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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施智伯仗义誊词 简勒先贪财设计

  却说何杰臣系部堂冬夏班司办。时值七月下旬,故得与天来偕箸。是日,至西关入见砚弟,言:“近来京城有一新上谕颁行,系将朝廷律例变换一新。且有直隶奇闻,可偕足下到吾敝馆一览。”
  言罢,即携他而回。行至第八甫,适遇天来在天和店首站立。(杰臣之计)杰臣一见大喜,三人携手入店。施礼已毕,天来问杰臣曰:“敢请令友尊姓大名?”
  杰臣答曰:“施公智伯,新会县人。吾今携他敝馆同览上愉。不意为足下所留。未知有何见教?”
  天来曰:“久不会面,当叙一欢;邂逅相逢,正宜少敬。”
  遂唤厨子具酒款待。智伯欲行,却被杰臣代为挽留,曰:“吾与公相交,无异与他相处。原属知已,皆可以患难相扶,(突然说出患难二字,使其知有所求。)未尝有些尔我。今日偶然相会,何防聚首谈心?”(好个谈心,竟然要他呕出心血。)
  逾时,满目杯盘。三人分宾主而坐,酒至半酣,杰臣问天来曰:“梁公近日形体癯瘠,面着愁容,不知何事为廑劳心?”
  天来叹曰:“我家七尸遭杀,八命含冤。一寸心人如烧如刺,岂但愁容满面而已哉!”
  二人见说,相顾失色。杰臣佯作不知,讯其被害之由,天来始末尽说。更言虽有证人可据,恨无高手誊词。言罢,不胜哀惨。
  智伯问曰:“既有证人,今在何处哉?”
  天来即唤张风近前。智伯问张风曰:“汝能在公庭实证乎?”
  张风曰:“能。”
  又复言:“如此莫大之案,只恐他年刑证。汝果能不反所供乎?”
  张风又曰:“能。”
  智伯见他貌虽不扬,胸中却有义气可取。(以貌取人去之张风)慨然谓天来曰:“不嫌鄙见,当效犬马之劳。”
  天来改忧作喜,捡出笔资一百两,递与智伯,智伯固辞。杰臣以目送之,智伯会意领下,酒阑言毕,二人辞别而行。
  行至太平门外,智伯将笔资转递杰臣。杰臣讶曰:“此公之物,于我何干?”
  智伯曰:“公既不取,何故以目示吾?”
  杰臣曰:“当时不受,恐彼生疑。”
  智伯只得单身回至天和店返之。天来泣曰:“先生不肯代谋,不特八命冤沉,我命亦难逃矣!”
  智伯曰:“不然。大丈夫一诺千金,何须此物?吾今决无爽约,足下休要生疑。”
  遂不顾而去。次日,写就一词,交天来曰:“宜将此词读熟背透,县宰有问,可言出自心裁。慎匆说吾代笔。”
  天来誊过细览一遍,即持此纸赴县投递。黄公阅之,其状云:
  具禀人梁天来禀为虎豪叠噬抄杀七尸八命事。蚊悲蛀寡人,居住凌贵兴叔侄肘下。恶听堪舆,要蚁拆居,长伊风水。蚁念父置子不弃相拒成仇,屡被势逼。破祖父天罡,斩伐长松树木,建白虎照明堂,毁拆后墙,填塞鱼池,掳掠花园,渡头截杀,惨拷夺银,锄冈芋,割田禾,抢雪菊玉石花盘、花梨木椅、桌,种种欺噬,事事有据。蚁欲誊词上控,因母所训,贫富相悬,卵石不敌,只得忍止。岂料恶十害不休,祸于戊甲年七月十八夜,知蚁母生辰,料知兄弟旧家报本,纠台强徒,统贼焚劫,烟杀七尸八命。蒙县台验明在案,有张风亲见亲闻,愿为确证。有此大冤,势着沥血上鸣。乞天丙鉴,沾囗恩切赴。
  贾公览毕,抚慰天来而归。登时饬差,往捕凌贵兴等。陈德领命,带领小差十余人,飞奔至谭村,蜂拥入凌“裕耕堂”,忙将贵兴、区爵兴二人押起。随后捡出县票掷看。二人看毕,相顾失色。爵兴曰:“吾本区姓,凌大爷亦是儒家。(明是大伙贼首,何云儒家?)今日梁家失窃,(己被儒家取了八条性命,尚说人家失窃,恶极惨极!)于我何辜?”
  陈德曰:“曲直之理,小差不敢预闻,只知奉票行事。”
  爵兴曰:“尔等到来办案稳无升调之理,无非欲索东道,何苦乃尔?”
  陈德曰:“案情重大,东道难从。二人务必到案。”
  爵兴骂曰:“尔这狼差,怎样前程,曾不惧凌大爷重放汤头,卸去尔远年身役?(汤头必须要用金银花及珠珀散,不然则又不可以治远年之恶毒。但不知轻重多寡耳!)长时归家吃粥,你便知错!”(远年之症渐效斯时必要饮糜粥,然后徐徐乃得痊愈。)
  陈德暗思:“自从得充此役,乃能畜妻活子。万一被他革去,如何度沽聊生?(势盛财雄,谁云不俱?)况他系大富之家,想必系个意思。不如索东道为高。”
  即向众小差喝曰:“凌大爷身居学者,位列绅衿。(学音绅衿四字一百两银买来)尔等兄弟何得无礼?”
  众小差会意息手。贵兴见其颇晓事体,令人捡出银一百两,交他许以后事。再交一百,倘有改差,另行打点。回衙可说外出迟日归家。具诉众差,点头而去。正是:
  祸至门前犹可脱,
  灾生眼底竞能逃。
  众差既去,贵兴击掌大喜曰:“适闻之言,美如金玉。微表叔,吾今夜卖难捱矣!”
  爵兴曰:“此不过暂解目前。惟县主要即,觉人打点。”
  贵兴曰:“若何?”
  爵兴曰:“吾有一友,姓简名勒先。现在番禺衙内,表侄可与谋之。”
  贵兴雇舟同至三德店,看人往请。勒先闻请而来。贵兴优礼相待,举其事以告之,欲挽勒先代为排解,当有厚报之意。盖勒先为人附势趋炎,知有其利而不知有其身。意其系百万家财,便欲分肥染指。遂答曰:“今此之案,其大如天。黄公加意究办,我不可言。非得舅爷,无以见听。”
  贵兴遂许以黄金千两,送入公堂。后来结案,另酬行事。勒先唯唯而去。欣然入见舅爷,具道贵兴之意,舅爷欢喜无限。勒先辞别而归。
  原舅爷系江西省,姓殷,与县宰同府同县。自从三月随任,囊槖无余。当下闻勒先说有黄金千两,喜出望外,(饿鬼见馒头,正宜合适。)一日黄公退堂,殷舅言:“凌贵兴被梁家诬捏。今许以黄金八百,(明落出二百了)送入公堂,求姊夫调停改禀。”(即做官亲又来要做二八老官。殷舅一身能当得几役哉?)
  黄公见说惊愕,怒驱之(黄公怒至如此,殷舅怎能用计干成此事?)殷舅暗思:随他赴任,意以肥囊。谁想他坚执不从,随之何益?不如旋踵为高。悻悻然入房,取束行装。忽闻外边一人喝曰:“尔与我来,当与我去!”
  未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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