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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奴酋率虏入寇(丛谭)

  却说东酋,自奴儿哈赤被我兵败衄,发背身死。自后两三年来,不敢入寇,李永芳身受奴封王号,也贪富贵逸乐,因此辽东干戈稍宁。不意二年秋间,李永芳谋主李伯龙,复唆奴主入寇。又惧辽东一带把守严密,于是渡河西来。先埋细作束不的,带银两来高台堡籴米,俱装作我民模样。时在收割,不论多寡,尽皆要籴,虽一升一合,亦把铜钱零买,在葫芦岭中贮积。奴酋性最淫荡,高台堡上过往几个娼妓,他见了,不禁心动。曾习得我南人说话的,走向前,对着娼妓通了一个假名假姓假籍贯,在堡上买酒买肉,摆了一两桌,和那妇人一杯一杯的吃,留住同宿,留连三五日。时堡上也有三五个少年,见他不放这妇人出来,周日只在奴儿居住所在打探,未免叫人串通那妓女来玩耍。那些奴酋也怕生了事,露出奸细,只得放出与那些后生邀生,重重把些银子送与妓女,嘱付道:“我们一向在渖阳等处生意,今已二十余年了,所以我们饮食各项,都与那边人一般,身子更自在,未免有些腥气。娘子,我和你数日恩爱,也是前生姻缘,须记得一夜夫妻百夜恩,外面对人,须代掩饰掩饰,替我们遮遮短处。”
  妓女道:“不消说,自然自然。”
  不晓得这女子正在疑惑,见他恁的说,一发疑了,逢着这几个后生,又是俊俊俏俏人,两下吃酒,挨肩促膝的坐。一个把鼻子在女子身上嗅了两嗅,道:“娘子,你姐妹们是干干净净的,唱词中云:『行也一阵香,坐也一阵香。』你如何衣服上带些腥气?莫不是带多些射?”
  那女子见他这般说,红了双脸,羞答答的道:“我原也没有这气息,为这两日被那籴米客人接去,惹成这气息。我也疑惑他,他道:『自幼在辽东外生意,因此带了臊味。』他叫我代他遮遮短处。难道是我生成的?怕你们耍笑。”
  内一个道:“莫管他,过一会,把些刘鹤家玉容香肥皂与他洗洗澡,换了一身衣服,依原香喷喷的。”
  一个道:“依我看起来,莫不是东西夷人,装客人籴米的?咦!若是东西夷来此籴米,不是好消息!”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各处都有些喧传,然多有半信不信的。
  那奴儿听得人疑出他的行藏,托言我们暂回,十月间来搬去粜,悄悄走了。于是九月秋抄,遂率虏数万余人,从山东间道,直至遵化,一路抢掳乡曲。时虏押兵人,风闻称为大都督,与六王子寇铁山、遵化管下地方,残杀多少人民,又尽收其牛马鹅鸭等物,分给众酋。凡民间女子,老者弃之,少年貌美者,掳之而去。你看那些美貌被掳的女子与遵化人民逃奔者,正是:
  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
  斩截无孑遣,尸骸相掌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
  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
  失意几微间,辄言毙降虏。要当以停刃,我曹不活汝。
  岂复惜性命,不堪其詈骂。或便加棰杖,毒痛惨并下。
  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
  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时村曲百姓纷纷逃窜。飞报入遵化城中,城中男女,但闻悲号之声。县官闻此,亦为涕泪沾襟,督率快役百姓守城。奈那些快役百姓升平日久,耳不闻金鼓之声,足不履战阵之危,一旦当此,有手忙脚乱、心惊胆战而已。能保其无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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