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新政府”当过秘书主任,在“汪记政府”当过“大东亚文学者大会”出席代表,自称名士,自夸诗家的无耻文人陈蓼士,已在南京被拘了,这是汉奸们应有的一日,何足道哉?可是,在上海的宁波人,和在宁波的宁波人,却以此为互相问讯的资料,好像这个消息,和日本无条件投降,一样令人兴奋,一样令人先听为快,这里可以概见宁波人痛恨这无耻之尤、罪无可逃的汉奸陈蓼士之甚了。
这陈蓼士,原名企白,亦名器伯,又名道星,蓼士是他做伪官的官名,近年在京沪各报及杂志上投稿,署名“十园”,他是宁波江东东胜街人,今年四十九岁,他的老于叫陈荔汀,他的母亲叫止止老人,他的妻子叫谢黛云,妹子叫陈兰言。
一门风雅,《大世界报》全盛时代陈家父母妻妹都有诗词歌赋的作品,排日发表,五四运动,宁波轰轰烈烈参加抵制日货,打倒汉奸的工作,他是小白脸,不但卖相好,而且善于慷慨激昂的演说,因此,被他吸引了不少男女学生,便在东胜街住宅里开了一所甘白学校,相当温饱。不料饱暖思淫欲,父子俩大闹其桃色案。陈蓼士不容于地方便只身来沪,至南阳桥办了一家学店,也叫甘白学校。
民国十七年,戴雍塘做渔业局长,陈蓼士便由他的干老子宁波同乡会坐办张甲之的保荐,做了该局总务科长,那时的官名就叫陈道星。不到一年功夫,为了大华渔轮营私舞弊,触犯了当时实业部长陈公博,便下令通缉,于是他不得不改换姓名,亡命于绍兴乡下,因此结识了诗僧印西,直至陈公博交卸实业部,他才敢出头露面,偕印西到杭州西湖畔一小庵耽搁,结社吟诗,大卖诗人野人头,激动了上海若干旧诗人,居然结伴到杭,大打其诗擂台。
上海各报竞载其事,引起华北诗人李释戡、王逸塘、梁众异等的注意,便与他诗书往还,尤其老奸梁众异,物以类聚的特别赏识,要是他还未结婚的话,朱朴之老婆,早已是随蓼士了。
抗战军兴,他便离杭来沪,初居虹口尤少与同乡见面,及至“维新政府”在南京出现,他就一跃而为“维新政府”秘书主任,这不问可知是他“前辈同志”梁老汉奸提拔关系了。那时,宁波尚未沦陷,上海傅筱庵还未成“逆”,他是宁波人之中,第一个汉奸,宁渡人面子被他剥光了,于是便有许多爱国志士,赶到东胜街,把他老窠封闭,也有人主张把他的祖坟捣毁的,结果由陈氏族人,公决把他们三代驱逐出族,这才平了一般同乡公愤。他的大儿子叫马午,是一个漫画家,也是染有祖父之风的色鬼,在伪政府之下,假了他父亲老汉奸牌头,奸污了不少女学生。
有一时期,陈公博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利害冲突的旧恨来了,便借着他的儿子不法行为,和陈蓼士父子为难。结果,还是梁老奸和日本人的说情,缓和下来,父子俩便在那时到上海避居数月,在弧樊饭店开一个“马午漫画个展”。
这些都是旧事,不必多提,且说,日本投降,我军进入南京之后,陈蓼士避居秦淮河边一份扬州人家,这家主人,还当他们姓马,居然把“马午先生”,介绍到军队里,当宣传班绘画员,先后三日,南京闹区的墙头上都是马午手笔的胜利漫画,却巧中宣部特派员陈训氏抵达南京,在旅京同乡口中,发觉马午就是“前后汉一脚踢”的陈逆蓼士的儿子,立刻通知宣传班,把自称姓马名午的绘画员,撤职查办,同时,还把他绘的胜利画一概毁灭。这是九月九日前后事件,如今陈逆父子被拘了,大概就是上文撤职查办的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