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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济光

  龙济光,字子诚,滇人,生有异禀,耳作长方形。母号长乳夫人,哺儿时,以乳投于肩际,负儿就乳,乡人无不奇之。生三子,长觐光,次裕光,济光其季也。觐光袭蒙自土司,为云贵总督岑毓英(桂人,岑春煊之父)所器,得授四川会理州知州,让土司于济光。济光练团丁,捕治群盗,以功晋知县;寻擢候补道,随岑春煊入桂,官右江道。时张鸣岐居岑幕,与济光稔,服其知兵。
  后张为两广总督,黄花岗之役,革命党攻督辕,亲兵发枪拒之,党人退入市廛作殊死战,张穴垣而遁,避居督辕后水师衙门。提督李准遣其部驰援,入辕阒无人迹,皆以为制军不复返也,尽发所居积珍饰古玩,取携一空。嗣闻张匿于衙后,惧谴责,纵火焚辕以灭迹。事定,张宦囊如洗,侦知李部所为,恨甚。然李以平乱功,愈获清廷宠眷,张固无如何也。乃奏调济光入粤,引为己助,卒以李缺畀济光焉。
  同年,武昌揭义旗,举国响应,济光孤掌难鸣,不能为清室作鹰犬,阴与袁世凯通,仓卒问计。袁令退处惠州,静观变化,济光喜从之。广州光复,民军未入东江,济光赖以苟安。
  民国三年,党人愤袁之阳附阴叛也,大兴问罪之师,于是有湖口之役,湘、粤皆作鼓桴之应。济光喜曰:“此其时矣。”
  率兵入广州,极为袁所激赏。袁尝举以语人曰:“此吾南疆柱石也。”
  授济光振武将军,督理广东军务,兄觐光为巡按使、裕光为镇守使,昆季三人皆授上将,权威之盛,为西南群督冠。筹安会起,袁窃号自娱,纳某策士议,以爵位安反侧。
  一日,袁谕内史具各省将军巡按使名册,按名亲笔加圈,自一圈至五圈不等。翌晨拟谕,一圈者授男爵,二圈子爵,三圈伯爵,四圈侯爵,五圈公爵。民国以来,督抚之制久废,袁脑筋陈腐,仍沿清制,疆吏中居于旧总督驻地者皆封公爵,巡抚驻地封侯、伯爵,故济光得公爵,陆荣廷得侯爵。陆耻居其下,郁郁不乐。
  会惠州告警,济光遣军平之,以功晋郡王衔,加振武上将军。陆不能复忍,语人曰:“老悖不足与谋。陆某昂藏七尺躯,讵甘亻心亻心见见,北面事之耶?”
  党人窥陆隐,百计结纳,陆欣然愿为后盾。时袁派豫人王某为广西巡按使,侦陆行动,密告袁曰:“陆将军自视高,重虚名而逞意气,屈居侯爵,非所以羁縻之也。”
  袁得书不报。先是,陆命子裕光北上,以侍卫武官名义阴为质于袁,至是密召之归。无何,滇中举义,袁遣曹锟、张敬尧等率师入蜀,复命济光举兵袭滇后。陆与济光兄觐光为儿女姻亲,觐光子运乾,陆婿也。济光恃此谋假道于桂,获许。乃命觐光为帅,运乾为先遣司令,师次百色,滇池大震。不意陆以迅雷之势断其归路,觐光军大馁,帖然缴械,父子狼狈逃归,而陆竖帜讨袁矣。
  陆部署既定,由梧州顺流而下,设军政府于肇庆,举唐继尧为大元帅,岑春煊摄之,胁济光倒袁。时袁渐失势,帝制取消,济光意已馁。其策士蔡乃煌为岑所深恶,岑使人谓济光曰:“不杀伯浩(蔡字),足下虽附义,不足取信于国人也。”
  先是,岑为两广总督,西后宠眷逾恒,忌之者众。蔡任上海道,承庆亲王密意,取坊间梁启超照片与岑拍而为一,密奏西后,谓岑过沪时曾召梁登海轮,密议至洽。后览奏大怒,立罢岑职。岑未忘宿怨,故以杀蔡为合作条件。
  蔡与济光为盟兄弟,济光慑于势,卒杀之。蔡无行,有取死之道;而见杀于济光,在济光为负义。然终无以自保,遁入琼崖,负苟安,仍与北廷通。曾数度犯广州,未逞,忽发奇想,率部浮海,抵津沽。盖济光虽南人,恒以拥护中央为其一贯政策,北廷利为工具,济其饷弹以牵制革命势力,由来已久。今虽铩羽归来,倘利尽交疏,报以白眼,亦徒示人以不广。
  故济光军抵京津,北洋诸领袖如徐世昌、段祺瑞、曹锟等,备致殷勤,欢如旧雨,划小站为其驻防地,月拨饷款三十万,仍呼为两广巡阅使。时琼崖一带驻有济光残部,北廷为示惠计,派舰载归,合编为四旅。越二年,济光依人为活,碌碌无所建树,礼遇渐衰,饷糈不继,士卒有菜色。直奉之役,更以首鼠两端,为直系所齿冷。事定,济光不自安,解职居京师。时京中显宦如王士珍、江朝宗之流,笃信扶鸾之说,集众设坛,行叩拜礼。
  一日,济光被邀入坛,稽首问休咎,乩笔沙沙作响,谓吕洞宾临坛矣,作书曰:“龙济光带兵,多行不义,理不可恕。”
  济光悚然毛竖,崩角在地,求禳解。仙曰:“念汝至诚,罚跪二小时,前罪免议。”
  济光敬谨受教。越二时起,猝中风晕绝,从者舁归,瘫痪不可治,于是者半年死。兄觐光先卒,弟裕光今仍居北平未归。
  济光为人颇持细节,不嗜淫赌,终身无姬侍,恂恂衣冠,无武夫习气。严于驭下而敬礼士人,尝举起身州县事语人,盖虑人讥为荒伧也。治家处世悉遵古法,夫人出,必张帷幔。渠又谓“拥护中共系边吏天职”,而不知朝政失纲,大奸窃国,认贼作父,岂亦天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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