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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玫瑰与海棠

  当下真个把他在玉狮谷的情形,一五一十统统说了出来。
  罗优兰暗地咬着牙,一声不哼,静静的听他报告。两人正说着,猛听得楼梯登登急响,龙飞豹子在门外哭喊:“沐二叔!沐二叔快来,我母亲不见了。”
  屋内二人吃了一惊,一齐走了出去,一见龙飞豹子立在门外眼泪汪汪,拉着沐天澜往楼下便跑。
  罗优兰也跟了下去,一到楼下,龙璇姑如飞的赶来,向龙飞豹子娇叱道:“小孩子不知轻重,惊动了二叔二婶。”
  罗优兰头一次听她叫“二婶”,倒呆了一呆!龙璇姑心里有急事,没有理会到,一看几个头目都轰了进来,齐问什么事?
  龙璇姑忙向他们摇手道:“没有事,都是龙飞豹子闹的。前面我舅父和那位老方丈,千万不要惊动,你们先出去,回头有事再招呼你们罢。”
  这几个头目都是龙土司心腹,明知龙璇姑故作镇静,因为有沐二公子在侧不便多问,只好俯身退去。头目一退,罗优兰拉着龙璇姑的手问道:“龙小姐,究竟怎么一回事,龙土司和夫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龙璇姑这时也是泪光莹莹,粉面失色,嘤的一声,倒在罗优兰怀里,呜咽着说:“我父亲回来以后,我们做子女的当然心里快乐,父亲因为身体没有复原,没有和众人见面,也尚可说。但是鹏叔为了父亲九死一生,我父亲平日又和鹏叔象亲兄弟一般,照说我父亲应该急于一面。但是我父亲好象忘记了鹏叔似的,连那位无住禅师也没有会面,便一言不发的,在我母亲房内似睡非睡的躺着,不住的长吁短叹。我舅父(禄洪)和他说话,也似爱理不理,平时对我们姊弟何等爱惜,今天回来对我们姊弟似乎也变了样,我舅父悄悄的对我说我父亲气色不对,神志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叫我们留意一点。
  我本觉得奇怪,经我舅父一说,我们格外惊惶。我和母亲私下一说,母亲也暗暗下泪,我母亲说:‘也许蟒毒未净,也许被罗刹夫人囚了这多天,心身都吃了亏,身体太虚弱的缘故。’因此我们不敢在母亲房里逗留,我拉着我兄弟退了出来。隔了没有多久,我兄弟跑到我屋里对我说他瞧见母亲从房内出来,面色非常难看,大白天手上提着一只灯笼,独个儿悄悄的进了通地道的一间黑屋子。他在后面喊了一声‘母亲’,不料被母亲骂了回来,不准他跟着,眼看她独自进了黑屋子,砰的把门关上了。
  我听了飞豹子的话也是惊疑,我知道那所黑屋子是我们寨里的秘密室,除出我父母以外,谁也不许进去。我知道这间秘室内,有很长的地道可以通到远处,自己却没有进去过,这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进这秘密室去,而且进去以后,隔了这老半天,还没有回来。飞豹子不懂事,先急得了不得,以为母亲遭了意外,他不问事情轻重,一溜烟似的向二叔二婶去求救了。我急急赶来,他已把二叔惊动下楼来了。”
  沐天澜罗优兰一听龙璇姑这番话,肚里有点明白,映红夫人定是到秘密藏金处所,检点金窟去了。龙璇姑未始不知道,有点难言之隐,偏被不懂事的龙飞豹子一闹,只可半吞半吐的一说。但是隔了许久,还没有开出门来,也有点可疑,自己却不便进秘密室去查勘,正在为难,忽见龙土司象摇头狮子一般,拄着一支拐杖踉踉跄跄走来。一见沐天澜,直着眼,摇着头说:“二公子,在田跟着老公爷南征北战,一世英雄……现在完了……完了!”
  嘴上把这句话,颠三倒四的声吟,一手紧拉着沐天澜,脚下划着“之”字,一溜歪斜的向楼下一条长廊走去。言语举动之间,大有疯癫之意。
  沐天澜慌把他搀扶着,跟着他走去。龙璇姑和龙飞豹子寒着两泡眼泪,一齐赶过去,一边一个扶着龙土司想叫他回房去。龙土司回头叱道:“你娘这半天不见,你们难道随她去了。”
  说了这话,依然一手抓紧了沐天澜腕子向前走。
  罗优兰也觉龙土司和从前龙行虎步的气概,大不相同。
  留神内寨几个头目都不在跟前,自己带来的家将,有几个远远立着伺候,便暗使眼色叫他们不要跟来。自己悄悄跟在后面,且看龙土司走向何处。长廊走尽是块空地,上面铺着细沙,大约是龙璇姑、龙飞豹子姊弟练武的场子。空地对面盖着几间矮屋,龙土司和沐天澜在前面并肩而行。刚踏上空地,对面中间屋内的一重木门,突然从内推开,飞一般从黑屋子内奔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
  众人看出是映红夫人,见她面皮铁青,眼光散漫,挂着两行眼泪,而且满身灰土,高伸着两只手臂,形如疯狂般,远远冲着龙土司奔来,嘴上狂喊着:“天啊!我们铁桶般金驼寨,一下子毁在罗刹夫人手上了。”
  她一路哭喊着飞跑过来,大约神经错乱,两眼直视,只瞧见自己丈夫龙土司,没有留神别人。等得跌入龙土司怀内,才看清沐天澜、罗优兰和自己儿女都在面前,顿时一声惊叫,悲愤、愧悔,百感攻心,竟是两退直伸,晕厥过去。
  龙土司两手一抄,把自己夫人抱起来,一语不发回身便走。龙璇姑、龙飞豹子急得哭喊着娘,也飞步跟去。只剩了沐天澜、罗优兰立在空地上,沐天澜肚里有点明白,罗优兰还有点莫名其妙,慌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沐天澜摇着头叹口气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黄金能够救人,也能杀人。”
  两人回到楼上,罗优兰满腹狐疑,向沐天澜追问刚才在楼下说的“人为财死”那句话的内容。沐天澜正想把自己见到的话说出来,忽又听楼梯微响,龙璇姑在门外低低喊着“二婶”。罗优兰跑出屋去,门外两人戚戚喳喳说了一阵,脚步声响,龙璇姑似已下楼。
  罗优兰回进房来,柳眉倒竖,粉面寒嗔,跺着脚说:“好厉害的女魔王,世上的便宜都被她一人占尽了。”
  说了这句,骨嘟着嘴坐在床上。沐天澜凑了过去,慌问:“究竟怎样一回事?”
  罗优兰玉掌一舒,掌心叠着一个折叠,嘴上说:“你瞧!”
  沐天澜把折叠拿在手中,展了开来,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寥寥十几个字:“黄金万两,如约笑纳,财去祸减,慎守基业。罗刹夫人寄语。”
  沐天澜诧异道:“这字条怎样发现的,难道罗刹夫人又跟着我们来了?”
  罗优兰瞧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来了,你的心上人来了,快去亲爇吧!”
  沐天澜涎着脸说:“好姐姐,你真冤屈死人,我因为这张字条来得奇怪,才问了一声,你心里存着这口气,怎的还没有消呢?”
  罗优兰抢着说:“我这口气一辈子也消不了。老实对你说,事情确是我愿意教你这样做的,在你还可以说我逼着你做的,正惟这样,我现在越想越后悔,我为什么这样傻呢?假使我们两人掉了个儿,假使罗刹夫人是个男儿,你愿意自己亲爱妻子和一个野男子打交道,放她出去一天两夜吗?你这一趟溜了缰,便象挖了我一块心头肉似的,你这一趟得着甜头,难保没有第二次,我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呢?”
  说罢,泪光莹莹,柳眉紧蹙,一种缠绵悱恻之态,铁石人也动了心。
  温柔多情的沐天澜,怎禁得住这套情丝织成的巨网兜头一罩,而且网口越收越紧,似乎一个身子虚飘飘的失掉了主宰,又甜蜜、又酸辛,意醉神痴,不知怎样才好。心里却又暗暗自警,暗暗打鼓:“啊哟!好险,幸而那一位神奇怪僻,天马行空,不受羁勒,万一昨夜被我说动,遂我一箭双雕左右逢源之愿,定是两妻之间难为夫。不用说别的,仅是左右调处,也够我形神俱疲了,看起来二者不可得兼。那一位是有刺儿的玫瑰花,还要难伺候,我不要得福不知足,我还是一心一意,守定我这朵醉人的海棠花罢。”
  他这样低头痴想,半天没有开声。
  罗优兰以为他被自己发作了一阵,心里难过,虽然还有点酸溜溜的,到底心里不忍,伸手向沐天澜肩上微微一推,娇啐道:“你半天不则声,心里定然恨上我了。”
  沐天澜和罗优兰原是并肩坐在锦榻上,回身把她揽在怀里,叹口气说:“我怎能恨你,只恨我自己没有主见,一心想救龙土司,竟跟着罗刹夫人走了。你说得好,假使我是个女子,她是个男子,我也跟他走吗?”
  罗优兰嗤了一笑,在他怀里仰着脸说:“所以世间最不公平的是男女的事,好象天生男子是欺侮女子的,世间多少薄命红颜的凄惨故事,都被薄幸男子一手造成的。我这话并不是说你是薄幸男子,只怪老天爷既生了你和我,怎的又多生出这个罗刹夫人的怪物来?不用说别的,只说她花样百出的笑样儿,不用说你们男子被她笑得掉了魂,连我见她笑,也又恨她,又爱她。
  她虽然长得不错,也未见得十全十美,只是她面上一露笑意,不知什么缘故,便是我也爱看她的一笑,你说奇怪不奇怪?此刻我也想开了,世间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自己觉得太美满了,怕我没有福消受,这样带点缺陷也好,天上的月亮儿还不能天天圆满哩。”
  沐天澜一听暗暗转愁为喜,暗想她这样自譬自解,从酸气冲天忽然一转而变为乐天知命,无异把她刚才自己越收越紧的情丝网,突然又自动的网开一面。这面网一开口不要紧,沐天澜心里一动,魂灵儿便滋的飞出网去,又到罗刹夫人那儿打了个来回。这便是普天下男子们的心!
  罗优兰一抬身,从他怀里,跳起身来娇嗔道:“我看你有点魂不守舍,我说了半天,大约对牛弹琴,满没入耳。”
  沐天澜说道:“对,我是牛!可是我这笨牛,是罗优兰小姐的心头肉,别人的话听不到耳朵去,罗优兰小姐心里的话,不用张嘴,她的心头肉我会不知道?”
  罗优兰想起自己刚才说过“挖了心头肉”的话。忍不住格格的娇笑不止,伸手打了他一下,笑着说:“谁和你油嘴薄舌的打趣,你明白我这句话的苦心便好了。”
  沐天澜说:“咱们闹了半天,放着正事不说,到底罗刹夫人这张字条怎么来的呢?”
  罗优兰说道:“这张字条,刚才龙璇姑奉着她父亲龙土司的命送来的。据她说,她的父亲回来以后,母亲张罗着她父亲沐浴更衣,在她父亲解下头巾时,却在头巾上发现了这张字条,两老夫妻一瞧这张字条,立时神情大变,面目改色。
  她母亲一声惊喊,点起一只灯笼,便独自奔向后面秘密室去。
  秘密室内有通地道的门,这地道非常曲折,重门叠户,暗设机关,有藏金的暗窖,熔金的巨炉,还有密藏军器火药的暗库,建筑得非常坚固巧密。
  虽说这地道可以通到插枪岩藏金处所,但是藏金藏军火的地方,却是另有机关,外人断难闯入。便是寨内,也只有龙土司、映红夫人二人知道启开方法能够入内。别人便是进了地道,也无法到了藏金秘密窖之处,连龙璇姑、龙飞豹子都进不去,别人更难擅入了。
  万想不到今天她母亲心慌意乱的走下地道,到了藏金所在,机关失效,秘密尽露。坚固的几重铁门统统敞开,门上巨锁统统折断,全部藏金一万余两统统不翼而飞,竟不知这样沉重的万两黄金,用什么法子搬走的,而且搬走得点滴无余。只地道内,留着一堆堆的兽骨,一支支的燃烬的松燎尾巴。
  她母亲一看历年秘密存下来的全部津华,一扫而光,在她父母原把这黄金看作金驼寨命脉,突然遭此打击,惊痛惶急之下,把手上灯笼一丢,竟自晕死过去。她在地窖内晕死了半天,自己悠悠醒转,业已神志失常,回身奔了出来,便被我们在空地上撞见了。
  映红夫人在龙土司怀里第二次又急晕过去,被龙土司抱进卧室,叫他们姊弟找来映红夫人兄弟禄洪。大家把映红夫人弄醒过来,竟成半疯状态,却对自己儿女璇姑和飞豹子说:‘罗刹夫人是你们父母最大的仇人,也是金驼寨龙家苗全族的仇人。’叫他们姊弟记住这话,长大起来务必要想法把罗刹夫人置之死地,她两老才能死后瞑目!
  那龙土司虽然身体衰弱,津神也失状态,但比映红夫人还好一点,和禄洪一商量,把这档码事还是严守秘密的妥当,不过在我们两人面前,怎能再守秘密?而且觉得事态不祥,后来不知是否还有祸事。禄洪立时要自己上楼来和我们商量,可是他姊姊、姊夫言语举动,都失状态,不敢离开,才命璇姑拿着罗刹夫人字条,上楼来通报我们。这便是刚才璇姑对我说的话,但是我前后一想,罗刹夫人这位女魔王,真是神通广大,这样秘密的地窖,这样大量的黄金,用什么法子探明藏金机关,再用什么法子,搬得这样干净呢?”
  沐天澜突然跳起身来,吃惊的拍着手说:“啊呀!好一位神出鬼没的女魔头,现在我都明白了。”
  罗优兰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你明白什么?快说!”
  沐天澜说:“我和罗刹夫人到她住的所在,和她对我所说的话,我已经细细的对你说了,你只要把我们两人会到罗刹夫人以后的一切经过,仔细一琢磨,便可推测她夺去龙家全部黄金的计划了。罗刹夫人不是对我们说过,她两次夜探金驼寨,探出后寨地道和炼金炉,明知密藏黄金定有地窖,一时不易探出准处的吗?正惟她不易探出藏金准处,才想法叫我们替她传话,从中做和事佬,最后还把天大人情,落在我一人身上。其实她何尝要我们做和事佬,何尝卖人情?无非巧使唤我们,把我们当作投石问路的工具罢了。她料定我们替她一传话,映红夫人善财难舍,定然不甘心将全部黄金送与别人,定必偷偷到地窖去,拿出一点黄金来骗人。
  罗刹夫人却利用映红夫人到地窖去的当口,她定必早已藏在地道内,亲眼看到映红夫人出入处所。这一来,她本来不易探寻的地窖,无异映红夫人自己指点她藏金所在了,那地道不是通到插枪岩吗?罗刹夫人出入地道,更不必从后寨进出,地道内原没人看守,她从插枪岩地道口进去使得,她在地道内藏几天,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不是随意推测,我还有证明。而且现在我还知道她那晚在这屋里向我们告别,故意突然退到屋外,一晃无踪,我们总以为跳出窗外去了,其实她根本没有离开,仗着她轻身功夫与众不同,不知又藏在哪儿了。”
  罗优兰诧异道:“你怎知她没有走呢?”
  沐天澜说:“当时被她蒙住了,现在想起来,事情很明显。她来过第二天,起更时分,你叫我一人到象鼻冲赴约,她一见我面,便说:‘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来,是不是让你发挥天才来了?’你总记得头一天晚上她走过以后,你和我打趣,说是:‘应该托词避开,你才发挥天才。’的话。罗刹夫人不是神仙,她不听到这样的话,怎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罗优兰点点头道:“唔,这样说来,我们两人所说关于她的私话,大约她都偷听得去了。”
  沐天澜说:“不但如此,那天晚上她在象鼻冲不远地方,早已埋伏的几头人猿,两乘竹兜子,明明是知道我一人和她会面,预定和我同走,才这样布置的。那时她故意问我为什么一人去的当口,我不知她怎样用意,我还用话掩饰,说是因为岳父要走,父女惜别,你有事才让我一人来的。她却冷笑着说:‘清早偷偷跑掉的桑苧翁,又回来了。’
  你想她连岳父怎样走的,都瞧得清清楚楚,可以断定那天她连大白天都没有离开这儿。她为什么不肯离开这儿,她定必算定映红夫人不放心密藏的黄金,或者算定已应许的二千两定必要进地道去的。还有那晚我同她到了那秘谷,现在她把那地方叫做玉狮谷了,她对我说许多人猿派出去办事去了。
  第二天下午她又带了不少人猿出谷而去,一面又约定你们在五更时分到中途指定地点迎接我们。你们走路,当然比不上人猿飞一般快,说是五更,有这许多路程,还怕一起更不出发么?她却算定时间,在你们出发寨内空虚当口,她早已率领人猿从插枪岩进身,埋伏在地道内了。到时打开密藏黄金地窖,指挥人猿尽量搬运,黄金分量虽重,在两臂千钧之力的一群人猿身上,便轻而易举了。
  不过她把这许多黄金,是否运回玉狮谷,或者另有密藏处所,便不得而知了。可是最后存心把映红夫人掩耳盗铃的二千两黄金,送与咱们作程仪,简直是开玩笑。在映红夫人、龙土司碰着这位神出鬼没的女魔王,把他们多年心血视同命脉的东西,席卷而光,还要处处摆布得人哭笑不得,无怪他们两夫妻要急疯了!便是我们两人,何尝不被她攒在手心里玩弄呢?”
  罗优兰听他这样详细的一解释,前后一想,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微笑道:“罗刹夫人虽然刁钻古怪,玩弄我们,但是我们还是胜利的。第一:她对你钟情是千真万确的,无论如何,她不会帮助黑牡丹和我们敌对了。第二:龙土司四十八名苗卒,到底被我们救回来了。我们总算不虚此行,不过便宜的是你,吃哑巴亏的是我罢了。”
  沐天澜一听到她吃哑巴亏的话,便觉心里勃腾一震,总觉有点愧对娇妻,慌不及用话岔开,抢着说:“今天龙土司夫妻俩为了全部藏金失去,几乎变成失心疯,可见一个人逃不了名利二字,可是名和利,又象犯斗似的。龙土司夫妻平时也是雄视一切,赫赫威名,想不到为了万两黄金,弄成这样局面。非但辱没了英雄两字,简直和便便大腹的守财奴一样了。可见一个人要做到‘名利双收’实在不易,其实照我想来,龙家失了这许多黄金,焉知非福。我在象鼻冲岭上,无意中听到黑牡丹和飞马寨土司岑猛谈话,他们也是窥觑这批藏金的人。现在祸胎眙已去,大可安心了。罗刹夫人字条上说的‘财去祸减’倒是实话。”
  沐天澜自不小心,说溜了嘴,又漏了这一句。
  罗优兰立时一声冷笑:“你那位罗刹姊姊的话还会错?当然句句是金玉良言-!但是你应该替龙家想一想,他们历年守口如瓶,绝对不承认家有藏全,现在怎能说全部藏金都丢了?便是不顾一切,为免祸起见,故意张扬出去,试问在这样神秘的局面之下,除去我们两人知道内幕外,旁的人谁能相信了?龙土司夫妇也和我一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
  沐天澜一听话里话外,老带酸溜溜的味儿,吓得不敢答腔。
  罗优兰看他半天不则声,心里暗笑,故意逗着他说:“你这几晚太累了,躺着养养神罢。”
  沐天澜一伸手把她揽在怀里,笑着说:“旁的事不必再说,现在我们总算把人救出来了,我们还是听从岳父的话,不必在此地逗留了,咱们早点回昆明罢。”
  罗优兰笑道:“你说了半天,这一句才是我愿意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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