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湘藩听说有赚钱的生意上门,忙问什么生意?海子舆道:“今上来了道电谕,说已派了飞行将校冯润林到这里来,教我赶急和日政府交涉,购买筑都式飞机十架,即日随冯润林装运归国。这事我委你办理,不是赚钱的生意上了门吗?”
朱湘藩听了,大喜谢委。海子舆这日拿了那道电谕,去拜他义父大限内阁,述了袁皇帝旨意,大隈自是肯帮助干儿子做事,就只虑参谋部不给通过,示意海子舆宴请参谋部长、海陆军大臣。
要他们通过了,才无滞碍。海子舆即订了正月初八日,在筑地精养轩,借着新年例宴,运动通过这案。
海子舆自奉电谕之后,虽然每日奔走日本当道,却是十分秘密。使馆人员,除朱湘藩外没人知道,为的是怕亡命客得了风声,又生出许多意外波折。谁知那不作美的日本新闻纸,只解得有闻必录,全不知替人隐瞒,竟将事情始末尽情披露出来。
等得海子舆见了新闻,求日政府禁止登载时,已是全国皆知了。
就中得了这消息,最着忙的,就是云南、四川两省的亡命客,与一般有些国家思想的学生。因为云南已经倡仪,四川更是战争激烈的时节。这十架飞机一到,战事上,民军必受很大的打击。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此时激动了一个伟人,便是第一集《留东外史》中,黄文汉陪着去迎接孙大总统的伏焱。他一向住在东京,韬光养晦,不问外事。数月前住在长崎的林巨章,见东京的小亡命客,归国的归国去倡革命去了,不归国的多被收买了,料没人再寻他缠扰,带着陆凤娇和张修龄、周克珂到东京来。他和伏焱是老同志,合伙在市外中涩谷租了一所房子。这房子也是日本民党中健将,姓山本的别墅。又宽敞,又华丽,俨然像个王侯的邸宅。若在去年亡命客最多的时代,林巨章决不敢租这么大的房子居住,于今是听凭他们挥霍,也没人过问的了。
闲话少说。且说这日伏焱在朋友处,得了这买飞机的消息,即和林巨章商议,要设法釜底抽薪。林巨章疑心这消息不确实,恐枉费工夫。不到两日,各新闻上都传遍了,林巨章就在自己家内,邀集了些民党要人磋商办法。有主张用民党要人名义,通函参陆部,陈述利害,求参陆部不通过这案的。有主张警告海子舆,教他不办这交涉的……张修龄在旁笑道:“两个办法都做不到。这是一种秘密交涉,参陆部如何肯承认有这一回事。海子舆要知道怕警告,在这时候也不巴结来做公使了。我倒有两个办法,千妥万妥,就只愁没有去实行的人。”
林巨章问什么办法?实行的人,现放着这多同志,哪怕没有?张修龄道:“海子舆订了初八日在筑地精养轩宴参陆部,我们派几个头脑浑浊的糊涂蛋,到那宴客的隔壁房间去喝酒,装出烂醉的样子,寻事闯乱他的筵席,拼着进警察署。几个喝醉了的糊涂蛋,就到警察署,也问不出什么罪名来。参陆部被这一闹,脑筋里又都有去年九月初九日蒋四立被刺的那桩事,必定心怀疑惧,不肯终席就走。他们一散,飞机案便没那么容易通过。”
大家听了,都拍手道妤,林巨章道:“去闹事的人,不必要同志,只要是中国人都行。我们大家物色,总有肯去的。”
座中忽然钻出一人,放开如雷一般的嗓音说道:“这事情交给兄弟去办。兄弟新理部务,尚无建白,这点小事,应得担承。如有差误,自甘军令。”
大家听得,都怔了一怔。争着看时,却是一个魁梧奇伟的大络腮胡子,都认得他是新委任的湖南国民党支部长,有名的大喉咙林胡子。他自许先生动身之后,便接任了支部长,他与四川关系最深,又是个有心做事的人,因此一口担任。大家知他系一个爽直军人,也没人笑他。
林巨章道:“这一个办法,有林部长担任了。你说第二个办法罢。”
张修龄道:“第二个办法就更难了。须派人打听冯润林几时在上海动身,坐什么船,在半路上迎着,或是手枪,或是炸弹,收了他的性命,以后料没人再敢来承办这差使了。”
林巨章摇头道:“这个办法做不到,谈何容易,到哪处找这个人?”
大家听了,也都不做声。林胡子见大家都摇头晃脑,不肯答白,气得连胡子都竖起来。说道:“我也不敢说一定办得到。凡事只怕没有办法,既有了办法,总得竭力去干,办得到办不到是不能预定的。这第二个办法,我也担任了罢!只是办不到的时候,我不能受责成就是子。”
大家鼓掌,恭维林胡子有气魄。周克珂立起身说道:“两个办法,都要林部长一个人承办,我等袖手旁观,一些也不帮助,莫说人家笑话,我们自己问心也觉不安。打听冯润林动身的事,我承办了罢。打听明白了,就给林部长送信。派人去干的时候,我就不管了。”
大家说好。林巨章也觉得意,自己两个部下,一个能出主意,一个能担任实行。林胡子对周克珂道:“事不宜迟,我二人就分途去办罢。我预备了人,专候你的消息便了。”
周克珂点头答应,大家散会。
单说林胡子归到青年会,当晚召集部下,演说了今日会议情形,用了些激励的话。当下有杨小暴徒,同一个姓安的,叫安志超,答应去精养轩闯祸。林胡子每人给了十块钱,并说如闹进了警察署,每人再给二十元慰劳金。二人欢天喜地的收了钱,准备去大闹。林胡子心想:去行刺的人,胆量自是要大,身手也得十分勇健的,才有脱险的希望,自己部下,想不出这个人来。谭先阉、刘应乾虽也算是部下的人,但他二人此刻都有了钱,自己又初任部长,没有感情,没有威信,怕他二人不服调度。只是已当众承诺下来了,不能不派人去干,说不得,亲自去求他二人,看他如何说法。主意打定,次日一早,就来到谭、刘二人家里。此时刘应乾已替百合子赎了身,娶到家中,俨然夫妇了。新年天气寒冷,林胡子来的时节,还拥百合子睡着,没有起床。谭先闿正靠着热烘烘的火炉,在那里看报。见林胡子进来,才从容放下报纸,问:“如何这般早!外面风大得很,也不怕冷吗?”
一面说着,一面叫下女拿蒲团给林胡子坐,自己也不起身。林胡子坐下来笑道:“这话全不像是你说的,仿佛是个富家翁的口气。”
谭先闿大笑道:“你真小觑了我。平常忘八兔子有了钱,也要算是富家公翁。我于今有了钱,不求人了,难道只许有钱的忘八兔子摆格,我就不能搭架子吗?”
林胡子道:“你有了这几个钱,便心满意足的搭起架子来,那就完了。我因为不小觑你,才说这话不像你说的。你要知道,我们支部里,像你和老刘这般健全的分子,没有第三个。于今老刘钻在温柔乡里,有天没日头了,你又是这般器小易盈,我真是没有福德。许先生当部长的时候,一个个全是生气勃勃的,无论什么为难的事,说干就干。我一接任,连你们这种健全分子都持消极主义了。我不为我个人着急,也不为湖南国民党支部着急,我真为中华民国的前途着急。偌大一个民国,就听凭袁世凯一个人横行霸道,眼见得中华民国的灵魂都没有了,我们顶着民党的头衔,是这样看水流舟的,眼睁睁望着中华民国断送在袁贼一个人手里,千秋万世,也要骂我们全没一些人气。”
谭先闿着急道:“你好好的,哭些什么?我不搭架子就是了,我去叫老刘起来。本也太不成体统了,夜间一两点钟还不睡,白天就躺到十一二点钟不起来,倒像是前清的吸鸦片烟的官僚了。”
说时跑到刘应乾房门口,提起拳头,在格门上擂鼓也似的擂了一阵。刘应乾在房里答应,高声问:“什么事?”
谭先闿道:“吃晚饭了,还不起来!”
刘应乾好像打了个呵欠,唧唧哝哝说道:“我才睡着,就把我闹醒,你要吃晚饭去吃罢!”
声音随说随小,至此又像睡着了。谭先闿又是一阵大擂,林胡子止住道:“他昨夜既没睡,让他睡罢!”
谭先闿不依道:“非得将他们闹起来不可。是这样一条瞌睡虫,当什么亡命客!你起来不起来?若再挺着,我就对不住,要打进房来了。”
半晌,刘应乾才答道:“你生得贱,这样好睡不睡,要爬起来受冻。我就起来,看你有什么事。”
接着就听得小声和百合子说话。谭先闿见他答应就起来,才不擂门了。回身坐下,笑向林胡子道:“我们当革命党的人,第一不能有家室,第二不能有钱。有了这两件,就莫想他再谈革命了。”
林胡子摇头道:“也看这人的志行怎样。爱财好色的人,如何称得起真正的革命党。像你和老刘,并不是爱财好色,是当穷苦亡命客的时候,激刺受多了,一肚皮的牢骚无处发泄,有意是这样出出胸中的恶气。若真是爱财好色的人,我也不这么大清早起,冒着北风来看你们了。”
林胡子的嗓音大,刘应乾在隔壁房里听得清楚。坐起来,披了衣,将门一推,跑过来笑道:“倒是你这胡子知道我两个。像他们那些伟人,用得我们着的时候,恨不得叫我们做老子;一用不着了,翻起一双白眼,哪认得人哪,真把我两个的五脏六腑都气烂了。天有眼睛,我们也弄了几个钱,我们也晓得搭起架子来,给他们看看。”
林胡子笑道:“你不要只顾说话,穿好了衣再说。是这样散开披了,不要着了凉。”
刘应乾笑道:“哪就这般贵气了?去年正月,那些大伟人穿着貂皮外套,我和老谭都是一件夹衣,他们连穿了不要的棉衣也不肯送我们一件。见面还要拿着‘同志’、‘自家兄弟’这些好听的话,来刺我们的耳朵。唉,我们想起来,真是够受的了。”
林胡子道:“还想他做什么?大丈夫以身许国,尽自己的力量干事就是了。人家待遇的厚薄,计较怎的?他们那种人,难道送了件自己不要的棉衣给你们,就承认他是同志,是自家兄弟吗?这些话,此刻都不必谈了,我十几岁就当兵,到于今,差不多在军队里混了三十年了,脑筋简单不过,一心一意,只知道要驱逐袁贼。没当支部长的时候,尽我一个人的力量;现在当了支部长,就要群策群力了。近日新闻纸,宣传袁贼派姓冯的来买飞行机。我想飞机一去,民军不要受大打击吗?急得想不出防止他的法子,特来找你两个,看有什么主意,使他买不成,或买了运不回去。”
刘应乾道:“新闻我也看得。海子舆是日本人干儿子,什么交涉办不了,我们有法子能防止他吗?”
谭先闿冷笑了声道:“怎的没有法子防止?只要……”刚说到此,刘应乾对他使眼色,就停住不说了。
林胡子笑道:“你们挤眉弄眼的干什么?有法子何妨说出来。难道你们有了这几个钱,真不再谈革命了吗?快乐只管快乐,正事仍是要做的。你们要念及我这么大清早起,冒着北风到这里来,为的不是我一个人。我何尝不知道和你们一样,在家中安享?我此刻所有财产,也够我一辈子使用了。既顶着民党的头衔,遇了这种关头,哪容不做理会?”
谭先闿道:“我是随口乱说的,并不真有什么法子。你若有法子,我倒愿意去做。”
林胡子问道:“我有法子,你真愿意去做吗?”
谭先闿笑道:“你且将法子说出来,可以做的,准去做。”
林胡子叹道:“人一有了钱,就自然会滑头滑脑了。你从前哪是这样没气魄的人?”
谭先闿正色道:“你说罢,不是我吹牛皮,讲革命,没有我干不来的事。上刀山,跳火坑,我都去。”
林胡子笑道:“你此刻说得好,只怕老刘对你一使眼色,你又要变卦了。”
谭先闿立起身道:“老刘又不和我共喉管出气,他不做只由他,我要做只由我。”
刘应乾道:“要做大家去做。且把法子说出来,让我也思索思索。”
林胡子才把昨日会议的情形,说了一遍道:“这事除你两个,没人敢做,也没人做得到。昨日同场会议的四五十人,谁肯承诺。”
刘应乾笑道:“好胡子,只顾你要面子,就不要顾我们的性命了。”
谭先闿道:“快不要这么说,哪里是胡子一个人的面子?你就思索罢,看干得干不得。”
刘应乾道:“我是一句笑话,有意急胡子的。这事何用思索,我们预备应用的家伙,等候那姓周的报告就是了。”
林胡子高兴道:“家伙我哪里现成的。姓周的一来信,我就拿到这里来。危险物放在你们这里不妥当,青年会借着西洋人的面子,任凭多少,都没妨碍。只要手枪,还是炸弹也要?”
刘应乾道:“两种都要。炸弹响声大,能将旁人惊跑,白烟浓厚,又能迷住警察的眼。手枪带在身边,是图脱险用的。若一炸弹没有做了,也可用手枪补他两下。”
林胡子笑道:“你们两个带着四件武器,只要每人给他一下,还怕他跑到哪里去?”
刘应乾摇头道:“你这话是外行,两个人决不能同在一处做人的。或是一个人观风,一个人动手,或是分途等候,谁遇着的谁动手。若两个同在一处,便危险得很。第一,是怕浓烟迷住了,自己误打了自己的人。因为放炸弹的,只等弹一出手,身躯就要赶急往下躺,爆发的时节,自己才不至受伤。同在一处的人,哪来得及躺这么快?放弹的身躯一躺下,顺手就要掏出手枪来,凡是离自己切近的,不问他是谁,都得赶要害处给他两下,才有脱险的希望。还有一层,除非是荆轲、聂政,做这种事才不慌乱。平常人哪怕有吃雷的胆量,一到那时候,不由得一颗心总是怦怦的跳,被炸弹的躺下了,放炸弹的也躺下了,你说这个心慌意乱的同伴,在这个烟雾腾天的里面,如何认得出是敌人,是自家人?若胡乱将他手中的家伙也放了出去,不糟透了吗?并且一遇了能干的警察,即不受误伤,也难免不同时破案。同做一处,是万万不行的。”
林胡子连连点头道:“你这话,是有经验、有阅历的。我同党中,有你们这种人,真是增光不少。我们就是这般议决了罢!”
二人同声应是。林胡子作辞起身,谭先闿留吃了早饭去,林胡子笑道:“我六点钟就用了早饭,此刻十点钟,要回去午餐了。我看你二位,以后不要再是这么俾昼作夜,白糟蹋了有用的身子罢了!”二人都笑着,送林胡子出来。
林胡子去后,刘应乾埋怨谭先闿道:“你这人真太老实。林胡子和我们有什么感情,拼性命替他做面子。若是许先生当部长,我不待他开口,争也要争着去。”
谭先闿道:“我们自己情愿去做,你怎的定要说是替林胡子做面子?你这话,我决不承认。”
刘应乾笑道:“你对我还要说这些客气话,林胡子不来殷勤劝驾,你去不去?”
谭先闿道:“那是不错。我问你,林胡子若是要做一个不关紧要的人,或是要报私仇,你我去不去?只怕不先议了价钱,不看大哥的面子,就是八个人来抬,也抬不去呢!”
刘应乾还待争论,百合子叫他去洗面,说要开饭了,才打断了话头。
再说杨小暴徒和安志超,领了二十块钱,商议如何去精养轩寻衅。安志超说:“我二人竟拿名片去会海子舆,问他为什么要替袁贼买飞机,去打我们民党。再质问日本参陆部长,如何要助桀为虐。你说行不行?”
杨小暴徒说:“不行。他们必不肯承认的。我们只作不知道他是公使,多喝些酒,寻事和海子舆带的小使口角,两句话不对头,就打起来,扭着他,横竖要他的主人出来赔不是。或者径扭到海子舆跟前,得了神经病一般,总以越闹得凶越好。碗盏桌椅只管拿起来,打个七八零落,怕海子舆不赔偿吗?”
安志超连说:“再妙不过。”
海子舆请客,是订了初八日午后两点钟。这日十一点多钟,杨、安两个就来至精养轩。见门外静悄悄的,不说汽车马车,连人力车都没停着一辆,知道还早。杨小暴徒问帐房:“有最大的客厅空着没有?”
帐房在杨小暴徒身上打量了两眼,问:“几点钟要用?”
小暴徒说:“午后两点钟。”
帐房摇摇头说:“午后两点钟,莫说大客厅,小房间也没空着的。”
小暴徒问:“都被人定去了吗?”
帐房道:“先生不信,请上楼去看看。”
小暴徒说:“好。”
教安志超在底下等着,随帐房到楼上。
只见各房间都坐着七八个,十多个不等。但望去全是中国学生,也有团坐在一桌吃点心的,也有散坐了闲谈的。惟中间一连两个大客厅,空着一个人也没有。小暴徒道:“这两间不是空着吗?”
帐房笑道:“这两间订去几天了。现在新年,哪有空着的。”
小暴徒道:“那几间房里的客又不吃喝,坐在那里闲谈,怎不教他腾了出来,好买给别人呢?”
帐房道:“如何是闲谈?客还没到齐。已经点好了菜,闲谈着等客齐了,才吃喝。”
小暴徒道:“我已到这里来了,就没有大客厅,小房间你也得设法腾一间给我。”
帐房踌躇了会问道:“共有几位客?”
小暴徒道:“有大客厅,便有十多位客;没大客厅,就是两个人,将就吃点罢。”
帐房道:“楼底下还有个小房间,楼上是没法设。”
小暴徒只得下楼,和安志超说。安志超道:“这样不凑巧,怎么办呢?楼底下你说行么?”
小暴徒道:“没法,只好相机行事。”
二人随帐房到一间小房子里面。
这房子是预备给寒村小鬼,身上揣着几角钱,也要充阔老来这里摆格,帐房就把他们塞在这里面。下男下女都不大肯来理会的。小暴徒见房中黑暗得差不多要伸手不见掌了,不由得气往上冲,拖住帐房道:“你把我们带到这房里,你说这般黑漆似的,教我如何瞧得见吃喝?赶快换给我一间罢,我吃喝了不给钱行么?”
帐房道:“有房间可换,也不带先生来这里来了。瞧不见吃喝,有办法,等我把电灯扭燃便了。”
小暴徒尚待不依,安志超轻轻拉了他一下。帐房真个把电灯扭燃了,小暴徒笑道:“活见鬼!清天白日开电灯吃饭。”
帐房去了,安志超道:“倒是这间黑房子好,我们只有两个人,吃不了许多钱。此刻又为时尚早,占了他一间大房子,太久了,说不定要催我们走,那时才不好办呢。”
小暴徒点头道:“且叫下女弄点酒菜来,慢慢的吃喝。两个人轮流去外面打听,海子舆一来了,我就过去故意撞跌他一交,先给他个下马威。”
安志超举起两手,拍了会巴掌,不见下女来。小暴徒笑道:“你这个乡里人不得了。这么大的西洋料理店,叫下女没有电铃,要拍巴掌吗?”
说着,拿眼四处一望,找着了电铃。按了两下,仿佛听得有人答应,即回身坐下。等了半晌,哪有个人来?小暴徒又去,按着不放,才见个下女跑来,问做什么。小暴徒道:“你问我做什么,我倒问你这里是做什么的?”
下女见他神色不对,转了点笑容说:“要酒莱么?”
安志超点点头道:“只怕是这么一回事。”
随说了些酒菜,下女应着去了。小暴徒指着壁上的钟道:“一点多钟了,你先去门口看看。”
安志超起身出来,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辆汽车,门口正拥着一群衣冠楚楚的人。精养轩的帐房下男,都排班在那里鞠躬迎接。安志超认得是海子舆带着翻译参赞来了,打算糊里糊涂撞将过去,抓住海子舆,口里乱骂卖国贼,拳头脚尖一齐上,打个半死。
不知海子舆性命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