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传,东夷诸国,多乞赐书,及赐,竟不能达。凡数四,每有之,舟辄溺。或曰:“令人诵记去。”
人亦不达,未察信否。
正德辛未岁,巴喇西国遗使臣沙地白入贡,言其国在南海甚远,始领其王命,在洋舶行凡四年半,被风飘至西澜海面,舶坏,唯存一脚艇。又在洋飘风八日,至得吉零国,住十二个月,又往地名秘得住八个月,乃遵陆行二十六日,至暹罗国。以情白王,王赐日给,又与妇女四人,住彼又四年。至今年五月,才附番人柰林船入广。其所贡木匣六枚,内金叶表文、祖母绿一块,珊瑚树四株、琉璃瓶四把,玻璃醆四个,及玛瑙珠、胡黑丹。
辰州杨君说,上供朱砂,舟中以竹筒贮砂,筒外以狗皮裹之,又频涂狗血,以其精英焰发,经行江湖,龙欲戏取之也。杨又说砂产处奇秘与采取之法,甚巧。
岭南友人说,大蚺蛇食人,鹿牛皆通体吞之,不咀嚼。既下咽,塞于膈臆,即入水浸,两三日,则肉糜于腹肠矣。或遇大角,双格吻傍不能入,则鹿死而蛇困。如遇蛇啮,急拔去己顶心上发,掐破顶皮,毒水出,即愈。
尝得公牒,列海味名,漫笔之,曰鳓鱼、每鱼、鯗鱼、黄鮕、鲻鱼、鱆猴、马鲛、鲥鱼、鲚鱼、魦鱼、赤鱼、魬鱼、鲦鱼、■鱼、魹每、虎头蛇、燕节、寇子沙、鲉断沙、鳗鱼、摩头鱼、孚鱼、带鯗、夭头鱼、鲈鱼、海鲫鲁、鲐洋、箭头鱼、师子鱼、波{敝毛}、朱乎砂、锦裙礻阑、黎头沙、秦鱼、蛮子鱼、闰鱼、鲜鱼、红娘子、隹沙鱼、草鞋底、魬鮕子、蝤蛑、戏蟹、蝗蟹、蟛蚏、鬼面蟹、竹□、毛□、沙笋、昌吾、蛤蜊、土央、强虾鹰瓜虾、水精虾、罢白虾、红芒虾、蝶肚虾、每虾子、乌贼、气孤子、蚪寇子沙、蛘面鱼、水母、先敲、■鱼、鲇鱼、愁罗香、系罗虾、条蟹、鳊蛭子、白海鲢花、蠾蜡、淡菜、鳅鬼。安南邓上舍说,其祖初入朝时,贡象簟、金碗。象簟者,凡象齿之中,悉是逐条纵攒于内,用法煮软牙,逐条抽出之,柔韧如线,以织为席。今横截牙心,有花纹即是也。
先公说,正统中在朝,每燕享,廷中陈百兽。近升之东西二兽,东称麒麟,身似鹿,灰色,微有文,颈特长,殆将二丈,望之如植竿,其首亦大概如羊,颇丑怪,绝非所谓麕身牛尾,有许多文彩也,乃永乐中外国所献。古者称驺虞,亦与传记所称不同。又公以已未登第,时有贡麟礼门以命赋,又非此类。又成化申辰,泗州民家牛生麟,黄毛中肉麟隐起如半钱,以为怪,杀之。弘治初,蒙阴苗滋秀才家驴生驹,马首、牛尾,圆蹄,遍体花纹,闪烁如电,时或以为麟。滋家亦谓之怪,杖杀之。
河南府龙门南,有妇人曰司牡丹,为夫就死。越三年,同乡有袁马头死而复苏,自言我司牡丹也。召其家人验之,语音良是,云死后其魂径至薄姬庙中为婢侍,得袁死,乃惜其尸还魂。所言甚详。时懿文太子自陕西还,河南府官因启兹事。太子回言于上,上遣中人召至面问确实,赐钞帛遣还。诏令两家同给养之。事在洪武二十四年八月。
吾乡王宾仲光,隐操□绝,药身为创,不婚不宦,事母笃孝。既死,魂依其母,家庭日闻曳履行游声。母固知为宾也,少慰戒之。宾遂作语,呼母曰:“娘娘,儿舍娘娘不得。”
久之始隐。
方希直先墓,初有妖,后治墓,乃见大蟒窟冢中,生聚极繁,殆至数千,洞穴蔓广,腥秽逼人。众议尽歼之,姑掩穴。归治挺镢火攻之具。其夕,方公父梦黑衣妪拜,恳言:“吾辈无损于公,公将灭吾族,幸舍之,当报德。不然,亦能报怨。”
父曰:“奚报怨为?”
妪曰:“公能族我,我亦能族公。”
又曰:“吾举族来恳矣。”
方顾妪后,男女无限,然竟不许。明日,语家人,且谓妖蟒乃尔,正当除之。因极力搜摘,焚杀罄绝。其夜,闻山中哭声。后方公不幸婴烈祸,蛇孽亦足征也。
冷谦字启敬,号龙阳子,武陵人也。元中统初,与刘秉忠从沙门海云游。博学,精于易,百家方术靡不洞习。至元间,秉忠为相,谦乃弃释从游霅川,交赵孟頫。尝同在四明,故史相弥远家,观李思训尽,遂效之,深得其趣,因以善绘称。后隶淮阳,遇异人,授中黄大丹,传张氏悟真之旨。迨至正间,年百余岁矣。颜如童孩,值朱发之乱,避地金陵,日卖药市中,神效骇人。国初,仕于朝,为太常博士。逆旅人贫,谦数给之。一日,就馆壁尽,为公门状,语馆人曰:“吾且与尔同入,慎无将带片物遗落。”
馆人如戒,谦引手推门,门开,挽馆人入。见是大帑屋,金宝百货充牣,谦令恣取之,同出。其后,馆人入持一纸路引,身畔忘去之。比出,惊视亡之。谦已知,曰:“尔遗物矣。尔则不终,吾亦从此逝矣。”
遂入壁,不复再见。初,帑屡失物,守藏吏数被诛,于是得引,捕官人至,吐实,乃正其辜。而谦迄漏网焉。谦尝于至元六年五月五日作“仙弈图”,以遗三手遁老。三手遁老者,即所谓张喇闼也。迨永乐二年四月,手题此图,以归于太师洪国丘公。近岁流落一友家,倩予叙咏,其图作奇峦、异沼、林木,室宇,种轩,特屋内为仙奕。沼中荷花正艳发,群仙姝游采其傍。张题及谦终事,第云:“天朝维新,君有尽鹤之诬,隐壁仙逝,云方将访君于十洲三岛,恐后人不识奇仙异笔,混之凡流,故识此。”
盖秘且讳之也。本朝仙迹,称周颠及张为最者。奇遁之事,称谦及山西金箔张。太宗未登极时,喇闼异迹甚多,比即位,不复见。乃命胡忠安濙驰传遍索于天下,不限时月。数年竟无所见。凡二张之事,人喜谭之,然往往传闻异辞,此故不纪。
李至刚尝以罪褫冠服,平巾入史馆供戢。阍人谁何之,李既不敢举其御,又非役徒,乃自称“修史人李至刚”,且操乡音。于是馆中皆称之曰:“羞死人李至刚。”
正统时,有鸿胪少卿王某,音词清亮,传制赞拜,超迈耸听,而每当读奏,必至蹇吃失仪。其顶寡发,而美髯。有戏为诗嘲之曰:“传制声无敌,宣章字有讹。后边头发少,前面口须多。”
或使外归,问京师新事,人诵此诗,问为谁,遂答曰:“此王少卿也。”
两阁老三试首榜、及乙未读卷,有应首选者,商嫌埒己,遂下之。
国初,内中尝失金瓶,盖谓执事内竖窃之,命斩于市,临刑追免之,盖己得也。竖言:“入市时,犹惧慑,既而,觉身坐屋檐上,下临市中,见反缚一人,将就刑。顷之,闻报至,我乃下屋驱还耳。”
盖死者大率魂爽先逝如此。又异教谓人魂非一,可以分为死生去来者,亦可参审之。
前辈说某县令之能,县有民将出商,既登舟,伺一奴,久不至。舟人见其单孑,地复僻寂,忽发恶念,急起挤之水,携其赀归,更诣商家击门问:“商何不行?”
商妻遣视,舟无有也。问奴,奴言说“至舟不见主人,莫知所之也。”
乃始以闻之县。远舟人邻比,诇询反复卒无状。由是历年莫决。至此,令因屏人,独询商妻,始舟人来问时,言语情状乃若何?妻云:“夫去久,舟人来击门。门未启,据呼曰‘娘子,如何官人久不来下船?”
言止此耳。’令却屏妇,召舟人询状,其语同。令笑曰:“是矣。杀人者汝,汝已自服,无须他证。”
舟人哗曰:“何服邪?”
令曰:“明知官人不在家,所以扣门称娘子,岂有见人不来而即知其不存,乃不呼之者乎?”
舟人骇伏,遂正其法。此亦神明之政也,惜逸姓字。
成化中,南郊事后,撤器亡一金瓶。有庖人侍其处,咸谓“其窃之何疑?”
告捕系狱,拷掠不堪,竟诬伏。索其赃,无以为对,迫之,漫云在坛前某地。如其言觅之不获,犹系之,将毙焉。俄盗以瓶系金丝粥于市,市人疑之,执于官,乃卫士也。云既窃之,据无以藏,遂瘗之坛前,只捩取系耳。”
官与俱去发地得之,乃密北庖所指处相去数寸而已。或前发土微广,则庖人齑粉矣。讯狱亦诚难哉!
旧传一事,有巨室主妇,岁当农时,独骑往畎亩督视,朝出暮返为常。一日晚,临城不及入矣,又不可返田舍,因就城下巨室,假宿其家,馆之楼寝。诘旦,日高不启户,主妇久伺,讶惑,排闼,则杀死于榻矣。居邻闻之官,莫之能明,竟归辜于主翁。后御史监决,翁濒刑固号冤,御史乃止。即往某家究察,周视楼居,见傍垣有补甃痕,因问:“此补垣外何邻?”
乃一缝人也。召之来,录其家口,缝曰:“某某在,一女久居母族。”
审初去时,正妇死一日前也。御史曰:“得之矣。”
立命呼女,谓之曰:“汝奸事吾知之矣,可吐实,毋尝吾刑。”
女即陈与东邻少年郎私。召郎至,亦具状本末,为奸已久,每奸佩刀自卫。是夕,穴墙入,便登床,女拒之,因忿即手刃焉。盖所郎者妇,妇以为居停主人拒之耳。狱具,斩郎,论女如法。此事盛传而多异辞。或以御史为吾郡盛昶,或谓事后白于法可发之者,乃嘉禾项尚书。
近岁,陕西丁四官人事亦相类。某氏有妇与小姑春月在圃中作秋千戏,圃前矮垣外临官道,有美少年走马墙外,驻而寓目,二女瞥见之,皆兴感慕。因问侍婢,识此郎否?婢令人物色之,报云:“丁四官人也。”
此郎故不知。少之,自去。明日,邻妪来与二女周旋,久之,颇言:“小娘昨见丁四官人乎?”
女以为得其情,颊发赪,妪曰:“无庸讳我,此来正为丁郎耳。郎昨睹芳仪,固泺倾注。”
二女稍问郎踪迹,妪盛称其美。妪见小姑有动意,入其寝,识其户径去。入夜,女灭烛不寐,若有所伺,霄深,忽一郎逾墉而入,暗中即闯女房。女谁何之,小语曰:“我丁四官人也。”
女默然,执手入,就寝,未明而逝,初不睹其面也。是夕复至,亦在暗中。相处荏苒数月。一日,女以事适外氏,且久未返。兄嫂迁寝其室,亦灭烛而寐,郎来见扃户,毁窗而入,据登床扪女,得骈首枕上,即取所佩也,断双头而去。诘旦,家人入视见之,不审何故,直以为盗。闻于官,缉捕无状。后至一上官,录之,因沉思良久,谓翁媪曰:“若子妇故居此室邪?”
翁媪言:“故为女室,斯夕偶蹔宿耳。”
上官命召女至,讯之,即承与丁通。逮丁至,诇之愕然无答。女言前事,丁亦惘然,曰:“是日从墙外偶驻,虽见秋千事,初无谋念,小玩而过。其后事略不知也。顾安得惨妄若此?”
官犹以为诈,问:“识之乎?”
女言:“每来,陬在暗中,终不及旦,固不识也。”
官吏沉虑,因逮媪掠之,妪乃不能讳。初,二女偶语,蒋媪伏邻壁闻之,因宛转以属其子耳。捕子至,即具服,言久与女私甚密。是夜,见其闭户,疑有它也。入袭之,果与男子并寝,遂《片戈》之耳。不知其非女也。于是各正其辛。此与前事甚似,传者亦以为审确。
京师有盗劫一家,遗一册子,旦视之,尽富室子弟名,书云集曰,某日会饮某地,议事或聚博、狎娼某地云云。大都如此,凡二十余,以白于官。按册捕至,皆斥弛少年也,良以为是。各父母亦颇自疑,诸儿皆不逞事,岂信邪?及究群少饮博诸事悉实。盖盗每侦而籍之也。少年不胜拷毒,诬服,讯脏所在,浪言埋郊遗外东南角头。发之悉获,诸少相顾骇绝。本妄语,何为尔?遂结案伺决。一指挥疑之,数呼鞠诸少,言:“天亡我,第感公恩耳。亦复何辞!”
指挥沈思久,曰:“吾左右中一髯戢豢马,何得每讯斯狱辄侍侧?”
因复引囚鞠数四,察髯必至,他则否。彳卒呼而问之,曰:“尔欲偾肤邪!呼取炮烙具,髯扣头曰:“公毋张皇,恐外漏逸贼。愿屏左右。”
乃曰:“初不知事本未,惟盗赂,祝令每治斯狱,必记公与囚言驰报耳。先予若千金,约事讫足之。前后狱情,贼罔不知。今聚以伺我,幸昇我众,请悉擒以自牍。”
指挥令数兵易杂衣与往,至僻境,盗蚁集以门,兵悉执之,一人不遗。向发赃,乃得报霄瘗之耳。遂伏法。
嘉定有少年曰徐达,巧黠而亡赖,闻一家将嫁女,借持栉具去为女开面,即复谋为婚筵茶酒。嘉会日,达相事未终,竟不辞而去,约二恶少共窃女。昏时,二少避后墉外,达复入供事。至入更,女独在室,突入急负之,奔至后垣,开门授二少,复闭门入,乃出门前而去。乃趋往同扶女去如飞,女羞怕,遂不能呼唤。俄而,其家失妇讶惑。一黠奴谓家长“茶酒素亡赖,数睥睨新人,殊似有奸态,两度不辞而去,可疑也。”
女父母亦言开面事。二家奴仆咸曰:“渠非本技业人,直造奸耳。”
因俱入后巷追之。巷甚永,而无旁岐。二少见势逼,弃女而逸。达独持之行,无计脱去。适道旁有井。遂挤女其中。众既追及,达就执,讯之,不伏,待旦,上于县,始吐实。与往检觅,果得尸,然而男子也。达亦自怪。逮二少,对同达。舅姑或谓事由父母,又逮之,及媒人、两家邻,交讯皆无可言。官不能决。榜召尸属,亦终无认者。乃独系达、少,数拷掠,竟无状。居岁余,官方引问达,适开封某县解至二囚,一男一女。达回首见之,大骇号叫“久昧妇所在,此真是也。鬼邪?”
官召前问之,始得其实。方女入井背不死,大呼求救,而追人得达,喧哗拥回,不闻井中声也。将曙,才有二男子井傍进,即开封人同贾于松而归。闻声趋视,因以甲下井,肩女,乙以布接出之。既出,乙视女,忽念甲赀厚,因而《片戈》之,有谁知者?顾独得美妇,兼其货,非计邪?遂下之石甲毙焉,即所出疑尸也。乙问女,得故,曰:“若当从我逝矣,我开封富家,若幸为我妾,而勿道实于我家人,不然,若为人女妇而外逸,尚可返复女妇乎?”
女误从之,至乙家。甲家来问乙甲耗,乙言:“分手于苏州。”
女如乙戒。而乙妻极悍,毒女百端,女绝不能当。一日,乙出,女谋诣邻媪,媪言:“若故无罪,特从诱胁来。何苦忍如是?”
因导之奔诉于官。于是逮乙,与女解来审验耳。令闻之大叹息。回谍正乙诛,而论达、少如法,还妇于先夫焉。
秦中有僧,约众期焚身,钱镪坌积,到时果就火,士民摧仰。巡按御史闻之来视,令止炬,扣所头,三四不应。御史讶,令人升柴棚察之。僧但攒眉堕泪,凝手足坐,不动不言。御史命之下,亦不能,乃诸髡缚着薪上,加以缁衲,而麻药噤其口耳,伺其苏,讯得之,乃知岁如此。先邀厚施,比期,取一愚髡当之也。遂抵于辟。
诸民惟缁徒不可尽察,大奸贼多橐其中。顷一贼尤恶,南京城外僻地,有妇人探亲独行。一髡遥尾之,至迥寂处,迫而调之。始以好语,不从。继以财贿,又不从。继以威胁,拔刀撼之,惧而从焉。既复谓妇“我欲观尔双乳。”
即推仆篁茆中,踞坐其体,取囊间利刀,割取两乳头,裹藏而去。妇痛纟危而苏,适兵马巡逻过之,见妇仰卧道侧,口不能言,但指胸臆间,又指贼去路。官知其故,亟令追之,不远获焉。乃以抵罪。扣其割乳,乃将为炼指之用。盖剥乳头之皮,包于指上,复以药粘牢,烧之,内肉了无与也。凡燃指炼顶刺血之类,盖皆有术。而此事亦可备讯鞠之一知。
先公说宣德中一日未申间,天裂于西南,视之若千余丈。时晴碧无翳,内外际畔了可察,其中苍芒,藻时不可穷极,良久乃合。
凤阳宿州民张真妻王氏孕当产,脐下之右痛不可言,凡历三月惫苦委剧。成化十八年三月一日亥时,复右畔开裂一处,产出一男,鼻准中有黑痣一,巡按御史周蕃具开于朝。
弘治庚戊三月,陕西庆阳府雨石无数,大者如鹅鸭卵,小者如鸡瓯实,皆作人言,说长道短,奏疏云尔。
己酉岁,关里孔庙灾。初,火发于树稍,俄及殿庑,室宇不甚毁,焚荡石木甚多。先代碑刻咸付煨烬。
甲寅,六月六日,苏州卫铜印大热不可特,以布裹而用,久之始复。
成化初,上元民女张妙清与兄张二、嫂陈之室连壁,兄晨与嫂傌面出,女不胜嫍想。呼嫂来同卧,问状,且与戏效为之,遂感胎。事闻法司,拟以不应为从重律,后竟生子,犹处女也。官令兄育其子。又鄞县民出贾,妻与姒妇同处,慕夫兄成疾,家愍其将殆而不敢为淫通,乃令伯氏从帷外引手入衾,少拊腹,逸去,以释妇想。妇亦遂感胎,产一掌焉。前事与掘多比丘凡阿盘国仙人事相类。后事与零陵太守女饮小吏残水事意亦相似。宇宙之间,何所不有?
国初有尤六十者,南京人,父以六十岁生之,因名六十。绝有力,途人或不识与竞,六十不怒,更好谓“哥且来。”
遂持其襟袖至廊檐下,以一手拔起柱,引裾压其下,知而恳之,乃举柱出衣。它如此甚多。当时以勇名远近。近成化中,义兴人王昌,四力尤绝众。治田不以牛,身犁而耕,妻驾之。昌一奋上去数尺,或抵塍,塍为之动。尝馈运,有舟桅而担焉。前后十钟,达数百里,他舟人不知昌,乃或侮昌。昌曰:“若欲以众慑我邪?虽百人胡能为?”
众恚,集百许人争击昌,昌持墙拂左右,乃拂者无弗溺。山行见蝇螨起丛薄,视之有巨虺,长十寻,昌立不避,蛇将尾而填之口,昌怒捉蛇尾,振之,掷空中,迨地死矣。行遇搏虎者,持抢又来。昌弱其具,都折而委之。拔巨竹削其端廉甚,治以水火。治未就,虎突至后,昌不及运竹,便以两手扌者虎两膊,又交执于一掌,抽腰间竹刺入虎喉,信手掷起,逾背后树秒而坠毙焉。或久虚其力,辄手是撼掉不休,速奔山中,擢林木数株,运弄之。或持顽石行百匝。雨,无为于室,则索窐如杵,数十丈寸寸相断之,力稍解云。昌有女,力肖其父。陆有修舰,众莫致之水。造昌庐命昌。昌病,命女,女往,辟人独荡舟,手及舟,舟在水矣。今朝制选将军,身力相应,以长八尺。担五百斤砖行殿庭二匝为合格。吴邑朱生,宣德中商湖湘,泊舟官河下,其旁四方客云集,娼舩蚁附焉。一日,传有名娼新王二者至,众竞出观,果艳姬也。一优偕来,其舩密比生舟。既数日,凡生言笑动静罔不密察,有眷眷意,数以言挑生,生漫应之。或日,生登岸,独留一仆在,娼移船就仆,密问生之年里、性行,及其家族生计以及妻之怒悍,子之多寡极悉。仆一一语之,乃去。生还,仆以告生,亦不为意。明日晚,娼视生在舟,使优往邀之饮,又潜告生曰:“君但言延我入舟则可,我欲有言于君耳。”
生从之,娼入生舟。饮间,戚戚无欢容。生数殷勤之,亦莫不领。倩其歌,亦不肯。俄去,眠榻上,生曰:“小娘子,既辱临近,何不开意为欢乎?”
娼曰:“我自不耐烦,君勿缠滞也。”
生有新衫在榻,娼取碎裂之,生亦无愠容,惟心念风尘骄贱,不足介意。酒罢,就寝,中夜问之,娼顾旁舟无觉者,乃低语生曰:“我有冤,欲图之人,久不获。日者,察君久,似见君有心人,故辄自求。近凡君身家事,我固悉知矣。独不见君性度,适裂衫乃试君度耳。我用意精如此,不知君有此力量否?若果能担负,则我事乃济,而君亦不为无益也。”
生曰:“吾颇负义略,岂不能庇一妇女乎?”
娼潸然曰:“我非娼,淮安蔡指挥女也。吾父以公错调湖广之襄阳卫,挈家以行。舟人王贼,乘父醉挤之江,并母死焉。僮婢悉尽,以我色独留犯之,呼为妻。吾父赀素丰,贼厚载欲商于他,不几日,复为盗劫,吾与贼仅免,吾家赀仍罄焉。贼欲归,以有我不可,进退维谷,遂以余赀买小舟,使我学歌舞,为京娼而来此。君能复吾仇于官,我终身事君为妾侍耳。”
因出父文牍示生,生慷慨许诰。翌日,优来曰:“二姐未起乎?”
生大骂曰:“贼不知死所!尚觅二姐乎?”
优知事泄,随生语投于水。生遂持娼归家,娼卒老焉。
蒋霆,余杭人,素佻浪,与二客同贾江南,返经诸暨村中。行渐暮,不逢居人,迤逦微雨作,三人疾步而前。俄,林间有一庄宅,三人大幸,立门下,双扉一阖一半扃。霆遂推门,二人止之,霆曰:“何伤乎?此吾妇翁家。”
二人又止之。既久,雨甚,门启,主人出,乃宠眉翁也。揖客人,且曰:“闻有云云者,谁邪?”
霆面发赤,二客不敢对。翁曰:“二君请入,少周旋,此郎既云尔。乃吾子行,非宾友之礼,可伺于外。”
语既,径肃二人入,户复阖。二客登堂,暄凉后,翁又曰:“途道们无状如此,岂周身之道乎?”
一客敬谢,翁不知顾。少顷,进酒食,竟不要霆。二客又不敢请。霆栖栖独倚雨檐,良不堪也,然又不可独去。迫夜,雨止,月出笼明。霆闻内稍寂,似已寝,去住未决。忽闻门内附槛小语云:“姑勿去。”
霆以为客语,漫应之。少迟,又来语云:“有少物将出,可取之。”
霆又唯唯,念必二君耳。既安享舀釂,又攘其贿乎?然而姑伺之。须臾,墙上投物出,视之二补也,中实以女饰、饮器、黄白钱布。霆急负而趋,少远其门。又久之,闻墙上逾出二人。霆谓客耳,不复近,先行去数十步,逾者遥尾之。霆又念二士及,当均贿焉,乃止。启检黄金重贷,别裹之,援补以行,尾者亦不敢近,宜行半夜,不相觌,将黎明,二人乃疾逐之及霆。视之,二女子也,睨霆亦皆惊。欲退。霆劫持之曰:“何去乎!急从吾行,不然鸣于尔家。”
女不敢言,即从之。霆挽与偕逝。天明,入一馆,密扣之。女曰:“我主人翁女也。幼许嫁某,今其人瞽矣。我不愿归,尝属意于一姻家郎,期今夕窃负而逃。我伺之不至,忽闻父入内喧言,门前客妄语云尔。我料为私郎的矣。急妆并小赀货,引此青衣为伴,掷补逾垣以从。即虑为人觉,故不近。今业如此,则且奈何哉?然而,既两失之,即应终附君耳。余固不容计矣。”
霆欣然不待二友,径携之还家,给家人以娶之途。妇入门,甚贤能,为霆生一子。已而,思其父母不置,谓霆曰:“始吾不欲从瞽夫,故冒礼颠沛至此。今则思亲不能一刻忘,殆病矣,奈何?然父母爱我甚,脱使之知,当亦不多谴。君决图之。”
霆因谋于一友,其人报当为君效委曲,乃至翁所为商人贸易者。事竟,翁款客,纵谭客邑中事。客言:“二三年前余杭有一商而归,道理问以片言得一妇,仙邑人也。翁宁知之乎?”
翁曰:“知其姓邪!”
曰:“闻之陶氏也。”
翁矍然曰:“得非吾女乎!”
客复说其名岁容貌了悉。翁曰:“真吾女矣。”
客曰:“欲见之与?”
翁曰:“固也。”
翁妻王媪屏后奔出,哭告客“吾夫妇生只此女。自失之,殆无以为生,客诚能见吾女,倾半产谢客耳。”
客曰:“翁媪固欲见乃女,得无难若婿乎?”
翁曰:“苟见之,庆幸不遑,尚何忤情为?”
客曰:“然则请丈人偕行矣。”
翁与俱去,既相见,相持大恸,载之以归。母女哭绝。分此生无复闻形迹,谁复知有今日哉?婿扣头谢罪,共述往语。翁曰:“天使子为此言,真前定也。何咎之有?”
遂大召族里,宴会成礼,厚赀遣归之,复礼客为媒,遗贶甚多云。事在成化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