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儿始由颍川逃之武安,为穿窬,渐肆劫杀。有徒既繁,乃啸乱称小明王。刘护军始就之,谓“竖子不足谋”去,适皇祖。皇祖初亦与共事,谓刘:“应便除之乎?”
基云:“不是为。伺他伪息烦时,彼应巳先下矣。”
因请建号大明,太祖从之。韩果先殄。
陈某,不知何许人,精织纬。候元季,见王气在东南,遍游闽广江黄间,久亡所遇。乃先涉淮泗入涂山之境,得之矣,遂止不行。假五行命禄,求诸陶渔中。大姓某,令观其家人,数辈悉贵人命也。后及一女,陈曰:“公家之贵,悉由此女矣。”
主人曰:“是乃双瞽复无问聘者,奚以贵为哉?”
陈曰:“非若所知,今吾未娶,诚能归之邪?”
主人幸甚,就馆焉。生四男,一即滁阳王也。亡几,天下大乱。王纠旅已众,皇祖亦归之。王配以女,即孝慈也。王分兵授皇祖,往守某地。时与王同起有甲乙两军。王从甲军饮,甲将除王。因徙席渐远。王从兵已隔,即执之。皇祖闻变,驰援。王得脱,而皇祖被执。王速遣中山王达往质易上归。久之,两军复连和,中山亦全。已而,上悉有滁阳之众,王后伏剑死。
高皇龙潜时,渔于川。一日,获鲤三十五,置之一笭箵。有陈四者,来共语,又戏以罩罩圣躬。既而,上持鱼还舍,启笭箵,已失其五,知陈窃矣。往问之,陈讳匿。上欲殴之,陈笑出以还。及上即位,一日,问刘诚意:“吾享位几何年?”
刘曰:“圣寿亡疆。然以数言当三十五,又其间五岁□者。”
上忽思窃鱼事,以其数符也。立召陈至,将杀之。上问:“若颇忆与吾周旋无?”
陈对曰:“臣何敢忘?”
因述渔事。上曰:“吾忘之。为何地?”
对曰:“乌龙潭也,”上曰:“吾乡乌有此?”
陈曰:“臣尝于此乌龙,故云尔。”
上见其对,以为畏惧,颇谓称旨。因曰:“汝欲为官乎?”
陈扣头谢。上曰:“可为户部江西司郎中。”
时钱谷山积此司。陈居三四年,竟以墨诛。迨后洪武之纪,果符其数。
周颠,建昌人,年十四得颠疾,行乞于南昌。比长,举措谲诡,人莫能识。常趋官府白“愿有言。”
问:“何言?”
曰:“告太平。”
皇祖征陈友谅,下南昌还。颠谒于东门。上至京师,三月,颠复谒。上问:“来何为?”
曰:“告太平。”
上每出,颠必前遮拜,时有所言,必以“告太平”为首词。上厌之,命沃以烧酒,观其如何。颠饮极多,终不醉。提遂除之。颠曰:“公宁能死我乎?木火金挺直亡乃尔。”
命复以臣缶,积薪煅之。火熄,启缶,正坐晏然,乃令出。既复煅之,颠犹故也。后益加薪,久焚之,迨启,烟凝正底。颠若暝,微撼其首,即醒然起。乃令居蒋山寺,转益往肆,日挠竞,诸髡良不堪。月余,僧白上,言其异,尝与沙弥争饭,遂不食,已半月。上便命驾幸视之。颠迎谒,上饭于翠微亭,命盛馔召之侍食。既而,上令僧且饿之,谕之以为“清斋”。僧因闭之空室,水米不入口,日遣问如故。旬有三日,上又自往,令谕之“吾来为若开斋”,令诸将校一馈之。众争进酒馔,颠一一食之甚多,既悉吐去。伺上命至,侍食安舒。久之,酒太多,亦似有酣态,乃趋出,先行伺上还,伏于道右。上至,颠以手画地为圈,顾谓上曰:“你打破个桶,作个桶。”
已而,王师徇九江,上问颠:“此行何如?”
应声曰:“好”。上曰:“彼已称帝,今欲取之,岂不难乎?”
颠仰视屋久之,端首正容,摇手曰:“上面无他底。”
上曰:“汝从行可乎?”
曰“可”。即以所扶杖高举趋前,作壮士挥击状,以示必胜意。行至皖城,苦无风,遣问颠,曰:“只管行,只管有风,无胆不行,便无风。”
乃令众挽舟行。不三里,风起,既而迅飚猛作,倏忽达小孤。上谕众:“闻颠言,辄来白。”
至马当,江豚戏波中。颠曰:“水怪见,前行损人多。”
上闻之怒,令持颠去,投之江。久之,众与偕来。上曰:“何不死之?”
众白:“频掷不能死。”
上乃更与同食。食罢,颠整容饰衣,若远行状,趋近上前,曲腰伸颈,谓上曰:“你杀之。”
上曰:“且未能杀。姑纵汝行。”
颠遂去,莫知所之。及上彭蠡战后,宿师江上,命访之庐山。其地极寂,惟太平宫侧一民居草莽中言,顷忽,有一人瘠而颀来语曰:“好了,我告太平来了。你为民者,用心耕田。’因止此舍,不食半月,乃深入匡庐。今不知所在。”
上既定天下,洪武癸亥八月,有赤脚僧诣阙,自言:“名{文兄}显,顷于匡庐深壑中见一老人,使我来谒大明天子,有言当面启。”
殿庭仪礼司问其何说,但云:“言国祚事。”
比奏,上恐惑众,不令见。赤脚守阙下,四年乃辞去,云将复往匡庐。上竟不见。御制诗三篇与之,令行。后三年,上因便使令问:“赤脚曾见向老否?”
对以:“不见。”
又四年,上不豫,外奏赤脚为天眼尊者及周颠仙人遣送药至。上初不令见,既而引入。赤脚进所持药,一曰湿良药两片,一曰温良石一颗,其方用金盆子盛之,磨药注金盏子,一服当好。上服之,至暮胸次撼制,其夕即安。已而,圣体日康胜,倍见精神,灵睿,乃日服之三,似闻菖蒲香,而盏底凝丹砂,红彩迥异。赤脚且云:“某所居去岩五里,天池寺中,有徐道人者来见某言,尝在竹林寺见诗,可往视之。国与偕往。见天眼坐寺中。少顷,一人被草衣入。某扣天眼,天眼曰:“此周颠也。即今上所询者。”
因问:“诗何在?”
颠曰:“已书石上。”
视之,果有二首,乃天眼与颠各为之。其后竟不得其所终。上自制颠传,命詹希原书碑,在天池夺中。又有祭天眼、周颠、徐道人、赤脚僧文,及有咏群仙并赤脚僧诗,皆不及录。或曰,道人初进药,上未见。俄而召之,亡矣。上遣行人走江州,令三司索之。三司与行人偕入匡庐。至庐山观,且漠然无为计。前道士忽至,语行人,周在竹林寺,与天眼道者校棋。就导之去,果见颠在门,与一道流奕。
行人致朝命,颠殊不顾。良久,行人屡诣之。颠令入寺,姑游观。行人入,见殿堂庭庑甚弘丽。漫循廊行,且观廊左右对列,室中各有主者,或冠袍,或野服,侍从甚都,旌幢供设,珍具充牣。主者或踞座,启门治事通,二十八室,独其一局《缶矞》,中无人焉。一巨虺,据席地,微有流血。出而问颠,曰:“若既见之矣。二十八室者,经天之宿也,□为人世主。汝主方御宇,故虚室。疾,故血。然而行起矣,圣寿无疆。”
行人曰:“固尔,然将以何语复皇命?苟无验,吾罪且死。”
颠乃赋诗一章,畀之曰:“上览此当信也。”
又邀天眼同赋。行人持去,回顾,寺亡有也。遂以二诗进,上览之,皆浅近语,亦不知何所指。意上必知之。俄而疾愈。此与传少异。
高皇圣斈超杰,以《尚书》“咨义和”,“惟天阴骘下民”二简蔡沈注误,尝问群臣“七政左旋,然乎?”
答禄与权仍以朱熹新说对。上曰:“朕自起兵迄今,未尝少置步览,焉可徇儒生腐谈?”
因命礼部试右侍郎张智与学士刘三吾等改正,为《书传会选》,札示天下学子曰凡前元科举,《尚书》专以蔡传为主,考其天文一节,已自差缪。谓日月随天而左旋。今仰观乾象,甚为不然。夫日月五星之丽天也,除太阳人目不能见其行于列宿之间,其太阴与五星昭然右旋。何以见之?当天清气爽之时,指一宿为主,使太阴居列宿之西一文许,尽一夜,则太阴过而东矣。盖列宿附天,舍次而不动者,太阴过东,则其右旋明矣。夫左旋者,随天体也,右旋者,附天体也。必如伍星右旋为顺行,左旋为逆行。其顺行之日常多,逆行之日常少。
若如蔡氏之说,则逆行多而顺行少。岂理也哉?若不革正,有误方来。今后学《尚书》者,天文一节,当依朱氏《诗传》、《十月之交》注文为是。又如《洪范》内,“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一节,蔡氏俱以天言,不知“阴骘下民”乃天之事。“相协厥居”,乃人君之事。天之阴骘下民者何?风雨霜露,拘调四时,五谷结实,立烝民之命。此天之阴骘也,君之相协厥居者何?敷伍教以教民,明五刑而弼教。保护和洽,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而各安其居也。若如蔡氏之说,则相协厥居事皆付之于天,而君但安安自若,奉天勤民之政略不相与,又岂天佑下民作之君师之意哉?今后当依此说。
高皇凡得封疏,即令左右疏节其事粘之壁。甲乙治之,裁断如流。壁帖一日数易。
高皇与宫人语,不离稼穑组纟舟,后宫垣壁屏障,多绘耕织像焉。
高皇龙潜时过临淮郭山甫。山甫惊异,急具馔,与交欢。酒酣,跽上,备陈天表之异,它日贵不可言,幸无相忘。上去,山甫语诸子“吾视若曹皆非田舍郎,往往可封侯。今始知皆以此公,宜谨事之。”
复以女入侍,从渡江,协孝慈以肇家。孝慈崩,尝摄六宫事,号“皇宁妃”,追封山甫营国公。
癸卯岁八月,高皇援南昌,兵驻鄱阳彭蠡湖。友谅以巨舰连锁为陈,旌旗楼橹如山。我师舟小,怯于仰攻。上不悦,执旗四麾,右师小却。上遽命斩长而下十余人,犹不止。郭威襄公请以火攻。上命常开平遇春与郭宣武子兴,帅众以轻舠载火纵焚敌船,悉烧溺。友谅败走鞋山。旬余,复来战。开平还用前法烧之。友谅蹙迫,启窗顾视,宣武遽射之,矢贯其颅及睛而死。高帝平伪周,先有榜谕曰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总兵官准中书省咨,敬奉令旨。
予闻伐罪救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轩辕氏诛蚩尢,殷汤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为救民。近观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求,罪以情免。台宪举亲而劾仇,有司差贫而优富。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又改钞法。役数十万民湮塞黄河。死者枕籍于道,哀苦声闻于天。不幸小民,误中妖术,不解其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颖,蔓延河洛。
妖言既行,凶谋逆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无端万状。元以天下兵马钱粮大势而讨之,略无功效,愈见猖獗。然事终不能济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傍观熟虑,乘势而起。或假元氏为名,或托义军为号,或以孤兵自立,皆欲自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予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渐至提兵。灼见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运难与立功,遂引兵渡江。
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将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战而定浙东。陈氏称号,据土上游,爰兴问罪之师。彭蠡交兵,元恶授首,父子兄弟面缚舆榇。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将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荆襄湖广尽入版图。虽德化未及,而政令颇修。惟兹姑苏张士诚,为民则私贩盐货行劫于江湖,兵兴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侍制孙捴,二也。
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僭号改元,三也。初寇我边,一战生擒其亲弟,再犯浙省,杨苗直捣其近郊。首尾畏缩,又诈降于元,四也。阳受元朝之名,阴行假王之令,狭制达丞相,谋害杨左丞,五也。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六也。知元纲已坠,公然害其丞相失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七也。恃其地险食足,诱我叛将,掠我边民,八也。
凡此八罪,又甚于蚩尤、葛伯、崇侯。虽黄帝、汤、文与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讨,以靖天下,以济斯民。爰命中书左相国徐达,总率马步舟师,分道并进,攻取浙西诸据城池。已行戒饬军将,征讨所到,歼厥渠魁,胁从网治,备有条章。凡有逋逃臣民,被陷军士,悔悟来归,咸宥其罪。
其尔张氏察,果能明识天时,或全城附顺,或弃刃投降,名爵赏赐,予所不吝,凡尔百姓,果能安业不动,即我良民。旧有田产房舍,仍前为主,依额纳粮,以供军储,余无科取,使汝等永保乡里,以全室家,此兴师之故也。
敢有千百相聚,旅拒王师者,即当移兵剿灭,迁徙宗族于五溪、两广,永离乡土,以御边戎。凡予之言,信如皎日,咨尔臣庶,毋或自疑,钦此。除钦遵外咨请施行。准此,合行备出榜文晓谕,钦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文榜,须议出给者。
张九四之败,由其伪司徒李伯升倒戈。今吴人犹呼卖友者为李司徒。皇祖始见伯升,命劳以酒,花彩迎赏于京城。三月郤取对九四斩之。
吕珍为张仕诚守绍兴,皇祖屡攻之,未克。珍有材略,善战,尝以牛革囊兵,霄济以袭我师。每战,令战士及城中人为歌高噪,以诟胡公大海。王冕元章不肯附珍,诣我军献策攻之。然亦弗克。即而竟不能支,降深自效。初珍作《保越录》自诩守城之功。既降,乃泯之。今越人有其书。
皇祖一统后,每高秋严冬,分命诸王,师兵巡边,远涉不毛,校猎而还,谓之“肃靖沙漠”,岁为常。
刘诚意屡白上“汪广洋不堪相,胡惟庸必乱政。”
上未见从。刘屡乞归,久而得请,且有密旨,令察其卿有利病于民社者,潜入奏。括有淡洋,斥而不卤。豪奠数辈,即之为场鼋,私煮海贩利,聚为大窟,益肆劫掠。刘疏其事,请建巡捡司其地,而籍其酋为鹾丁,令子尚宝琏上之。上纳其奏,遣琏归,将见施行。惟庸辈闻之怒,谓“中外章卖,悉由中书。刘虽勋旧,既已休闲,不应私有陈请。且安得不入政府而径彻宸览?”
言于上,请究其事,且请以琏付法司。上曰朕已遣之矣。海首知之,相结为计,通于惟庸,走阙下言:“刘某善相地,以此土踞山面海,有王气,构图欲空民居,假以立公署而规攘为已有,则将居之,以当异符。且其地本不可为巡司。”
上下之有司,惟庸等因请加以重辟。上不报,久之,为手书谕刘,历言古之君子保身之福,作孽之祸,及君臣相待之义。词甚详。末言:“念卿功,姑夺其禄,而存其爵。”
刘得书,即诣阙谢恩,讫,遂居京师,不敢归。久,姑求赐环。上已洞释前疑,从之。复手书慰之,语极尊隆,方以周公。刘归未几而卒。御史中丞徐节言:“基以遇毒死,广洋宜知状。”
上召问广洋,对“无之”。上怒。以为欺罔,贬之。则诚意之殁,未得其实也。
汪广洋先为中书左丞,为杨宪嗾御史刘炳劾贬海南。宪诛,召拜右丞,封忠勤伯。后复谪,复相。宠遇殊渥。又以知惟庸之逆而不言,又引进夷使不时,继又为节言之,遂仍谪海南。甫出国门,又赐敕切责。广洋惧,遂自经。
刘诚意初仕元。方国珍兵起,刘疏请勿受其朝,当举兵伐之。国珍纳贿元主及权幸,朝命贯其罪,应僭窃名号仪物,就令有之,且谪刘于绍兴海滨。国珍将甘心焉。刘遽欲自尽,其仆劝止之。无何,遂归皇祖。
闻功臣庙正殿初有刘诚意,文皇去之,未审果否?今七人徐、常、李、邓及汤、冯、沐也。
功臣庙祀馒头,撤之散给卫士,以激劝也。
高皇始造钞,累不就。一夕,梦神告“当用秀才心肝为之。”
寤,思之示得。曰:“岂将杀士而为之邪?”
高后曰:“不然。士子苦心程业,其文课即其心肝也。”
祖喜曰:“得之矣。”
因命取太学积课薄捣而为之。果成。遂令岁输上方。今太学季纳课业薄,云给军卫糊为炮,仿书给光禄为面囊。造钞事想行于国初耳。
钞法既行,上命皇太子专堑其事。时伪造甚众,比有得者,一验即知真伪,盖其机识在二印,伪者不知。
太祖筑京城,用石灰秫粥锢其外,时出阅视。监掌者以丈尺分治,上任意指一处,击视皆纯白色,或稍杂泥坏,即筑筑者于垣中。斯金汤之固也。
懿文太子以洪武二十五年夏薨,将停效祀。礼部议当如宋制,从之。
洪武三年五月,命制四方平定巾式,颁行天下,以士民所服四带中未尽善,复制此,令士人吏民服之。皂隶、伶人如初所定以异其式。二十四年五月又谕礼部右侍郎张智等“恁礼部将士民戴的头巾样制再申明整理。”
智奏“先为软巾,制度已尝钦定,而小民往往成造破烂不堪,纱罗消纸粘{贝衣},竹丝漆布混同造卖,有乖礼制。请申禁,违者论如法。”
国初诸司官,或不由科荐。苟得其人,便令正席,民服莅政,故有“平巾”“祭酒”等称。或有过,稍轻罚,去冠带,此法今犹用之。
孝慈尝幸太学,遂赐监生家人浆粉钱。
太祖命有司造成均士人肄习案座,以独木坚厚,曰:“秀才顽,母败吾案。”
太学初成,上幸观,怒某处侈,即命埋督造部官于咎台下。顷,成化间,有广士入监,潜奠其处,云是厥祖也。
洪武七年二月丁酉朔,日食。诏孔庙释奠用十一日丁未。
洪武七年,御史答禄与权请举禘祭。下礼部、太常、翰林集议。奏以“古者世系易寻,故有禘,自汉唐宋皆不明言始祖所出,已不可行。今国家既追尊四庙,所自出者未有所考,恐难遽奉事。”
乃寝。
尝禁四六文辞,欲撰表,以柳宗元《代柳公绰谢表》及韩愈《驾雨表》为式,颁示。
洪武三年五月,谕中书诏曰:“今人书札,多称‘顿首’、‘再拜’、‘百拜’,非礼也。宜定其式。细民有取古圣贤汉唐国宝等字为名若字者,亦宜禁止。”
礼部议“凡致书于尊者,称‘端肃奉书’,答则称‘端肃奉复’。敌己者称‘奉书’、‘奉复’。上与下称‘书寄’、‘书答’卑幼与尊长云‘寡书’、‘敬覆’。尊长其卑幼云‘书付某人’。其名字有夫、国、君、臣、圣、神、尧、舜、禹、汤、文、武、周、汉、晋、唐、等国号,犯者悉更之。”
是日,又命定服色所尚,礼部奏“宜尚赤。”
从之。
洪武己未冬,诏“致仕官居乡与人叙坐,唯于宗族外祖及妻家叙尊卑,若筵宴,则设别席,不得坐无官者之下。如致仕官胥会,则叙爵,爵同,则叙齿。其与异性无官者相见,不次答礼。庶民则以官礼谒见。敢有陵侮者,论如律,著为令。”
此制今殊不然,不知何时驰也。又,允明记先公云:“国朝之制,三品致仕,班序与见任同。”
今亦不知所出也。
洪武十九年六月二十日,诏“赐耆老粟帛。京师应天府、凤阳府,民年七十以上,天下民年八十以上,赐爵里士。应天、凤阳民八十以上,天下民九十以上,赐爵乡士。皆与县官平礼,并免杂役,冠带服色别议颁行。正官岁一存问。”
此爵称今亦多不知也。又,官民吏胥等除正名表字应合公私身名于世。敢有更名易讳,及两三名字者,为人举发,家产给赏告人,诛其身,家徙化外。
洪武壬子,遣中人往苏杭,选民间妇女通晓书数者入宫给事,得四十四人。比至试之,可任者才十四人,乃留之,赐金以赡其家。余悉遣归。至永乐癸卯,又令选天下婺妇无子而守节者,有司籍送内廷,教宫女刺绣缝纫,因以廪之。及有藩王之国,分隶随行,以教王宫女。其所处曰养赡所。初,独以无子者。其后,有子而幼且窘者亦遣行。时吴郡吴江吴家妇陆氏,亦以例入内,有子遗于家。至宣德丙午,陆从某王封广东,又转从封江西。子已长,往来二藩间,屡请求见母,辄不允。迨正统丁卯,复恳启于王,王情而许之。命入见于养赡所。陆已病笃,不能言。子刲股食之,陆苏,王阆益闵。召见,赐金币,劳遣之。子遂引出,至旅而卒。归榇先墓。大夫士多作吴孝子传,记诗歌。子名璋,生子起进士,历显仕,即令南京刑部尚书。
国初,司天之官犹候气测景,测用八尺之表,而郭守敬用四十尺,故号精密。今并废。
南极入地三十六度,北极出地三十六度,皆以地尽处言。今南京乃入十二度,至苏殆十五度。北京出十五度。
郭守敬说古日舒长,今日渐促,此义在度数之外,无伤也。不可以语■者,每百年短一分也。粥熊曰:“运转无已,天地密移,畴觉之哉!”
元之《授时历》,逆之前二载不差,而顺之后四十年已爽一度。《大统历》法即用《授时》,特改太阴行度耳。
云唯本朝祭,前代不然,以为云即雨也。
国初,议郊礼,分合久不决。太祖曰:“非天子不议礼。朕决为合祭。”
并坛屋诸制一日悉定。上敬天无复毫末怠,以乐生不娶颛洁,创神乐观居之,赡给优裕,所辖钱谷不刷卷,曰:“要他事神明,底人不要与他计较。”
常膳外,复予肉,人若干,曰:“毋使饯寒乱性。”
郊坛武舞执干盾,后易以猪甲,绘兵其上,曰:“为后世防微。”
国初,群神尚仍旧称。洪武三年,即诏更之。城隍神亦始有封爵。府为公,州为侯,县为伯,皆号显佑。其制词曰:“帝王受天命,明行政教于天下,必有生圣之瑞,受命之符。此天示不言之教,而人见闻所及者也。神司淑慝,为天降祥,亦必受天之命。所谓明有礼乐,幽有鬼神,天理人心,其致一也。朕君四方,虽明智弗类,代天理道之物,实□于衷,思应天命,此神所鉴,而简在帝心者。君道之大,唯天与神,有其举之,承事唯谨。某府城隍,聪明正直,圣不可知,固有超于高城深池之表者。世之崇于神者则然,神受于天者盖不可知也。以临御之初,与天下更始。凡城隍之神,皆新其命。卷此府郡,灵祗所司,宜封曰:“鉴察司民城隍显佑公”,显则威灵丕著,佑则福泽溥施。此固神之德而亦天之命也。司于我民,鉴于群政,享祀典,悠久无疆,生者施行。洪武二年正月某日。
国初,官名有更制,后人鲜知者,漫记二二,曰尚宝大使,曰都谏官,曰知骁骑卫指挥使司事,曰詹事府赞读,曰儒学提举司校理,曰侍礼郎,曰引进使,曰翰林院使学士,曰翰林院应奉,曰起居注,曰左右正言、天门侍诏、閤门使、观察使、侍仪司通赞舍人。如罢中书、四辅、谏院、仪礼司及改御史中丞、大夫之属。
洪武初,尝命翰林院编修、检讨、典籍、左春坊左司直郎、正字、诵读考驳诸司奏启,如平允,则署其衔曰翰林院兼平驳诸司文章事某官某,列名书之。
洪武二十三年九月,谕礼部左侍郎张衡、左都御史詹徽等“有司公宴扰民,今后支与官钞,布政司一千贯,以下另详。”
十月,衡等奏行遵守。凡遇正旦、圣节、冬至,公宴钱于本处官钱内支给。无府、州、县、都司、卫所,移附近有司关用。每节,布政司一千贯。府。州。县无有司衙门。十九,年又赐有司官,朝觐每员给盘缠钞一百贯,在任岁支柴炭钞五十贯。又定引钱为堂食费。
太祖命图大辟囚造罪被刑之状于锦衣卫外垣,俾人得见为惩戒。亦象刑县魏之义。
太祖平乱国用重典,当时政刑具有成书,及辑古事劝惩诸王、百官,往往今人少见之,如《彰善瘅恶录》也。《奸臣录》、《清教录》、《永鉴录》、《省躬录》、《志戒录》、《世臣扌忽录》等,甚多。
国初犯大辟者,其家属多请代刑。上并宥之。如《伍伦书》所载是也。其后继请,乃一切许之为多。既,以杜奸谲,且因成其孝弟,此非细者所知。吾苏戴用代其父,王敬代其兄,余未殚纪。至有弱媳代其阿翁。
高皇恶顽民窜逃缁流,聚犯者数十人,掘泥埋其头,十五并列,将露其顶,用大斧削之,一削去数颗头,谓之“铲头会”。时有神僧在列,因示神变元既丧,随复出,一凡三五不止,乃释之,并罢斯会。
国初重辟,凌迟、处死外,有刷洗,裸置铁床,沃以沸汤,以铁刷刷去皮肉。有枭,令以钩钩脊悬之。有称竿,缚置竿杪,彼未悬石称之。有抽肠,亦挂架上,以钩入谷道,钩肠出,郤放彼端石,尸起肠出。有剥皮,剥赃酷吏皮置公座,令代者坐警,以惩有数重者。有桃膝盖,有锡蛇游等,凡以上大憝之辟也。迨作《祖训》,即严其禁。
洪武中,征高僧复见心,其师笑隐止之曰:“上苑亦无频婆果,且留残命吃酸梨。”
复不听,后竟被诛。濒死而悔,因道语。上闻,逮至,将杀之。曰:“此故偈臣偶举之,非有它也。”
上问:“何出?”
曰:“出《大藏》某录,在某函、某卷、某叶”。命检视,果然,乃释之。
秦从龙,字元之,洛阳人,为元江南行□侍御史,避乱居镇江。王师下金陵,命徐太傅,汤信公徇镇江上谓徐曰:“入城为吾访参元之,言予欲见意。”
既而,得之。驰报上。上令某王以金币聘之,从龙与妻偕来。上至龙湾迎候。时上居富民陈家,因与陈同处。且夕共谋画,深见采纳。既而,上居元御史台,徙从龙居西门外,谟议益密,称为先生而不名,每以漆版书讯问答,人不得知也。乙巳岁,求还镇江,上饯之郊外,握手为别。既卒,上适督军江上,遂幸其家,哭之恸。命营葬,厚赙其家。
洪武中,郭德成为骁骑指挥,尝入禁内,上以黄金二锭置其袖曰:“弟归,勿宣出。”
德成敬诺。比出宫门,纳靴中佯醉,脱靴露金,阍人以闻。上曰:“吾赐也。”
或尤之,德成曰:“九关严密如此,藏金而出,非窃邪?且吾妹侍宫闱,吾出入亡间,安知上不以相试?”
众乃服。
洪武中造徐中山坊,表初成,江阴侯吴良、靖海侯吴贞兄弟薄暮过之,问左右曰:“何以称大功坊”?对曰:“此魏国公赐第也。”
良乘醉迳击坏额署。有司以闻。明日,二吴入朝,上怒问:“何以坏吾坊?”
良对曰:“臣等徐达同功,今独达赐第表里,且称大功。陛下安乎?”
上笑曰:“毋急性”。未几,令有司即所封地建宅二区赐之,今在江阴。良居前,称前府,贞居后,称后府,甚弘丽。
宋祭酒讷,刚严当其职,高皇殊眷之,君臣之契莫伦。上燕居常思见之,不欲数召劳烦,令画工阴写其神以来。工往,潜处廉幙,讷方公服,危坐不语。工函图以造。上览之,妆迄。明日,讷朝罢,上谓曰:“昨日某时,卿尝公服坐堂上乎?”
对曰:“然。”
上曰:“何以有怒色?”
讷惶恐,对曰:“适一生献茶踣而碎茶瓯,臣不觉怒,且念臣不才,不能教率所致,有负陛下委任,故含怒自讼,未责此生耳。”
因问何以知之。上出像,语其故,笑而慰之,更赐以茶。
危学士素,以胜国名卿事我太祖,年既高矣。上重其文学,礼待之。一日,上燕坐屏后,素不知也。步屐屏外,甚为舒徐。上隔屏问:“为谁?”
素对曰:“老臣危素。”
语复雍缓。上低声笑曰:“我只道是文天祥来。”
太祖召杨维桢,将用之。维桢八十余矣,作《老客妇谣》以见意。或劝上杀之。上曰:“老蛮子,止欲吾成其名耳。”
不僇而遣之。一时颇高其事。宋学士送以诗,詹同文为作传,皆假借之。所谓非义之义也。
宋濂被谪,居茂州,卒于夔葬莲花。成化末,蜀府承奉宋昌葬母,凿独石屋为椁。垣隧悉拟邸园之制,又大筑享堂。有司将以上闻。昌惧请毁去,众曰:“盍以藏宋先生乎?”
昌欣然应命。因稍削僭饰,启学士之茸。学士骸肉消尽,骨犹完整,浴加袭衣而瘗焉。享室即以为祠堂。昌以同姓且敬祀守护焉。
太祖平吴后,虑犹有余孽,城守难其人。与孝慈议,因言:“唯魏观可守,已致仕。及同起事有蔡本,忠勇可武卫,今在散地。”
后劝赞用之。上即命召二臣,既至,引入后宫,便殿赐坐。二臣扣头谢,且请睿旨所在。上曰:“朕新得苏州,恐余枿包毒,朝夕在心。今思其人,唯卿观公忠疆余,可为朕一守。”
顾本言:“尔本我好弟兄,托得尔,屈尔作指挥。其皆毋辞。”
二臣又拜领一宸旨,将辞出。上曰:“且住,皇后要见你。”
少顷,一后出,宫人携酒果以从。上手酌以赐,二臣受饮拜谢而出。
魏守欲复府治,兼疏溶城中河。御史张度劾公,有“典灭王之基,开败国之河”之语。盖以旧治先为伪周所处,而卧龙街西淤川,即旧所谓锦帆泾故也。上大怒,置公极典。高太使启,以作《新府上梁文》与王彝皆与其难。高被截为八段云。
洪武中,朝命开燕支河。先曾祖焕文往,役者多死。先独生全。工满,将归,失去路引,分必死,无为谋。某督工百户者谓曰:“主上神圣,吾当引汝面奏,脱有生理。”
先从之。百户为口奏,上曰:“既失,去罢。”
先臣扣头辞讫,方退。上忽呼回顾之曰:“看尔模样也似个本分人,可赏钞二十贯。”
先受赐谢恩而归。乡里莫不惊夷。
吴中自昔繁雄,迨钱氏奢靡,征欠困弊,及俶纳土,宋人沉其赋藉于水,王方贽更定税法,悉令亩出一斗,民获其惠,蒙古礼隳政庞,民富而僭,汰溃不经,其后兼并益甚。一太祖愤其城久不下,恶民之附寇,且受困于富室,而更为死守。因令取诸豪族租佃薄历付有司,俾如其数为定税,故苏赋特重,盖征一时之弊,后且将平之地。
洪武三年二月庚午,上问户部天下民孰富,产孰优,对曰:“以田赋校之,惟浙西多富,至若苏州一郡,民岁输粮百石至四百石者,四百九十户。五百至一千石者,伍十六户。千石至二千者六户。二千石至三千八百石者,二户。计五百四十四户。而岁输至十五万有奇。”
上曰:“富民多豪强,故元时此辈欺陵小民,武断乡曲,人受其害,宜召之来,朕将晓谕之。”
于是,诸郡富民入见,谕之云云,皆顿首谢。复赐酒食遣之。上顾谓宋濂、詹同、王祎、起居注陈敬曰:“朕谕此辈,秪欲勉之为善耳。”
祎曰:“此最得君师教养之道。”
是年五月,户部奏“苏州逋税三十万余,请论守罪。”
上曰:“苏州归附之初,军府之用多赖其力。今积二年不偿,民困可知。若逮其官必责之于民,民畏刑罚必倾赀以输官。如是而欲其生,遂不可得矣。其并所逋免之。”
至十三年二月朔,遂命户部减苏松嘉湖四府重租粮额。其后复命户部核实天下土田,而两浙富民畏避徭役,往往以田产诡托亲邻佃仆,谓之铁脚诡寄。久之,相习成风,乡里欺州县,州县欺府,奸弊百出,谓之通天诡寄。而富者益富,贫者益贫矣。上闻之。遣国子生武淳等往各处,随其税粮多寡,定为几区,区设粮长四人,使集里甲耆民,躬履田亩,以量度之,图其田之方圆,次其字号,悉书主名及田之丈尺、四至,编类为册。其法甚备,谓之“鱼鳞图册”。二十年二月,浙江布政司及苏州等府、县图成上进,自是以为定赋,然视它邦终为偏重。周文襄恂如、况侯伯律抚守于兹,皆尝请免,得除求税数十万,而犹未大均。其后朝无特命,掌邦计者不敢一议,以迄于今。
太祖征行至三山街,一媪门有木榻,假坐移时,问媪“何许人?”
对曰:“苏人。”
又问:“张士诚在苏州何如?”
媪曰:“方大明皇帝起手时,张王自知非真命天子,全城归附,苏人不受兵戈之苦,至今感德。”
又问其姓而去。翌日语朝曰:“张士诚于苏人,初无深仁厚德。昨见一老妇,深感其恩。盖苏民忠厚,恐京师百姓千万无此一妇也。”
迨洪武二十四年以后,取富户实京师,多用苏人,盖亦以此。
太祖初渡江,御舟濒危,得一樯以免,令树此樯于一舟而祭之,遂为常制。今在京城清凉门外,已逾百四十年矣。有司岁修祀,给一兵世守之,居舟傍,免其余役。或云,即当时操舟兵之后也。
今南京兵部门无署榜,太祖一夕遣人侦诸司,皆有卫宿者,独兵部无之,乃取其榜去。俄有一吏来追夺,不能得。侦者以闻,上召部官,问:“谁当直?”
对“聀方司某官、某吏卒。”
又问:“夺榜吏为谁?”
乃聀方吏某也。”
遂诛官与卒,即以此吏补其官,不复补榜,以迄于今。其后太宗迁都,命诸司各以官一员扈从,兵曹素耻此吏并列,因遣。后部亦恒虚此席。
初监生历事诸司,皆且往夜归,号舍往返殆十余里。太祖一日命察诸司官吏等,独户部历事监生一人不至。逮问,对曰:“苦道远,行不前耳。”
上始知之。因给历事监生驴钱,令赁驴而行。然独户部有之,今亦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