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左宗棠见清廷如此重待一个举人,骤膺五品京堂出身,确是算得荣华,便定了主意,出来任事。那时清廷见李续宾兄弟屡立战功,便撤去吕贤基,以李续宾署安徽巡抚,使担任办理安徽军务,不在话下。
且说洪天王自进了桐城,威声大振。令李秀成出师安徽,会同北上。李秀成由江宁过太平府入皖境,驻军含山。洪大王大军已过无为州,离含山不远,忽庐州天国守将胡元炜奔到,洪天王大惊。原来清国陕、甘总督舒兴阿,引兵五万五千人,合寿春镇总兵玉山已复取庐州。洪天王听罢,以庐州为要冲之地,若不先破舒兴阿,终不能北上,便移营与李秀成相会,同议进兵之计。秀成道:“今番出师,早被清人侦悉,故舒兴阿骤到,欲阻我北进。且清兵先取庐卅,其志在复取安庆,故救兵大至。观舒兴阿驻兵冈子集;总兵五山驻兵拱宸门;丽鹤镇总兵德音布与同知江忠浚、刘长佑,复募湘电前来驻扎五里墩,清兵声势,实是不弱。找当择其易者先破之。一军败,则各路皆无用矣!”
洪天王道:“庐州固在必争。但贤弟所见,究从何处下手?”
秀成道:“清总兵德音布,系宗室纨子弟,不谙军事。吾当分兵攻之。却先取拱宸门,以破玉山一路,只如此如此,可以破清兵也。”
洪大王大喜,立著秀成发令:秀成即令先锋赖文鸿以精兵五千阳攻德音布,反助攻拱宸门;另唤陈其芒以前部攻五里墩,取江忠浚、刘长佑;却请洪天王阳攻岗子集,以牵制舒兴阿。自领大兵来会清将玉山,单攻拱宸门。分拨即定,约定四更造饭,五更起兵。
且说舒兴阿部下,俱属甘兵,与湘勇意见不甚和;且又藐视湘勇,便欲天明引兵直进。忽五更时分,洪天王兵大至,把舒兴阿人马四面围住。湘军在五里墩相隔非远,只是观望不进。刘长佑奋然道:“此国之大事也,安可以私意废公耶?”
便欲拔队前往接应。不意陈其芒领天国人马,卷地而来。刘长佑大惊,急与江忠浚共御陈其芒。那德音布一路,不能挡赖文鸿之众,早已望风光遁,因此清兵大乱。驻拱宸门清将总兵玉山,正欲移营在救,谁想李秀成人马已至。清兵听得秀成名字,不敢恋战,秀成乘势杀了一阵,玉山恐庐州失守,仍不敢远离拱宸门,忽东角上一枝人马杀入,乃天国大将赖文鸿也。那赖文鸿发枪百发百中,直入中军,向玉山举枪先发。玉山应声而倒,清兵益乱,互相逃窜。赖文鸿乘势抢至拱宸门,把火纵将烧来,城楼遂陷。城内望见拱宸门火起,呼无叫地,李秀成即领兵直进城内,一面拨人救火,一面将四面城门大开,迎天国人马进城。秀成复令赖文鸿,引兵助陈其芒;另拨一枝人马,往助洪大王。舒兴阿知庐州已复失,不能抵敌,急领败残人马,望和州而逃。洪天王也不追赶,即收兵进城。清将刘长佑、江忠浚料敌不过,引兵退十余里。赖文鸿、陈其芒亦引兵回庐州。遂即出榜安民。传令休兵半月,然后北进。
忽流星马飞报祸事。称说:“向荣现拜钦差大臣,增添吉林马队,以张国梁为先锋,往攻金陵。声势甚大,恐有危急,特来报知。”
洪天王听罢,叹道:“我军自由九江入皖境,破铜城,再下庐州;正拟乘势北上,长驱大进,今金陵又遭此警变,怎生是好?”
李秀成道:“彼实防我北进,故攻我金陵,以为牵制耳。金陵人物尚多,未必便急,只遣一将,直趋丹阳,以要向荣之后,即可解金陵之围矣。”
洪天王道:“金陵附近,可以挡向荣者,究有何人?”
秀成道:“有杨辅清、洪仁达在金陵。且城池坚固,向荣未必遂得能志。又有刘状元主持大计,准可无虑。不如催李世贤,由浙江回南京,军声一振,向荣自气夺矣,大王不必虑也。”
洪天王犹豫未决。副将林彩新道:“金陵为我国根本,倘有差失,干系非轻。不如回金陵,待破向荣之后,由淮扬往山东,长驱大进,亦无不可。”
秀成道:“此言亦是。但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我若闻金陵之急,即疾趋回军,清人必更蹑吾后,此取败之道也。吾军若败,金陵更震动矣。不知领兵由庐州略地而来,虚作进势,兼应金陵;再调兵分堵南北岸,与九江林启荣相应,以防冲突。一面使金陵守将固守,我却打听缓急;若金陵无事,我却要向荣之后,乘势北进;否则回应金陵可也!”
洪天王鼓掌称善,便飞令杨辅清、洪仁达固守金陵;又传令李世贤,由浙回军,以为声势。便提大军望东进发。
再说向荣,自以屡败无功,久欲一雪其耻。适拜命为钦差大臣,又乘洪天王出征,便思复取金陵。即大会诸将计议。张敬修道:“我军屡败,洪军轻我久矣!金陵城中,必不设备;不如乘势南进,若得金陵,大事了矣。”
向荣深以为然,便率提督张国梁,将军福兴、副都统德崇额、总兵张敬修,共步骑四万人,并吉林马队六千人,分道大举。以张国梁、张敬修领步骑万人,先攻镇江,并嘱道:“镇江为金陵咽喉之地,不可不争;既破镇江,可分兵并掠溧水,会攻金陵,以应我师。以金陵城池坚固,非合大军,不能动手也。”
张国梁道:“金陵既已难破,今又分兵于镇江,恐势亦弱矣。”
向荣道:“杨辅清为敌军劲将,今回住镇江,若我攻金陵,彼必来教,是我腹背受敌,正欲仗汝军牵制之耳。”
张国梁、张敬修便率部将冯子材、刘存厚等,领兵而行。向荣一面知照提督和春,移仪徵之兵进窥皖北,以扰洪军。即与诸将起军,望金陵进发。
早有细作报知李秀成。秀成谓洪天王道:“向荣死日近矣!波行军向来小心,今倾兵以窥金陵,志图一逞。须知我镇江劲旅,既足支持;金陵坚固,亦难遽下。且吾军虽出,与金陵相隔非遥,接应亦易,此行破向荣必矣。”
便请洪秀全先回金陵,以镇人心。打听得向荣分为二军,以一军沿六合,以一军沿句容,分道齐进,而以桥瓮为大营。秀成打听得清楚,即令溧水守将吉志元兵,分略金柱,攻黄马及大小关。自率大军,与健将赖文鸿、李昭寿、陈其芒,驰东而出,单迎向荣交战。
且说张国梁统兵万人,行抵镇江。太平将杨辅清,谓部下道:”张国梁此来,非欲得镇江,欲牵制我耳!我若坚持,彼即将去。吾相机乘之,不亦可乎?”
便令诸军紧守。张国梁连攻二日,毫不得志,即与张敬修计议道:“杨辅清骁勇好斗,今独不出,恐有他谋。”
敬修道:“某料向帅一军,必难遽下金陵;我军若在此,旷日持久,终非良计,不如弃之。分掠溧水而西,以应向帅,较为上策。”
张国梁从之,便解镇江之围,改掠溧水。时吉志元既得李秀成之令,已于张国梁未到时,破黄马,下大小关,张国梁大力惊骇。谓诸将道:“我军甫行,彼军先出,是何神速乃尔!吾欲掠溧水亦难也。”
冯子材道:“若不攻溧水,必须速奔句容,某料吉志元即击我矣。”
不想说犹未了,吉军已至城内。四门亦分兵突出。张敬修欲与会战。张国梁道:“军心惊惶,战必失利。不如避之,速奔句容,以会向军,尤为稳着。”
便引军至北,吉志元从后蹑之,张国梁无心恋战,只图与向荣合。吉志元乃(联合溧水各地人马,将图大举。欲追迫瓮桥,以要向荣之后。
时向荣闻张国梁一军失利,正欲援之,忽报张国梁兵至。向荣谓众将道:“吾由扬州进此,以张国梁为前部,先制镇江;国梁性本耐战,今突然来此,正不知何故?”
说罢张国梁已入,具道退兵原因。向荣道:“既不能牵制镇江,恐杨辅清、吉志元反合而攻我矣!更以李秀成军一至,吾焉能挡数路之冲。今当速行布置,以御敌军,反以缓攻金陵为上策矣!”
即令将军福兴,引兵驻六合之南;以副都统德崇额,引兵驻句容之北;以张国梁引冯子材、刘存厚为游击之师,以防吉志元。以张敬修为前部,自统大军居中策应。张国梁道:“高资一地,以为太平军运粮要道,若断彼粮道,则镇江、溧水之敌人皆胆落矣。某攻镇江时,未计及于此,大为失著。今请冒险一行。”
向荣许之。张国梁便统兵赴高资:刘存厚欲争首功,乃屯于附近高资之烟墩。
不意杨辅清,已知张国梁回军,乃亲自统兵出城,直进高资。却令副将陈宗胜领兵万人先围烟墩,自己单迎张国梁。时太平军副将陈宗胜一军先出,刘存厚以众寡不敌,只令部下紧守。陈宗胜选劲卒为前队,步步追击,冒死而进。刘存厚不能抵御,纷纷溃退。刘存厚先中弹而死。陈宗胜直进中军:先后斩知县事松寿及张翔国,挥兵直追,清兵大败。时杨辅清方与张国梁大战,辅清军士极锐,张国梁亦奋战不屈,两军喊杀连天。不料张军右军已败走,刘存厚阵亡,国梁军中无不胆落。时太平将陈宗胜一军亦到,国梁不能抗御,副将冯子材,急保张国梁杀出重围。杨辅清会合陈宗胜,乘势追杀,国梁大败。折兵五千余人,遗失辎重器械无数,狼狈奔至句容。
向荣知张国梁军败,乃令先踞六合、句容两城,以为根据。果然两城之内天国守兵弃城而遁。向荣以天国人马不战而遁,心正滋疑,忽报李秀成一军大至:前部先锋赖文鸿、李昭寿已离此不远。向荣即以张国梁、张敬修分为左右二军,分迎赖文鸿、李昭寿。忽报句容、六合城内同时火起。原来这火实系太平军所布置。因太平军深得人心,当弃城逃时,先留人马杂住民间,待秀成到时,一齐放火,故向军大乱。向荣急下令道:“两城同时火起,乃敌人纵火无疑,不必理他。可撤城内守兵而出,弃城以求一战亦可也。”
不料吉志元联合溧水各道人马,先已驰到,即陷句容,以邀击向荣。向荣即令德崇额力御吉志元,而以大军与秀成交战。时李秀成军已至,以六合、句客火起,知向军已乱,乃令赖文鸿、李昭寿于军到之际,即行进攻;勿令向荣得以复行布置。故赖文鸿、李昭寿甫与向军相遇,即猛力进击。向荣恐张国梁一军转战镇江、溧水,军力已疲,急以福兴一军相助。惟赖文鸿、李昭寿性最勇悍,且战且进。文鸿又工枪法,枪声响处,张国梁坐下马已被击毙,把张国梁掀下地来。军士只道张国梁中枪毙命,一时哗溃。比及张国梁换马督战,军中已全无队伍。赖文鸿、李昭寿乘势进攻,国梁一军先已败阵。太平将李昭寿即下令道:“赖军已胜矣。吾军不可落后,速宜奋力,以图立功。”
于是军士皆欢呼而进。清将张敬修亦不能支,同时败溃。
向荣正欲往援,忽见大营火起,却是后军知向荣必败,欲降秀成,故纵火以乱向军。向荣此时已漫无主裁。李秀成、陈其芒复至,与赖文鸿、李昭寿分四路,压向军。向荣料不能支持,适德崇额又为吉志元所败,向军即令退军。忽见东北路尘土大起,一军要截去路。探子报道:“来军乃是天国大将杨辅清。”
杨辅清知道向荣一败,必回扬州,故引兵沿上流而下。向荣听罢,急改向东南而逃。随后太平军分数路截击向军,或逃或降或死,不计其数。向荣回望后军,见大营火犹未息,太平军已卷地追来,军中呼大叫地,互相奔窜。正在危急之际,吉志元已率兵赶至,把向军杀得七断八续。吉志元正逼攻德崇额一军,大呼降者免死,于是纷纷投降。向荣已无心回顾,不提防一颗弹子飞来,正中向荣左臂,几乎坠马。正是慌忙,见张敬修与福兴狼狈奔至,仓猝言道:“后军皆覆矣!速图驻扎之地可也。”
向荣急问张国梁现在何处?张敬修道:“现伊军尚足支持,故殿后以保前军耳!惟敌军势大,恐亦难以久持也。”
原来张国梁见向荣已逃,恐为敌人所获,故死力拒住后军,且战且退。不想太平将杨辅清一军,从东北掩至,取建瓴之势,如从天而下,把张国梁一军冲破两段,国梁此时人马俱乏,无力支撑,亦惟有策马而逃。太平军士奋力追杀清兵,累尸数里,太平军皆踏尸而过。
时张国梁与德崇额皆奔至向荣马前,向荣此时已知全军覆没,便令急走丹阳。李秀成与诸将率兵追杀十余里,即传令收兵。李昭寿道:“向荣穷蹙而奔,如鼠失穴,迫而杀之,直反掌耳。若待养回元气,又多一劲故。不知大王何故收兵?”
李秀成道:“不劳诸公虎威,向荣行即死矣!”
吾军已疲,丹阳尚有清兵万人,十可轻视。方今黄文金在浦口,为左宗棠、鲍超所扼;曾国藩以塔齐布、鼓玉麟等围攻九江;胜保亦驻兵皖北。吾当留此一军,以顾大局。”
李昭寿道:“大王何以知向荣必几乎?”
李秀成道:“向荣性质最强,强则气胜;今经数败,必抑郁成病,羞惯交集,能勿死乎?”
说罢即令杨辅清暂回镇江;吉志元暂回溧水,复令军士掘土掩埋清兵尸首,一面安抚被兵燹各地,自领兵回金陵。
且说向荣与诸将走至丹阳,计点部下共四万人马,只剩五千余人。乃谓诸将道:“吾自用兵以来,自问坚忍耐战;今一旦狼狈至此,丧师辱国,固无以对朝廷,亦羞见江东父老。”
言罢,咯出血来,不觉昏倒在地,左右急为救起,臂上伤势又发,急觅医治疗,将弹子取出,自觉昏沉不醒,不能理事。只令张国梁坚守丹阳,以防李秀成再至。
惟向荣病势,延医调治,毫无起色,日重一日。那日,诸将方环集问安。忽报有人送书至,向荣即令呈上。就在病榻拆开一阅,乃太平大将李秀成书也。书道:
太平天国七年,忠王都督江淮诸军事,为檄告清将钦差大臣向荣曰:昔将军立功秦陇,视师广西,拥旄万里,此非将军得志之时乎?秀成以陇亩匹夫,瞻望旌旗,久深钦佩!以清国虽危,而保障东南,抗衡天国,当非将军莫属也。何将军先走永安,再走灌阳;既败长沙,复败武汉。奔走东南,仓皇吴会,今复为奔亡之虏,穷蹙丹阳,抚残兵而椎胸,对同人而洒泪,何今昔盛衰,一至如是乎?秀成一耕夫耳,忝膺大任,与将军抗衡,方以为螳臂挡车,且惭且惧。乃吾兵一举,将军已败不旋踵,师徒数万,残留数千;尸累荒原,血流漂杵。秀成性最慈懦,方惨不忍观,而将军独忍为之者,故吾虽敬将军报清廷以尽忠,究惜将军驱人民以就死也!夫以将军久经战阵,熟谙韬钤,纵不奏功,何以蹉跎至此!意者雨露无私,不育异类;皇汉旧邦,自有真主。故将军虽人事已尽,而为天意所阻挠乎?抑将军为识时之俊杰,知大事已去,真命有归,聊作溃败以相让乎?抑观天心当居一于此。或以将军穷蹙一隅,纷称以吾军乘胜之威,破丹阳掳将军,有如反掌,而秀成实不忍迫将军也。以秀成遇将军而大功成,方为将军戴德,何忍恩将仇报?且将军固名将也,久著威望,性复坚强,必图再举;将军又钦差大臣也,令旗一指,大军即集,提剑所及,诸将景从,以旬日而丧数万精兵,断不甘于终败,势必再集师徒,重决胜负。则秀成虽愚,惟秣马厉兵,准备而待。今与将军约,以十日期,再于句容、六合,重与观兵。英武能事如将军,其或不以秀成为不肖,而不吝赐教乎?”
向荣看罢,大叫一声道:“气死我也!”
即复吐鲜血,不省人事。诸将不知其故,急为救起,细读来书,知为李秀成所气,无不愤怒:个个摩拳擦掌,誓要与李秀成决个雌雄。正在愤怒间,只见向荣神气略已回转,扬目遍观诸将,奄然下泪,徐徐叹道:“悍酋秀成好恶作剧也!”
叹已又道:“吾命亦不久矣。可惜视师数年,毫无寸功,涂炭生灵,吾负国家,又负斯民矣!”
又谓张国梁道:“吾与你共走于患难之中,义同父子;吾必荐汝,然荐汝非私情也!汝实耐战,临阵不屈。此后宜努力国家,以图名垂竹帛,勿如吾之无用矣!”
说罢便令取笔墨来,口授遗折,书记缮写之。折内力称和春、张国梁,皆可大用。向荣是夜,即没于丹阳城中。后人有诗叹道:
秦陇称良将,东南表战功。
英才为国用,甘苦与军同。
秉性能坚忍,居心独誓忠。
丹阳星陨处,遗恨泣西风。
自向荣死后,清廷大为哀悼,特予溢忠武,并赠封男爵,又赠太子少保官衔。即依他遗折:荐满员和春及提督张国梁为钦差大臣,办理江南军务。即有消息报到洪天王那里。
洪天王大喜道:“果不出吾忠王所料也!”
便厚赏忠王,并向李秀成道:“向荣虽屡败之将,然好勇耐战,在江南屡苦吾军,且屡扼金陵,使朕不能大进,实为心腹之患。今向荣已死,朕无忧矣。”
遂开太平御宴,与诸臣共醉。不料正饮间,有武昌急报,飞报祸事:你鄂督官文,鄂抚胡林翼,及前鄂督杨沛,会合各路大军,共争武昌。原来鄂督吴文熔,因战被伤殒命,清廷乃以杨沛任鄂督。杨又失机革职,留办军务;乃以荆州将军官文移督两湖,于是与胡林翼共攻武昌。洪大王听得,欲叫秀成往救。李秀成道:“目下尚多能战之人,臣弟非不欲救武昌,然东奔西走,反中敌人牵制之计。”
天王听罢,点头不语。李秀成深知洪天王之意,遂再奏道:“果不获已,臣弟就提一旅之师,前往武昌,以释大王虑。”
洪天王立即允准。李秀成退后,叹道:“今番出师,实不得已耳!”
又以各事部署未定,且恐武昌已危,便令赖文鸿以五千精兵赴鄂,随领大平继进。
且说清将曾国藩,自被洪天王袭取九江之后,心甚愤激,便移文胡林翼欲先取武昌。时胡林翼正取了黄州而回。忽得到曾国藩书信,便决意进攻武昌。即与鄂督官文、副都统多隆阿计议。多隆阿道:“方今天国人马,只有谭绍恍在武昌,取之此其时矣!”
胡林翼道:“前二次出师无功,皆由过于张扬,使敌人予作准备。今宜谨密行之,不忧武昌不下也。”
官文深然其计。
胡林翼一面回复曾国藩,请其会兵;一面令多隆阿取洪山;并请曾国藩调湘军水师进妙河。胡林翼自与官文领各路人马攻武昌,分拨既定。那天国守将谭绍,不时打听清兵举动,并谓左右道:“吾以一人,镇守武昌,而牵制曾、胡诸人于此地,实彼之失算也!彼时时志在窥复武昌,且胡林翼正自黄州而回,来攻此地必矣!”
便令军士于武昌城外,增置木栅;并于西南两门,埋伏地雷火线。再飞报金陵告急;又函致九江请林启荣令孙寅三,由九江进兵,以邀曾国藩之后。不料分拨甫定,已报洪山为多隆阿所夺矣:官、胡两军,已直趋武昌城而来;清国水师,亦由妙河而进;余外各路都一齐进发。谭绍不意曾、胡两军骤至,倒防备不及。胡林翼前部,就是多隆阿、曾国葆。自湘省水师练成,即以杨载福、鼓玉麟兼理。余外陆军前部就是塔齐布,领五千人马,先攻武昌南路。胡林翼一军已至,妙河水师又喊呐助威。武昌城内,天国人马惊惧。谭绍谓晏仲武道:“清兵向不能得志者,以徒恃陆军故也。今彼水师既成,势力已与我共之矣。清兵既至,恐不易防守。兄弟究有何善策?”
晏仲武道:“彼挟全力而来,我有守无攻,实为失着,不如避之。”
谭绍道:“吾自起义以来,逢敌未常落后。今如此反示其怯也。”
冯文炳道:“横直武昌不能固守,不如全伏地雷,彼来我退,因而炸之,吾乘其败,而复夺之,有何不可?”
谭绍道:“皆非长策也。”
便命苏招生、隆顺德,各统水军,堵塞妙河,以迎清国杨、鼓二将;却令副将洪春魁、晏仲武分守各路。自率大军,昼夜巡视。谁想曾军水将鼓玉麟,已派小艇十余只,偷进南门濠口,志在水陆相应。时官、胡两军攻城甚急。谭绍督诸将竭力守御。忽然冯文炳奔至,谓绍道:“兵力疲矣!清水师已偷进南门壕口,此时恐不能久守也。清兵众多,故轮流攻击,吾军实是疲于奔命。不如依某前计:弃此城以炸清军,然后谋以复之可也。”
谭绍此时觉得此言有理。乃命军士各打衣包,尽做逃状,胡林翼从高处望之,深信谭绍将逃,即令军士猛攻。并下令道:“谭酋将遁矣,休令彼逃脱也。”
清兵闻令,加倍奋力,水陆并进,西南一带城垣遂陷。太平人马已纷纷逃出,清兵皆欲急进。忽然震地一声,如轰天声响,城垣遂陷了百余丈,清兵被陷者不计其数。管教:
妙计成功,先伏地雷摧大敌;
小孩斩将,直叫天意夺湘儒。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