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慧月复来。仲光以昨夕猛饮,颇病酒不能早起。闻慧月至,始着衣出。慧月曰:“先生似未解宿酲。宵来又豪饮矣。”
仲光曰:“连日闻东城虎卫军有抢掠之信,其幸未至此者。斜街近皮库营,地颇荒寒,贼或不留意耳。”
慧月曰:“上月十九日,拳匪入都统庆兴家,杀老稚数人,劫掠珍物。幸获得五人正法。然匪中至不平,称屈上止。且南下洼及西城根均拳匪抛尸之所。名曰戕教,实快其睚眦之仇。我辈性命,悉悬彼锋刃之下。”
仲光笑曰:“贼杀人易,杀邴仲光非易!彼恃刀逞蛮,又不解用手枪,乌能敌我剑术?计南来得剑数年,未尝一试,今或且试之蠢驴。荟不敢欺慧师,三十人见困,不为怯也。”
慧月合掌称曰:“愿佛天庇居士,不逢此厄,兽血岂可污君宝剑?”
仲光大笑曰:“古人不言陆剸犀象耶,兽血何污也?”
自癸卯杀袁、许二公后,冈梓良诸人,日以严符趣马玉冈、张夏、万英诸军与联军搏战,遂无暇及于罗织。然群奸聚谋,乃思以廷旨趣李鸿荃入觐杀之,用快其意,张英帆方在贬所,亦驰传取其首。张虽以他途进,然能诗善画,颇工骈文。既莅贬所,日事诗酒,且收藏书画甚富。矫旨既至,有司不敢径告。预戒伍伯之良者,伏于帷后,则大置酒张乐,延张饮。酒半,出旨示张。张读竟夷然曰:“今日可云离筵。吾久居此亦倦,魂魄或能归乡井耳!”
乃豪饮无算。既而主人请起易衣冠谢恩,遂罢酒。张入室,甫搴帷,而刀已出,自喉断颈,头已飞掷庭墀。此着盖出张所不意也。时冈梓良之意,凡能与洋人言,及平日在总理衙门理外交者,皆歼之,以为二毛。嗜杀之心,盖出乎天性也。辛亥,天津警报至,张夏、万英之兵,与洋兵战于河西务,大败。退保南苑,京城戒严。于是思李鸿荃授以全权大臣,与联军媾和。先是养心殿召对群臣,端王、临淮王、兰公、冈梓良及崇武清诸人皆痛哭,言非战不足以图存,皆承迎端王之意。时端王子方立,王几总百揆,众皆阿附。朝议以徐润义、联源、栗三前赴各外国使馆止洋兵勿至,咸不得当。联公尤切言开衅之非计,有鸡犬不留之语。徐无言。栗三者,平日要结巨珰,广纳赇赂,家累百万,东朝恒称之为栗子者,至是亦言义和团之不足恃,与临淮王忤。端王以为三人咸有外心,趣立斩,东朝无如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