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安乐公主,是中宗第一个爱女,中宗曾许她开府置官,此次见婉儿得营外第,也乘此大营华屋,竞尚侈奢。公主尝请昆明池为私沼,中宗以池为公产,乃百姓蒲鱼所产,不便轻许。公主不悦,自夺民田,开凿一沼,取名为定昆池,隐隐有赛过昆明的意思。池广数里,纍石象华山,引水象天津,形景酷肖昆明,由司农卿赵履温替她督治,不知费了若干民财,若干民力,才得凿成此池。池上造了许多亭台,很是华丽。安乐公主有七姊妹,长姊封新都公主,下嫁武延晖,次姊封宜城公主,下嫁裴巽,三姊即新宁公主,本嫁王同皎。同皎死,转嫁韦濯。见三十七回。四姊封长宁公主,下嫁杨慎交,五姊封永寿公主,下嫁韦,及笄即亡。六姊即永泰公主,为武后所杀。见前。一妹封成安公主,下嫁韦捷。这七八姊妹中,惟长宁安乐两公主,系韦氏所生。安乐才艳动人,倍蒙宠眷,此外要算长宁。自安乐公主开府置属,长宁亦得踵行,且亦由东都使杨务廉,代营总第,凿山浚池,造台筑观,几与安乐私第相似。中宗素好击球,杨慎交特辟球场,洒油润地,光滑可爱,以此中宗时常临幸,与慎交击球取乐。看官!你想这中宗年逾半百,还是任意寻欢,哪里能治国治家,坐享天禄呢?无非儿戏。此外如韦氏胞妹两人,一封郕国夫人,一封崇国夫人。及婉儿母沛国夫人郑氏,尚宫柴氏贺娄氏,女巫受封陇西夫人赵英儿,俱依势用事,请谒受赃。就使屠沽臧获,但教奉钱三十万,即别降墨敕,授给官阶,外面用着斜封,交付中书省,中书省不敢不依,时人叫他为斜封官。或出钱三万,得度为僧尼。僧尼势力,不亚官吏,自韦氏以下,竞营佛寺,广设醮坛。左拾遣辛替否上书谏阻,有“沙弥不可操干戈,寺塔不足禳饥馑”等语,中宗不省。嗣是狎客满后庭,浮屠盈朝市,
起居舍人武平一,系武士彠从曾孙,入任修文馆直学士,他却与诸武性格不同,独请抑损外戚,愿从己家为始。中宗但优制慰答,未肯允准,又有武惟良子攸绪,士彟从侄孙,见前文。武氏时曾受封安平王,恬澹寡欲,情愿弃官居隐,遂往处嵩山,优游泉壑。所有武氏赐与服器,概置不用,自出私资买田,课奴耕种,无异平民。中宗慕他志节,一再征召,方才入朝。谒见时仍黄冠布服,自称山人。中宗赐坐殿旁,攸绪固辞,再拜即退。亲贵谒候,除寒暄数语外,不交一言。及陛辞归山,蒙赐金帛,一并却还,飘然径去。后来武韦尽灭,惟攸绪免祸,隐逸终身,这真可谓孤芳自赏,不染尘埃了。应该称扬。
当时这班王公大臣,还道他是迂拙不通,一味儿卑躬屈节,求媚宫廷,中宗也以为安享承平,可无他虑,镇日里与谐臣媚子,沈宴酣歌。景龙二年残腊,且敕召中书门下,与诸王驸马学士等,统入阁守岁,遍设庭燎,置酒作乐。待至饮酣兴至,中宗张目四顾,见御史大夫窦从一在座,便笑问道:“闻卿丧偶有年,今夕朕为卿作伐,特赐佳人,与卿成礼,可好么?”
从一本名怀贞,因避韦氏父讳,特舍名用字,此时听得中宗面谕,总道有一个似花如玉的佳人,给为继室,不由的喜出望外,离座拜谢。中宗即嘱令左右,入内礼迎,不消半刻,即见内侍提着宫灯,从屏后出来,随后就是两个宫娥,各执宝翣,拥出一位新嫁娘,身著翟衣,首戴花钗,缓步趋近座前。中宗即令与从一交拜,对坐行合卺礼,交杯饮罢,宫女乃揭去面巾,中宗先大笑起来,侍臣等亦相率哄堂,看官道是何因?原来这位新嫁娘,已是白发萧毵,皱纹满面的老妪,她从前本是个蛮婢,因是韦氏幼时乳媪,随驾入宫,年约五六十岁,中宗特令嫁与从一,从一变喜为惊,心中甚觉懊恼,转念皇后乳母,势力不小,自己做了她的夫婿,年貌虽不甚相当,禄位却借此永保。也未可必。乐得将错便错,模糊过去。当下与老乳母一同谢恩,叩首御前。中宗面封老乳母为莒国夫人,呼令左右备舆,送新郎新娘归第。调侃从一,却也有趣,何不是人君所为。从一既去,中宗亦退入宫中,侍臣等守过残宵,至次日元旦,朝贺礼毕,才各散归。
窦从一得了老妻,每谒见奏请,自称为翊圣皇后阿,阿二字,作甚么解?洛阳人呼乳母夫婿为阿,所以从一沿着俗例,举以自称。同僚或嘲他为国,他亦随声相应,毫无惭色。他的意中,总叫得皇后欢心,也不管甚么讪笑了。过了十余日,便是上元节届,都城内外,庆贺元宵,当然有一番热闹。中宗想了一个行乐的法儿,放出宫女数千人,命设市肆,由公卿大夫为商旅,与宫女交易。一班少年士夫,承恩幸进,正好趁这机会,亲近芳泽,东来西往,左顾右盼,遇有恣色的宫女,便借贸易为名,上前调戏。宫女等也恬不知羞,互相戏谑,形状媟亵,词语鄙秽,中宗带着后妃公主等,亲往游行,就使耳闻目见,也不以为怪。设市三日,复命宫女为拔河戏,宫女等遂各备麻绳巨竹,以竹系绳,往至河边,掷竹水中,牵绳腕上,将竹拽起,一拽一掷,再掷再拽,以速为佳,但宫女都没有甚么气力,全仗人多党众,同拽巨竹,方能胜任,因此分队为戏,每队约数十人,彼此互赛,都弄得淋头洗面,红粉涔涔。中宗挈领宫眷,登玄武门,观看拔河,以迟速为赏罚。宫女们越想斗胜,越觉用力,有失足跌伤的,有挫腰呼痛的,中宗等引为乐事,笑声不止。有甚么好看?有甚么好笑?等到夕阳西下,众力尽疲,方命将拔河戏停止,命驾回宫。
越宿大开筵宴,内外一概赐酺,中宗命侍宴诸臣,各呈技艺,或投壶,或弹鸟,或操琴,或蹴踘,独有国子监司业郭山恽,起向中宗陈请道:“臣无他技,只能歌诗侑酒。”
中宗道:“卿且歌来!”
山恽乃正容歌诗,但听他抑扬抗坠,不疾不徐,共计有二十多句,由在座诸人听声细辨,系是《小雅》中鹿鸣三章。歌罢,又复续歌二十多句,乃是《国风》中蟋蟀三章。中宗点首道:“卿可谓善歌诗了。朕知卿意,应赐一觞。”
随命左右斟酒,给与山恽。山恽跪饮立尽,谢赐乃起,退还原座。至诸臣已尽献技,中宗更召入优人,共作回波舞,舞毕后,又由中宗语群臣道:“有回波舞,不可无回波词,卿等能各作一词否?”
群臣闻了此语,不得不搜索枯肠,勉应上命。有一人先起座朗吟道:
回波尔如佺期,流向岭外生归。
身名幸蒙啮录,袍笏未列牙绯。
这首回波词,是沈佺期所作。佺期曾任考功员外郎,因与二张同党,坐流驩州。上官婉儿得宠,招致文士,乃复入为起居郎,兼修文馆学士。此次借词自嘲,明明是乞还牙绯的意思。婉儿即从旁面请道:“沈学士才思翩翩,牙笏绯袍,亦属无愧。”
中宗闻言,即语佺期道:“朕当还卿牙绯便了。”
佺期忙顿首拜谢。忽有优人臧奉,趋近御座前,叩头自陈道:“臣奴亦有俚语,但辞近谐谑,恐渎至尊,乞陛下赦臣万死,方敢奏闻!”
韦氏即接入道:“恕你无罪,你且说来!”
臧奉曼声徐吟道:
回波尔如栲栳,怕婆却也大好。
外头只有裴谈,内面无过李老。
韦氏听了,不禁大噱。中宗也微微含笑,并不介怀。自认怕妻。群臣有一大半识得故事,私相告语道:“两方比例,却也确切,勿轻看这优人呢。”
看官道是谁人故事?原来当时有个御史大夫裴谈,性最怕妻,尝谓妻有三可怕,少时如活菩萨,一可怕;儿女满前时如九子魔星,二可怕;及妻年渐老,薄施脂粉,或青或黑,状如鸠盘茶,三可怕。此言传闻都下,时人都目为裴怕婆。中宗畏惮韦氏,正与裴谈相同,臧奉敢进此词,实为韦氏张威,不怕中宗加罪。果然不出所料,由韦氏令他起来,越日领赏。上文恕罪,此次领赏,俱出韦氏口中,好似中宗不在一般。臧奉谢恩而退。谏议大夫李景伯,恐群臣愈歌愈纵,大亵国体,即上前奏道:“臣也有俚词,请陛下俯睬蒭荛。”
说着,即朗歌道:
回波尔持酒卮,微臣职在箴规。
侍宴不过三爵,欢哗或恐非仪。
中宗闻至此语,反致不悦,面上竟露出怒容。御史中丞萧至忠,暗暗瞧着,恐景伯得罪,遂伏奏道:“这真是好谏官呢。”
中宗才不加责,即传命罢宴,回宫就寝。是夕无话,至次日,韦氏竟遣内侍赍帛百端,赐与臧奉,臧奉非常愉快。
既而宫中传出墨敕,授韦巨源杨再思为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宗楚客为中书令,萧至忠为侍中,韦嗣立同三品,崔湜赵彦昭同平章事。于是宰相以下,惟萧至忠稍稍守正,此外都是狐群狗党,奴膝婢颜,而且滥官充溢,政出多门,宰相御史员外官,都是额外增添,挤满一堂,人以为三无坐处。监察御史崔琬,独劾奏:“宗楚客纪处讷两人,潜通戎狄,私受贿赂,致生边患,乞即按罪”云云。查唐朝旧例,大臣被弹,应伛偻趋出朝堂,静立待罪。楚客并不遵例,反忿怒作色,自陈忠鲠,为琬所诬。中宗并不穷问,反命琬与楚客,结为异姓兄弟,作为和解,遂又有和事天子的传闻。看官!你道崔琬所奏,究竟是假呢?是真呢?小子考据唐史,实是真情,看官请听我道来。自武氏许突厥婚,默啜不复寇边,未几,武氏病死,婚议又复中变,遂致默啜生怨,拘杀唐使。鸿胪卿臧守言,进寇沙灵,中宗命左屯卫大将军张仁亶为朔方道大总管,往御突厥。突厥兵颇惮仁亶,闻风即退,被仁亶追出境外,斩首千级,才收军回镇。会西突厥别部突骑施,崛起碎叶川,酋长乌质勒,抚下有威,帐落濅盛。中宗初年,曾遣使入朝,受封为怀德郡王。乌质勒旋死,子沙葛嗣袭封爵,默啜南下无功,转图西略,亲督众往攻突骑施。张仁亶乘他远侵,潜兵入突厥境,取得拂云祠一带地方。拂云祠在河北,突厥每入寇,必先诣祠祈祷,然后度河南行。仁亶既袭取此地,即创筑三受降城。中城就在拂云祠,东西两城,距祠各二百里,首尾相应,控制突厥。兴工阅六十日,三城皆成。及默啜归国,仁亶已布置严密,无隙可乘。那时默啜只好自己懊悔,不敢南牧了。惟娑葛可汗,统有父众,与别将斗啜忠节,屡有违言,辄相攻击。忠节势弱,不能久持。金山道行军总管郭元振,奏令忠节入朝宿卫,中宗乃命右威卫将军周以悌为经略使,招抚忠节。以悌系宗纪二人党羽,到了播仙城,与忠节相遇,却导他纳赂宗纪,不必入朝。且愿发安西兵,兼引吐蕃为援,同击娑葛。忠节大喜,遂出千金为赂,浼以悌转报,宗纪楚客遂请遣将军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发甘凉兵,兼征吐蕃部众,往助忠节,一面遣御史中丞冯嘉宾,往与忠节面洽。可巧娑葛遣使娑腊,入京贡马,探得楚客等秘谋,即还报娑葛。娑葛暗地出兵,邀截计舒河口,果然忠节嘉宾,两下相会,一声胡哨,麾动番众,杀入嘉宾幄内,嘉宾不及防备,立致剁毙,忠节也被擒去。是谓人财两失。娑葛遂大发兵攻安西,与牛师奖交战火烧城,师奖败没,安西失守,娑葛复遣使上表,求楚客头,以头颅偿千金,为楚客计,还算值得。且贻郭元振书,略谓:“与唐无嫌,只仇阙啜。宗尚书受阙啜金,欲加兵灭我,所以惧死奋斗,乞将详情上闻。”
元振曾上书奏阻,至是复将娑葛原书,飞使驰奏。楚客诬言元振隐蓄异志,立请召还,即命周以悌代元振职。元振亟遣子鸿入朝,伏阙面陈底细。中宗乃坐罪以悌,流窜白州,仍令元振留任,赦娑葛罪,册为钦化可汗,赐名守忠。惟楚客等受赃隐情,概置勿问。所以御史崔琬,忍无可忍,面劾楚客。
哪知和事天子,反教他释嫌结好,岂不可笑?
更有郑愔崔湜,并掌铨衡,卖官鬻爵,选法大坏。御史靳桓李尚隐,查出许多赃证,入朝面弹,两人无可抵赖,下狱坐戍,愔谪吉州,湜贬江州。惟湜系婉儿私夫,忽闻有敕远窜,教她如何割舍,免不得设法转圜,代湜申理。会值景龙三年冬至,中宗将有事南郊,婉儿即为湜陈请,召还都中,令襄大礼。连郑愔也一并召归。祭天时,中宗初献,皇后韦氏亚献,宰相女各助执笾豆,号为斋娘。也是旷古奇闻。礼成加赏,所有斋娘夫婿,俱得迁官,总算是浩荡皇恩,无微不至。
语中有刺。
越年元宵节,六街三市,大张花灯,笙歌遍地,金鼓喧天。韦氏忽发狂念,与婉儿及诸公主,邀请中宗微服游行。中宗含笑相从,遂各换衣妆,打扮如平民模样,出游街市,并令宫女数千人,一同随往。但见人山人海,击毂摩肩,男女混杂,贵贱不分。韦氏婉儿,且专拣热闹处玩赏,与一班看灯的男妇,挨挨挤挤,毫不避忌,直至斗转参横,灯残独炧,方联翩还宫。查点宫女,十成中却少了五六成,想是乘机私奔去了。中宗因不便追缉,只好付诸不究,糊涂了事。也是皇恩。
过了数日,复亲幸梨园,命三品以上抛球拔河。韦巨源唐休璟,年力衰迈,随绳仆地,一时扒不起来,害得手脚乱爬,好似乌龟一般,中宗及韦氏婉儿等,都吃吃大笑,视为至乐。既而又游定昆池,命从官赋诗,黄门侍郎李日知,呈诗一首,中有两语云:“所愿暂思居者逸,勿使时称作者劳。”
中宗瞧着,笑顾日知道:“卿亦效郭山恽的诗谏么?”
日知道:“是在陛下圣鉴。”
中宗乃起驾回宫,有好几月不出游幸。到了孟夏时候,又出幸隆庆池。池在长安城东隅,民家井隘,浸成大池数十顷,朝廷目为祯祥,因赐名隆庆。隆庆池北有隆庆坊,相王旦五子,筑第住居,号为五王子宅。五王子详见后文。当时有术士传言,谓:“五王子宅中,郁郁有帝王气。”
中宗意欲魇禳,特命在池旁结起采楼,率侍臣等诣楼开宴,且泛舟为戏,足足欢娱了一日一夜。还宫以后,复宴近臣。国子祭酒祝钦明,自请为八风舞,摇头转目,胁肩谄笑,装出许多丑态,引得韦氏以下,无不鼓掌。吏部侍郎卢藏用,私语同座道:“祝公以儒学著名,今乃如此出丑,五经已扫地尽了。”
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杨均,亦在座列饮。韦氏见他年轻貌秀,未免动慾,及至散宴,阴令心腹内侍,通意两人。秦客颇通医术,均却善烹调,两人却借此为名,得入宫掖。韦氏毫不知羞,趁着中宗另幸别宫,即令两人轮流侍寝,作竟夕欢。
约过了一两月,忽有定州人郎岌,叩阍告变,奏称韦氏与宗楚客等,将谋大逆。中宗正览奏起疑,偏被韦氏闻知,定要中宗立毙郎岌,中宗乃敕令将岌杖死。许州参军燕钦融,又上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安乐公主武延秀及宗楚客等,朋比为奸,谋危社稷,应亟加严惩,以防不测。”
中宗得了此疏,面召钦融诘责。钦融顿首抗言,词色不挠,当由中宗叱令退去。谁知他甫出朝门,竟由宗楚客擅令骑士,把他拿回,掷置殿庭石上,折颈毙命。中宗未免动怒,查问骑士,系出楚客指使,不禁恨恨道:“你等只知有宗楚客,不知有朕么?”
你一人久无权力,岂自今始?楚客乃惧,即入告韦氏婉儿等,谓皇上已有变志。韦氏正因新幸马杨,也恐事泄,遂与马杨密谋弑主。马秦客道:“臣去合一种末药,置入饼中,便可了结主子。”
韦氏道:“事不宜迟,速即办来!”
秦客领命即出。越日,即将末药呈入,便由韦氏亲自制饼,把末药放入馅中。及饼已蒸熟,闻中宗在神龙殿查阅奏章,便令宫女携饼献去。中宗最喜食饼,取了便吃,一连吃了八九枚,尚说是饼味很佳,不意过了片时,腹中大痛,坐立不安,倒在榻上乱滚。当有内侍往报韦氏,韦氏徐徐入殿,假意惊问。中宗已说不出话,但用手指口,呜呜不已。又延捱了数刻,身子不能动弹,两眼一翻,双足一伸,竟呜呼哀哉了。享年五十五岁。总计中宗嗣位,纪元嗣圣,才经一月,即被废黜。幽禁了十四年,方还东都,又为皇太子六年,才得复辟。在位六年,改元两次,竟被毒死。小子有诗叹道:
昔日点筹烦圣虑,今番进毒报君恩。
从知女德终无极,地下有谁代雪冤?
中宗既崩,韦氏召入私人,当然有一番举动,待小子下回说明。
古称诗三百篇,皆贤圣发愤之所作,故讽刺多而颂扬少。即间有所颂,亦隐寓规劝之意,故诗之关系,实非浅鲜,孔子以学诗勖门人,良有以也。唐自武后临朝,诗赋大兴,至中宗而益盛,宜若可以兴国矣。但诗有定体,亦有定义,非徒谐声叶律,遂足称诗;至若贡谀献媚,导奸鬻淫,更不足道。观本回所录回波词三则,惟李景伯以诗作谏,尚有古风,沈佺期借词干进,已无可取,臧奉乃更为怕婆词,大廷之上,不啻村俗,是岂尚存古道乎?夫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圣训流传,万古不易。中宗不能修身,安能齐家,不能齐家,安能治国?狎客满后庭,浮屠盈都市,如此而不亡国败家者,吾未信也,一饼杀身,几至覆宗,微临淄之兴师,唐其尚有幸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