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返皖南途中阻雨,舆夫于山野中得一宿店,亦“鸡鸣早看天”类也,而尤湫溢。
予方自战后新兴都会之屯溪来,遂于此度一“截然两态”之生活。客店仅有一室,所谓榻,系木板两片架于腌菜坛上,被褥为同色之老蓝布,扪之中软如鸭绒,掇出验之,鸡毛耳。店主献桐油灯一盏,为表示以特客视予,加灯草两根,灯光圆径不及一尺。呼饭,店主蹩额若重有忧者,张皇两小时,熟“赤豆粥”以进,佐以盐齑与腌肉一方,肉色高古,似三代以上物也。
明晨,店主以瓦盆盛水,备予盥。盆似吾家屑藕之物,扁平颇适用。舆夫速早餐至,则泡锅巴粉一碗,食之甚香。问食宿全价,店主嗫嚅久之,始鼓勇言曰:“九角!”
其意似颇以敲一大竹杠自惭也。
善哉!善哉!此非吾人战时之标准生活欤?东来五月,日日奔走骇汗于高价之城市生活,此时乃能稍定其喘息,惜哉仅流连一夕而即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