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钟馗一旦诣京,寓于化龙门一山长公书院居住,其中应试者有数十人焉。隔书院数步之外,有一铜更桥,妓家甚多,诸友相邀而往,惟馗潜心于书,足不履非礼之地。
时有同寓余华烈者,素好风月,至铜更桥见一妓者站立门首,眉如柳叶,口似珠红,异香逼人,甚是美丽,真天地间之国色也。华烈见之,神魂飘荡,遂携友入其户而谒之。询及妓之姓名,妓曰:“姓李名月仙。相公之姓名,妾愿闻焉。”
华烈即以己之姓名告之。月仙见华烈言谈清雅,举动从容,起身密告其妈曰:“此相公必久历风尘者,非浅浅村俗辈也,宜设酒相待方是。”
其妈遂然之,即设酒留华烈饮焉。款待酒至半酣,月仙与华烈情甚绸缪,至暮二人携手入房,解衣而寝,极尽云雨之欢。
次日,华烈早起便回,正所谓“得趣便抽身”者也。及至寓所,面如菜色,容貌非常。自觉身体不安,谓诸友曰:“考期在迩,贱体不爽,如之奈何?”
诸友皆哂其用力太过。越一日,饮食不进,病卧不起,求良医治之,亦不见愈。
忽一夜,馗得一梦,梦见神人曰:“余华烈今被妖所迷,你可与之速除,毋使伤其生也。”
馗觉来是一梦。次日携诸友诣华烈之寝处,鞠其得病之由。华烈以实告:“向日至铜更桥,见一妓者十分美貌,遂诣其家求宿一宵,次早至寓,精神疲倦,坐卧不宁,遽成一疾。”
馗暗地自思曰:“这妓想是怪异,吾往除之。”
别诸友,至己之寓所,身藏宝剑,出而谓诸友曰:“今在寓所觉无意绪,得闻铜更桥有一妓李月仙,色倾城国,欲携数友前往傲游,乐饮一会如何?”
中有一好事者姓张名纲,与之偕往。及至月仙之家,月仙乃一鳖精,明知钟馗藏剑而来,馗心中错愕,遂托病不出。馗问其妈曰:“有何病症,吾可以治之。”
月仙听馗之言词不善,知不能脱,遂变作本相,潜入房中土穴藏缩。馗再三要见,既而李妈诣月仙之房,唤月仙出。并不见其踪影,心中惊慌,出告馗曰:“适相公要见女儿,妾往房中唤他,不见踪迹。况今青天白日,又无别门可走,不识以为何如?”
馗已心中明白,微笑而言曰:“有此异事?”
与馗同往者不信,乃曰:“此诈言也,必是这妈儿藏了,故将此言抵饰,诚可恶之甚也。”
遽尔起身大骂一场,要打李妈。馗再三劝解而散。
上帝遂传旨,差天使召本处城隍。一时间,城隍亦至,拜于丹墀。上帝叱之曰:“铜更桥妓家,有一妖魅迷害生灵,汝为一郡之主宰,为何表里为奸,致令虎兕出柙耶?”
城隍奏曰:“京都地广人稠,稽察不周,臣罪该万死,望乞恕饶!”
上帝听罢,示曰:“是何精怪,你可前去速拿,星驰解报。如迟,定行重治不恕!”
于是城隍领旨,离天庭至本司,牌差鬼判前往铜更桥密拿妖精。鬼判至李妈家,搜寻不见,回见城隍,禀曰:“蒙差鬼判前去妓家拘拿妖精,并无踪迹,不知逃匿何处?伏乞添差阴兵,同去捕获。”
城隍即添差阴兵,遍城严拿。不知去向。于是鬼判带统阴兵,复至李妈家覆寻。见房中有一土穴,鬼判就令阴兵至穴,四探其声息,乃是一鳖精也。自是鬼判即令五六个阴兵,一齐而进。只见那鳖精躲在一傍,就被阴兵拿住,锁见城隍。城隍解见上帝。
上帝见城隍解到鳖精,心中欢喜,遂封其为天下都城隍,复嘱之曰:“你可差人将此妖怪押至铜更桥李妈家,待钟馗来斩之,庶邪妖有警,亦可以为天下好色者之戒。”
城隍领旨去了,就令阴兵锁押鳖精至李妈家。那阴兵遂将鳖精锁于李妈家床脚之下,候钟馗至而斩之。然馗自申疏祷天之后,不觉五日,毫无验证,心中忧闷,一时气绝,惟有心内温热。在寓诸友,无不为之悲悼。少顷馗复苏,谓诸友曰:“适间上帝命我去李妈家斩一鳖精,如今方回。”
诸友皆以馗为诳言,馗即取剑与诸友视之,尚有血迹未干。诸友遂同馗诣李妈家去看,只见房中床脚下,果有绳缚一鳖,斫去一头。李妈即问:“此鳖从何而来?”
馗曰:“乃前日不见之月仙也。”
众妓皆以为骇,诸友莫不愕然。馗遂同诸友回寓,至华烈之寝所,但见华烈病症一时而愈。馗谓华烈曰:“若非吾除此妖,兄之性命几为之吸矣。”
华烈再三拜谢,后亦无恙。自是馗之名誉愈显愈彰。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剑气冲霄贯斗牛,斩邪斩鬼有缘由。
鳖精何处藏身也,一剑须教万鬼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