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最可恨者。莫如唆盗攀良。要知小民一奉拘拿,虽审无干涉,已受无限苦累。为官者,先除此弊,民享安乐之福,此德不小。
予曾著官念珠一帙,各载审奸情之法。大约奸情虽审出真确,亦当代为掩饰,则保全名节多矣。每有一等官府,喜审奸情,以当笑谈,任意诙谐。殊不知败坏男女声名,离间夫妇和好,丧德不小。尝有妇女犯奸,经衙门拘审,人众挤看,唾骂羞辱,多有改过自新者。看传公之审断,则得此中妙法矣。
看刮皮之事,恨不众食其肉。看傅公之事,又恨不逐日焚香礼拜。一喜一怒,人情原不昧也。
扬州府傅府尊讳泽洪,清正才能,善政甚多。我略说一、二件,便知其余。曾拿获一起大盗,那盗首供,攀西乡里吴某是窝家,坐地分赃,打劫某某财物,都堆在他家,只求拿来对质,傅公问明年貌、住处,当有捕快跪上堂禀,发签拘审。傅公道:“堂上如此明供,此系大窝家,倘再差役往拿,必然走风逃脱。本府自另密拿,且将盗收禁。”
迟了几日坐堂,将盗提出近座前,即呼皂头到宅门耳房内,将吴窝家锁出来面审。那盗坚攀吴某:“如何酒饭请小的,某某财物现堆在你家,你还乱赖?”
这窝家禀道:“小的是本分乡民,从不敢丝毫为非,并不曾与你往来。你何曾有财物寄放小的家里,平空陷害小的?”
两人争论多时。
傅公向盗笑道:“你这丧心的死囚!此人是本府衙里的家仆,因攀西乡吴某,本府随着内亲密到彼处细访,彼乃本分长厚好人。只为财富,并非窝家。”
因将盗夹问:“是谁唆攀?”
那盗方才供出:“某捕快叫小的如此坚攀的。”
随将捕役重责四十板,枷号两月。如此明断,在西乡吴家,安稳过日,尚不知道。
彼时,南门内有亲夫拿获奸夫淫妇,齐带至府前。衙门外看的人,拥挤不开,填满街路。傅公先叫奸夫问,供:“并没奸情,明明诬赖。”
傅公叫妇人问:“如何通奸?”
看妇人甚有颜色。妇供:“并无奸情,如何冤枉假谎。”
说完,傅公叫其夫,吩咐道:“这奸情方才细审,并不真确。这样一个好端正妇人,岂肯做这无耻的事?都是旁人借奸谋害。你即把妇领去,照旧夫妻和好,切莫听信坏人唆弄。”
看的众人,都不喜不眼。
只见傅叫奸夫上堂,说:“你奸情事,毫无影响。”
奸夫连连叩头,呼:“青天如神。”
傅公又道:“本府访闻你在地方上做‘刮棍’,惯会掯诈害人,因重责三十板,枷号示众。”
枷封朱标“刮棍”。如此事情甚多。
莅任五年。因公挂误,解任那日,人山人海,多有痛哭攀留。内有西乡吴某,同拿奸的丈夫,为首高喊道:“这样好官,我们百姓每人一文钱,起造‘去思碑’,少报天恩。”
因将庙中化布施的钱柜,抬在府前。
不两个时候,钱积满柜,因连夜造两碑。左边是“官衔碑”,右是“恩流百世善政碑”,都在府大门外。未几,升做淮扬道,闻目今又升,天之荣报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