受命。
  却说齐兵连战连退,已退有三十余里。柳庆远方传令升帐与诸将说道:“明日与魏交锋,非比从前,各宜努力,成功者当有重赏,决不食言,尔等各听吾令。”
  因唤过杜威、汪通,分付道:“与你三千人马,攻打魏阵左营,许败,如此这般。”
  二人去了,又唤陈坚、赵武:“你领三千人马,攻魏右营,许败,如此这般。”
  又唤张忠、朱用:“你领五千人马屯于黄石山,见魏兵退来,你只掩杀。”
  又分付了本营将士一番,俱得令去了。柳庆远又将营中大队先退回四十里安置。到了平明,柳庆远引郭杰、蒋奇出阵,魏将雷鸣、杨武接战,杜威,汪通攻魏左营,陈坚、赵武攻魏右营,贺天表杀进中营。两下一场大战果是不凡,怎见得:
  这边枪去如霹雳,那边刀砍若奔雷。这几个宣花斧难防难躲,那几个青锋剑怎敌怎挡。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刀砍破九曲黄河。齐阵上军士如蟒离岩洞,魏营中兵卒似龙跃波洋。直杀得浑如饿虎乱吞羊,好似馋鹰雕扑兔。
  两下杀够多时,柳庆远忙举剑麾动,齐将见了便不敢恋战,又纷纷退走。魏将谁肯放松,王肃忙催动三军,一如山崩地裂蜂团蚁涌的追来。柳庆远便将后队改作前队,只是退走,一任魏兵追袭。早来到巨平山。王肃领着众将见齐兵屡败,以为必无准备,只望前追赶。赶至巨平山下,忽数声炮响,一棒锣鸣,曹虎引了五千人马一齐冲出。王肃吃了一惊,忙遣将迎敌。忽见东南杜威,汪通引兵杀来,西南陈坚、赵武引兵杀来,东北上贺天表引兵杀来,正南上蒋奇、郭杰引兵杀来,柳庆远引着中军杀来,将魏兵围裹团团扑杀。魏兵从来不曾遇此大战,今见中了齐人之计,便个个心慌胆碎,那里还敢相持,齐兵得计,无不以一当十,只杀得魏兵马倒人翻。早卸甲投戈,尽思逃命。王肃那里还禁止得住,也只得随众逃奔,便望孔望山而走。到了山前,见后面追兵渐远,正放心缓行,忽又炮响连天。王肃大惊道:“我欺敌中彼计矣。”
  说声未绝,只见朱堎拥出五千精兵,截住厮杀。魏兵将到此田地,已杀得精疲力尽,没命的逃奔,今又有齐兵在此埋伏,一时俱吓得尿流屎淌,魂魄俱无。只这一杀,直杀得魏兵血流赤地,骸骨如山,辐重器械沿路抛弃,自相踏死者不下数万,众败将只保护着王肃奔逃,要回本营,不期魏卒忙来报说道:“大寨已被柳参谋用计先遣人烧焚尽了。”
  王肃听了大惊,道:“悔不听刘参军之言,欺敌丧师,有何颜见之!”
  遂拔剑欲刎。众将忙再三劝解,方引着残卒欲奔下邳。此时柳庆远传令分付诸将乘胜追袭,不许马蹄停足,务必赶逐魏兵出境。众将得令,便连夜追来。王肃引着五六万败军已离下邳不远,才到黄石山左侧,忽一声轰天大炮,左有张忠,右有朱用,引着五千人马摆列山前,截住去路,大喝道:“我奉柳参军之令,在此等侯多日,快下马受缚,免得动手!”
  王肃听了,只惊得吐舌道:“不意柳庆远有如此妙计,今番休矣。”
  手下败将只得上前迎敌。王肃只拍马抱头乘空而逃,其余将士俱被齐兵杀的杀,降的降,只有万余人随着王肃而去。不一时,柳庆远大军追到,与张忠,朱用合兵,连夜追赶。不几日间,尽将魏兵赶逐出境外。王肃连夜过河,退守杞州。齐朝前面所失州郡依旧复回。柳庆远一面使人报知萧元帅,又一面叫贺天表报捷朝廷,然后传令班师,人人唱凯,望钟离而来。且按下不题,后人阅史,不胜感叹道:
  为将无谋不日亡,骄矜贪逞败之殃。
  灶增灶减皆兵法,魏国无知葬北邦。
  却说王珍国、昌义之、许英三人押着军粮,不一日到了萧元帅军中。许英先来进见,细说被劫,得二人救转,活擒窦融,杀了徐能,二人愿归附元帅,现在帐外候见。萧衍听了大喜,即叫引了二人进帐,萧衍将昌义之一看,只好十七八岁,却生得面如蓝靛,豹头环眼,身长八尺有余,再看王珍国亦不过二十二三,生得双眼突出,面如紫蟹,身材八尺上下。萧衍见他二人俱是异相,心中大喜,忙出位相见,说道:“军粮失去,亏二位英雄夺转,其勇可知,其功不小。今且屈二位为我左右护卫,异日立功,再当奏请。”
  遂使二人与诸将相见。根见毕备酒聚饮,饮至中间问起,方知王珍国是亳州偏将,今与昌义之结为弟兄来投。萧衍不胜欢喜。二人见萧衍相待至诚,甚是感激。
  不一时解进窦融,萧衍见其雄壮,因说道:“军粮乃我军之食,汝擅自劫取,今日擒来有何话说?”
  窦融道:“为臣尽力,不得不然。今日就擒。有死而已。”
  萧衍见其忠烈,即出位解缚。道:“适才冒渎,望乞恕罪。”
  一手扯他上坐饮酒。窦融道:“末将感元帅不杀之恩,愿图犬马,岂敢与诸将并列。”
  萧衍道:“将军若能弃暗即系股肱,又何逊也。”
  窦融见萧衍言出真诚,再三拜谢,同饮。饮至中间,萧衍因对窦融说道:“将军既不弃我,我欲假将军去如此这般,不知将军肯从否?”
  窦融道:“感元帅之德,此事必须末将亲行方妥。”
  萧衍大喜,遂唤王茂同昌义之、窦融受计,将窦融原来人马旗号给还,又将钟离之粮还他三人,即离了本寨而去,众将俱说道:“窦融新顺,未必真诚,放归可也,奈何元帅又付钟离之粮,以斋盗寇?”
  萧衍笑道:“吾观其人,必不负我,管则成功。”
  众将虽曰唯唯,心甚不服。萧衍又唤过刘思忌,吩咐道:“你可领二千人马,去向西南埋伏,如见粮来,即可出应之。”
  又吩咐王珍国道:“付汝二千人马,二更左右悄至魏寨左首,要有人追赶,你可截住,保护而回,算汝功也。”
  王珍国欣然而去。
  且说窦融领了萧衍之令,竟押着齐粮同着王茂、昌义之二人兴兴头头走上大路,望魏营而进。见了魏主说道:“蒙陛下差委,夺劫齐粮,幸不辱命。”
  魏主大喜,遂命将齐粮发与拓拔健收管。窦融、王茂、昌义之忙叫军士将粮同送往拓拔健处交纳。此时日已将暮,军士不便收拾,只将粮车总聚在一处,候明日交纳。王茂等将带来之兵暗暗各各照会,又将带来的空车混在中间。将近三更,王茂等一齐动手。窦融口说道:“我奉军令,查点齐粮。”
  守兵见了不敢拦阻。三人直入帐中。拓拔健正坐着未睡,不曾提防,早被昌义之突至面前,当头一打,只见打得红光直冒,跌在地上。窦融因对守兵道:“敢有声张者,照此为例!”
  守兵见势头儿凶恶,那个还敢声言。王茂唤入自家兵卒,将魏粮尽数装在空车上,同着自己原来的粮车,推着就走。窦融在前,昌义之、王茂在后,悄悄的出了魏寨而走。
  守粮军卒见他们去远了,忙去报知魏主。巍主听了大怒,忙叫众将追赶,拿得窦融,碎屍万断,众将即分头来追,正然赶上,忽一声炮响,两边伏兵四出。王珍国大杀一阵,只保着粮车慢慢而行。魏将见有齐兵接应,又因黑夜中不便追赶,将欲退下。不期魏主亲引了铁骑来追,众将不敢不追,只得向前追来。不一时,连珠炮响,正东上一军杀来,照耀如同白日,乃是刘思忌,两下混战一场。魏主见粮去远只得收兵,
  将及天明,窦融取粮回见萧衍。萧衍大喜,叫军政司纪功,遂引兵进逼魏寨。魏主只吩咐坚守不战,过了两日,昌义之见魏兵不战,急的热杀杀的,提着这条铁扁担跃马直出阵上大叫道:“敢战者快来!”
  魏将见他年幼可欺。朱全、张超两马并出。昌义之笑道:“那怕再多几个!”
  便轮动铁扁担打来。朱全,张超急用枪刀敌住。战不十余合,昌义之只将扁担左右一迎,早将朱全打落下马。张超急举枪刺来,昌义之忙用铁扁担一隔,不期去得力大,早将张超的手中枪打做两截。张超空了手,慌忙伏马逃入营中去了。昌义之笑道:“原来魏将这样不经打!”
  魏将听见,俱气忿不过,不待魏主之令,早有王当、钱成、吕勇、许富、李末、杨武六将齐出,围裹昌义之厮杀。昌义之全无惧色,杀了多时,萧衍恐他有失,遂鸣金收军。
  魏主见齐将少年骁勇,六将不能胜他,甚是恼怒。忽有报马报道:“王将军连破齐地数郡,已近山阳。不料萧衍暗差柳参谋救援,被柳参谋连连诈败,将王将军诱入重地,全军败没,所得齐郡州县皆被齐人复夺去了。王将军已退回杞州。”
  魏主见报,大叫一声道:“何天之不祐寡人若此!”
  说罢,跌倒在地。众将慌忙挽扶宽解。只因这一劝解有分教:来时有兴轰轰至,归去无颜悄悄行。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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