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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奴酋布梯陷遵化(报合丛谭)

  奴酋兵屯遵化,离城十里扎营,插标直至城下,曰:“城中官民自惴,开城投降,则性命可保;若待我大兵压城,必为齑粉!”
  城上民快人役闻言,相顾失色,慌忙走禀其县官,曰:“小小遵化,皂快百姓,不过二千人。闻奴酋辄至十万,即人手一石,也可投破吾城,愿爷爷熟思之。况适插标人来我城下,说道:『开城投降,则性命可保,不然,大兵压城,则齑粉矣!』”县主闻言,亦为彷徨,泣曰:“不意遭此大难,第我身受国家深恩,当以此城为存亡,万一可保,我汝皆其福也;万一不能守,则任汝等逃生矣。”
  虏至城下,矢石飞下,虏亦为之却步,笑曰:“斗大孤城,能得几许矢石,足以拒我?”
  忽虏中驰出一酋,扬鞭策马,于遵化城下往来飞奔,四门周视。时已日西,忽虏中又走出一酋,手拿一黑旗,亦策马扬鞭,往来城下。县官见之,不知何为,顾旁一军曰:“可以石投也。”
  其军持石,若不胜之状,石抛下城,止盈丈地,而酋已远。及酋飞马再至,又顾呼弓箭手曰:“此往来马上者,酋长也,可射之。”
  弓箭手甫持弓,而手摇摇,矢旁坠。县官曰:“尔辈如是,奈何?”
  忽虏中鸣锣数声,将众收回营中。城上各快役喜曰:“虏去矣!便请归衙休息。”
  县官曰:“虏情莫测,岂可懈于提防!”
  至夜半,又闻金鼓之声,将城四面围困。各酋手持布梯,抛搭城垛上。城上见布梯搭住了城垛,有将手去爬脱的,则下已坠紧,不可脱。有将刀去割的,则下已有箭射上,手忙难割,只是乱把灰瓶石头丢将下去。贼下用木棚遮住,个个从布梯上,搬上城楼。我兵见贼有几个上城,无不魂消魄散,四处喊叫曰:“贼来矣!贼来矣!”
  众快役抛了器械,走回家去,呼儿唤妻,四散逃生。城中男女,号泣震天。贼遂大开城门,喧传道:“百姓官民人等,有愿投降削发者免死,不降者诛戮。”
  于是有愿降者,有逸去者,至妇人则脚小难移,选其美而少者,留住城里,各贼拥为美姬,老弱男女杀无数。县官亦不知其去向矣。
  其县堂,则酋长云:“大都督居住。”
  民居则分众贼住扎,共安营十三座,近于京都四面四五十里屯扎,联络百里余。丞迎接奴贼于东路安营。次日,遂分调各酋贼,或三四十,或一二十,拨去乡村搜掳。当时八卫兵将,大同、宣武、定保,先点兵入卫,屯在南面;后紫荆兵屯西面;东路兵在北;天津兵在沙窝门;河间兵屯本京。
  惟时遵化百姓,日则避入山林密处,夜有胆壮的,也去人家空房子搜寻些掳不尽的饭米充饥。时有两个后生,同是逃难人,手提两把朴刀。当夜天昏地惨,月色天光,各贼都去睡着,止有巡更人等巡视。后生蓦地来一个大房子后门旷僻处躲,忽见一个女子轻轻悲啼,走出后门,仰面观天,祷祝道:“皇天照鉴,鉴奴苦情。奴囚底贼,你劫了我家钱物,杀了我的父亲,拆散我家夫妻子母,淫辱我的身子,我今生料不成得个人。”
  就身上解下抹胸,看着一株大树上,掉将过去,道:“我的爹爹,阴灵不远,你在鬼门关下相等,我生为遵化县人,死为遵化县鬼。”
  待把颈项伸在抹胸里自吊,忽然黑地里隐隐见泥墙子背边两个汉子,手中拿了两条朴刀,走近前,指着女子道:“不得做声,我都听得你说底话。你如今休寻死处,我救你出去,不知如何?”
  女子道:“恁的时可好。救得奴出去,贼平日,自当酬谢。”
  汉子道:“我姓冯,叫作冯锦。他姓褚,叫作褚袍龙。当初来这里,指望偷些个鸡羊米粮等物,僻处去吃。今日却撞着你,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你出去,却无他事,不得慌。请问娘子,那家宅眷?”
  女子道:“妾姓阴,羞人答答的,身已被辱,还有甚脸嘴说名!”
  正言语间,只听得营内唉的一声,似说走了走了一般。
  冯锦道:“快些走!”
  把这阴氏扯走到泥墙边,他两个用力打一耸,阴氏骑着墙头,两个把朴刀一点,跳过墙去,接这阴氏下,冯锦一背背了,褚袍龙一步步跟着。行了几步,则见黑地里把一条笔刀枪,看得亲,喝声道:“着!”
  向冯锦前心便擢将来,但听见“咔嚓”的一声响。这人是墙外巡逻底贼,见两个汉把两条朴刀,跳过墙来,背着一个妇人,一枪擢将来,黑地里冯锦侧身躲过,一枪擢在墙上,正摇那枪头不出,褚袍龙见了,走近前,望黑地猛用力一朴刀砍去,把那贼砍为两截。
  两人把这女子救出在僻静处躲,相敬如兄妹。不两日,撞着自己的丈夫。这女子与丈夫说他两个仗义好人,并与他无一些点染。他的丈夫也感激他,拜谢了去。北来人述闻此事,记之,以见急难中亦有见色不乱之人如此。
  当时奴贼犯境,凡我臣民,有能设奇破虏者,无不奏闻。有吏部验封司主事杨仲一本:架炮灭虏事。奉旨:“着杨主事同总协调度试用。”
  初十日,杨主事早赴朝阳门城角,望城外无人地方,设炮架一位,祭拜礼毕,适遇工部尚书张凤翼、陕西道御史赵延广、山西道御史喻思恂等,同观运炮。杨主事亲指点员役,教其运石之法。初发一石,直从云端飞坠,越度河外百步余,连发数石,俱飞击如前,众皆喝采。第未知后事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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