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史崔在常熟驻防的三个多月,又大掠起来。劫掠了一回,又得了无数的金珠财物,更又得着一个美貌女子。那女子名唤刘三秀,乃是常熟富民黄亮功的继室,生得到也艳丽。
在阿史崔的心里,以为劫掠以后,只要抢到美貌女子献上豫王,便可将功赎罪,所以他劫掠的兴致便一天高似一天起来。但是在驻防的地方劫掠了一番,对于地方上的感情当然破坏得毫无余地,不便老着面皮再住下去,只得仍是撤回到金陵,把刘三秀也安置在自己公馆中,和董小宛一般款待。
这时豫王已经平安了浙江全省,也便回来,金陵的文武官吏,少不过都去迎接。阿史崔也附在人丛中间,同去谒见。豫王因为途中辛苦,也不盘问别事,先自进内安歇。阿史崔趁此机会,便把董小宛、刘三秀,乘昏夜时候,送进豫王府去。豫王见着,心中非常欣喜,果然把阿史崔奖勉了一番,并不责问兵变的事,反到升了总兵的官职。这时恰巧接奉顺治皇帝颁来选取妃嫔诏书,豫王虽是登徒子一流人物,得了这种朝旨,不敢把绝色美女留给自己受用,便想把阿史崔献来的二名美女献进宫去。但他自己身边却没有绝色的妃子,又自以为功高望重,所以掉念一想,但留住刘三秀,把董小宛安置府中,打发宫监送上北京。
那小宛在阿史崔公馆中闲住时候,几次想要自寻短见,不过她想起和辟疆的恩情,总希望还有相遇的日子,因此迁延下来。现在又进了豫王府,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初见豫王,本抱拼着一死的主意,并没丝毫畏惧。后见豫王也是并不侵犯她身体,她放心。隔了多时,豫王忽然下了命令,派了许多太监,押着车辆,陪着小宛进京。在路上供给得十分丰备,到也并不辛苦,到一处地方,都有一处的地方官安置歇宿,预备吃用。因为小宛乃是进呈的人,所以地方官供奉钦选的妃嫔,他们拍马都来不及,怎还敢去得罪。小宛却仍莫名其妙,只见得两旁侍候的有几个满州老婆子,但问她们道:“我自从给那伙贼兵抢来以后,含垢忍辱,东跑西奔,忽而住在那边,忽而又到了这里。我所以不自寻死,仍想和丈夫重再团圆哩!现在你们押着我赶上这里的大路,行了已有二十多天,我虽不识路程,但已觉得离着家乡很远,究竟你们作何勾当?押着我又往哪里去?”
那个满州婆子听着,露出几颗牙齿,扑嗤的笑道:“姑娘现在不必多问,到了前程自能明白。姑娘倘有福分,定可尊贵无比。总而言之,姑娘已是平步青云,指日高升的了将来姑娘一旦得意,能够不忘现在咱们老婆子侍候谨慎的好处,但请姑娘鼎力照拂些。”
小宛听着,益发不明白起来。又想再去盘问,却觉得不很妥当,只得仍是装聋作哑,并不理会。
行了二个多月,那天正是榴火照眼的天气,小宛风尘劳顿,觉得很是烦闷。只听得满州婆子来说道:“启禀姑娘,前面已是到了。”
小宛心中一愣,说道:“到的是哪里呢?说是到了,到了,照我的意思你们便应该送我到如皋。”
满婆仍是笑嘻嘻的不作声响。隔了个把时辰,小宛眼里,似乎觉得进了城门似的,等了一会,觉着又进了一重城门,心想道:“这里怎么好多的城门?”
心中起了些疑心。她心中正在思忖,觉着车辆已定,满婆子搀她出来。小宛抬头一看,一带都是黄墙,房屋高大,真是向来所没曾见到的:白石的栏杆,都雕着龙纹,屋上面都铺着红瓦碧砖,心想这里竟有这样的气概。究竟她是聪明的人,忽然想道:“莫非进了皇宫吗?”
但她又把念头一想:“怎么会来到皇宫呢?”
想来想去,终不明白这个缘故。
小宛思忖的时候,早由婆子领她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