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儇弄部第二十二

  子犹曰:古云“稚子弄影,不知为影所弄”。然则弄人即自弄耳。虽然,不自弄,将不为造化小儿弄耶?傀儡场中,大家搬演将去,得开口处便落便宜,谓之“弄人”可,谓之“自弄”可,谓之“造化弄我”、“我弄造化”,俱无不可。集《儇弄》第二十二。
  石动筩
  北齐高祖尝宴近臣为乐。高祖曰:“我与汝等作谜,可共射之:“卒律葛答。”
  诸人皆射不得,或云是髐子箭。高祖曰:“非也。”
  石动筩云:“臣己射得。”
  高祖曰:“是何物?”
  动筩对曰:“是煎饼。”
  高祖笑曰:“动筩射着是也。”
  高祖又曰:“汝等诸人为我作一谜,我为汝射之。”
  诸人来作,动筩为谜。复云:“卒律葛答。”
  高祖射不得,问曰:“此是何物?”
  答曰:“是煎饼也。”
  高祖曰:“我始作之,何因更作?”
  动筩曰:“乘大家热铛子头,更作一个。”
  高祖大笑。
  高祖称郭璞诗绝佳。石动筩曰:“臣诗胜郭一倍。”
  上大不怡,诘之曰:“哪见胜处?”
  动筩曰:“读《游仙诗》云;‘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臣则曰‘青溪二千仞,中有两道士’,不胜一倍乎?”
  上大笑。
  捕獭狸
  《赵后外传》:樊嬺语飞燕曰:“忆在江都时,阳华李姑畜斗鸭水池上,苦獭啮鸭。时下朱里芮姥者,求捕獭狸献。姥谓姑曰:‘是狸不他食,当饭以鸭。’姑怒,绞其狸。”
  能言鸭
  陆龟蒙居震泽,有斗鸭一栏。有内养自长安使杭州,出舍下,挟弹毙其绿头者。龟蒙手一表骇云:“此鸭善人言,持附苏州上进天子。使者毙之,奈何?”
  内养信其言,大恐,遂以囊中金酬之,因徐问,“其鸭能作何言?”
  龟蒙曰:“能自呼其名。”
  内养愤且笑。龟蒙还其金,大笑曰:“吾戏耳!”
  靴值
  冯道、和凝同在中书。一日,和问冯曰:“公靴新买,其值几何?”
  冯举左足曰:“五百。”
  和性褊急,顾吏责曰:“吾靴何用一千?”
  冯徐举其右曰:“此亦五百。”
  酒令
  贾时彦善谑。赴宴,酒半,主人请令。贾曰:“乞诸君射一谜。不中,浮以大白。曰‘天不知地知,尔不知我知。’”举座不解。罚遍,贾举一足,置案上,曰:“我靴底有腐孔也!”
  甘露寺僧性空善饮。一客掷色行旧令,云“补不足,庆有余。”
  初掷“不足”,曰:“僧饮。”
  又掷“有余,”亦曰:“僧饮。”
  众客俱不解。客曰:“候令毕当言之。”
  既毕令而僧醉矣,执盏言曰:“酒不敢辞,请明其故?”
  客曰:“不足者,无发;有余者,多一头。”
  众大笑。
  王元美与客宴集。王偶泄气,众客皆匿笑。王即设令,要经书中“譬”字一句。王举“能近取譬”。众客于“譬如北辰”、“譬若掘井”等语尽举之,王皆以不如式论罚。众客不服。王曰:“我‘譬’在下,不若公等‘譬’乃在上。”
  石学士善谑
  石中立,字表臣。在中书时,盛度禁林当直,撰《张文节公神道碑》,进御罢,呈中书。石卒问曰:“是谁撰?”
  盛不觉对曰:“度撰。”
  满堂大笑。
  五代广成先生杜光庭多著神仙家书,悉出诬罔,如《感遇传》之类,故人谓妄言为“杜撰”。或云杜默,非也;盛文肃公在杜默之前矣,然俗有杜田、杜园、杜酒等语,恐是方言,未必有指。
  盛度体丰肥。一日自殿前趋出,宰相在后,盛初不知。忽见,即欲趋行百步,乃得直舍,隐于其中。石学士见其喘甚,问之。盛告其故。石曰:“相公问否?盛曰:“不问。”
  别去十余步乃悟,骂曰:“奴乃以我为牛!”
  鸣鞭为度
  焦芳初还朝,失记朝仪。李西涯曰:“以鸣鞭为度,一鞭走两步,再鞭又走两步,三鞭上御道。”
  芳诺之,旋悟曰:“公乃戏我。”
  偷驴
  张玉阳思咏,河南人。一日语陈玉垒公曰:“官贫,幸得俞蒲石道长送一人,卢瑞峰吏部送一马。”
  公曰;“人是俞送,马是卢送,可谓恰当。”
  盖河南人有“偷驴贼”之号,公以谑之。
  宋学士尝过洛。士人挽留之信宿,不从,牵去其驴。公怒,作诗曰:“蹇驴掣断紫丝缰,却去城南趁草场。绕遍洛阳寻不见,西风一阵版肠香。”
  今河南人曰“偷驴贼”曰“版肠”,本此。
  弄僧
  一僧从雪中来。唐六如戏之曰:“闻孟老相期郊外寻梅,信乎?”
  僧曰:“非孟也,张也。”
  六如曰:“张公多颠倒,大须防之。”
  时有匿笑者。僧悟云:“却被唐公弄我半日!”
  六如曰:“怪道硬将起来!”
  铁牛
  陶榖,小字铁牛。李涛出典河中,尝寄陶书云:“每至河源,即思灵德。”
  陶初不为意,久之方悟。盖河中有张燕公铸系桥铁牛故也。
  侯白
  侯白好俳谑。一日杨素与牛弘退朝,白谑之曰;“日之夕矣!”
  素曰:“以我为‘牛羊下来’耶?”
  牛僧孺善为文,杨虞卿善谈说。京师语曰:“太牢口,少牢手。”
  从来杨姓为牛带累久矣。
  王韦
  王韦作诗,为诸老所赏。储瓘称之曰:“绝似温、李!”
  陆深戏曰:“本是王、韦!”
  盖指王摩诘、韦苏州谑之。
  胡思乱量
  何【栗】当京城已陷,虏人入视帑藏仓庾。时有胡思者为司农卿,具诸仓米麦数白【栗】。临去,【栗】送至厅事旁,遽言曰:“大卿切勿令乱量。”
  应曰;“诺。”
  至客次,方悟其戏。益谚有“胡思乱量”语也。
  好个救时宰相!
  刘贡父谑
  孙莘老形貌古奇,熙宁中,论事不合,责出。世谓“没兴孔夫子”。孔宗翰宣圣之后,气质肥厚。刘贡父目为“孔子家小二郎”。元祐中,二人俱为侍郎。二部争事于殿门外幄次中,刘贡父过而谓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
  坐中有悟之者,大笑。
  米老庵
  米元章筑室于甘露寺,榜曰“米老庵”。寺大火,唯庵与李卫公塔独存。元章诗云:“神护卫公塔,天存米老庵。”
  有谑之者,添云:“神护李卫公塔,天存米老娘庵。”
  盖元章母入内为老娘,以母故命官也。
  兰玻
  《耳谭》:青州东门皮工王芬,家渐裕,弃去故业。里人谋为赠号。芬喜,张乐设宴。一黠少曰:“号兰玻,可乎?”
  众问何义。曰:“兰多芬,故号兰玻,从名也。”
  芬大喜,重酬少年。诸人俱不觉其义,从徐思“兰蘭玻”,依然“东门王皮”也。
  爱东坡
  陆宅之善谐谑,每语人曰:“吾甚爱东坡。”
  时有问之者,曰:“东坡有文,有赋,有诗,有字,有东坡巾。君所爱何居?”
  陆曰:“吾甚爱一味东坡肉!”
  闻者大笑。
  曝鼻裈
  阮咸,籍兄子也,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法当晒衣,北阮庭中烂然,莫非绨锦。咸时总角,乃竖长竿标大布犊鼻裈,曝于庭中,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对语
  关獬推官貌不扬。过南徐,客次,见一绯衣客倨坐。关揖而问之。对曰:“太子洗马高乘鱼。”
  良久,还询关。关答曰;“某乃是皇后骑牛低钓鳖。”
  朝士骇曰:“是何官?”
  关笑曰:“且欲与君对语切耳。”
  王承相珪云:“马子山骑山子马。”
  马给事,字子山。穆王八俊有山子马之名。久之,人对曰:“钱衡水盗水衡钱。”
  钱某为衡水,令人谢之。曰:“止欲作对尔,实非有盗也。”
  李章题壁
  一故相远派,在姑苏嬉游,书其壁曰:“大丞相再从曾侄孙某至此。”
  士人李章好谑,题其旁曰:“混元皇帝三十七代孙李章继至。”
  堂候官
  张小江觅侯门教读札付,归荣里中,冠带锦绣,谒一富人。富人乃黠者,服梨园具出迎。张骇曰:“兄是贵职?”
  答曰:“弟是牛丞相堂候官。”
  鸟官
  陈太卿尝蓄小鸟,作笼为官船样,上列卤簿,榜其船曰:“鸿胪寺”。人问之。笑曰:“鸿胪故是鸟官。”
  戈寿官
  下雉地方有戈寿官者,富而憨。夏月赴亲家喜宴,着大红绢员领以往。主者故与百拜,啜以沸汤,汗流竟踵,及久,始曰:“请更衣。”
  其人不觉失声曰:“亲家此言,万代公侯!”
  主者曰:“公侯须汗马,不宜汗亲家。若然,请到凉亭再脱衣拭汗,始把杯,岂不万万代公侯乎?”
  古物
  李寰建节青州。表兄武恭性诞妄,又称好道,多蓄古物。遇寰生日,特以箱擎一皂袄子遗之,书云:“此李令公恢复京师时所着,愿尚书功业一似西平。”
  寰以书谢。后遇恭诞,寰以箱盛一破腻脂幞头饷恭,云:“知兄深慕高真,求得洪崖先生初得仙时幞头,愿兄得道一如洪崖。”
  以皂袄易得破帽,此番古董交易,折本多矣!
  齐公子嗜古器物。龙门子谒之,公子历出三代秦汉之器。龙门子曰:“公子所藏非古也。必若一古者,其庖牺氏之物乎?”
  公子斋三日,龙门子乃设几布筵,置宝椟其上,籍以文锦,各再拜而兴,启椟视之,乃宓羲氏之八卦也。
  皛饭、毳饭
  进士郭震、任介,皆西蜀豪逸之士。一日,郭致简于任曰:“来日请餐皛饭。”
  任往,乃设白饭一盂,白萝卜、白盐各一碟,盖以三白为皛也。后数日,任亦招郭食“毳饭”。郭谓必有毛物相戏,及至,并不设食。郭曰:“何也?”
  任曰:“饭也毛,萝卜也毛,盐也毛。只此便是毳饭。”
  郭大笑而别。皛音孝,蜀音无曰毛。
  此条见《魏语录》,他书作苏、黄相谑,殊误。
  马郁
  后唐马郁,滑稽狎侮。每赴监军张承业宴,出异方珍果,食之必尽。一日承业私戒主膳者,唯以干莲子置前。郁知不可啖,异日靴中置铁锤,出以击之。承业大笑,曰:“为公易馔,勿败予案。”
  张咸光
  《玉堂闲话》:梁龙德间,有贫衣冠张咸光,游丐无度。复有刘月明者,亦然。每游贵门,即遭虐戏,方餐时,夺其匕箸,则袖中出而用之。梁驸马温积权判开封,咸光忽遍诣豪门告别。问其所诣。曰:“往投温谏议。”
  间“有何绍介?”
  答曰;“顷年大承记录,此行必厚遇也。大谏尝制《碣山潜龙宫上梁文》云:‘馒头似碗,胡饼如筛。畅杀刘月明主簿,喜杀张咸光秀才。’以此知必承顾盼。”
  闻者绝倒。
  驼峰
  尚书吕震与学士解缙,一日谈及食中美味。吕曰:“驼峰甚美,未之尝也。”
  解绐曰:“仆尝食之,诚美矣。”
  吕知其绐也,他日得死象蹄胫,语解曰;“昨有驼峰之赐,宜共飨之。”
  解大嚼去,昌谑以诗曰;“翰林有个解痴哥,光禄何曾宰骆驼。不是吕生来说谎,如何嚼得这般多?”
  解大笑。
  安石榴
  李汉碎胡玛瑙盘,盛送王莒,曰“安石榴”。莒见之不疑,既食乃觉。
  张端
  张端为河南司录。府当祭社,买猪,已呈尹,其夜突入录厅,即杀之。吏白尹,尹问端。答曰:“按律诸无故入人家,登时杀之勿论。”
  尹大笑,为别市猪。
  钱、文相谑
  钱同爱,字孔周,其家累代以小儿医名吴中,所谓“钱氏小儿”者是也。一日,请文征仲泛舟石湖,知文性不近妓,故匿妓于舟尾。船既发,乃出之。文一见,仓惶求去。钱命舟人速行。文窘迫无计。钱平生极好洁,有米南宫、倪云林之僻。文真率不甚点检服饰,其足纨甚臭,至不可向迩。文即脱去袜,以足纨玩弄,遂披拂于钱头面上。钱不能忍,即令舟人泊船,纵文登岸。
  竹堂寺
  唐伯虎、祝希哲与文征仲气谊甚深,而情尚迥异,两公每欲戏之。一日,偕游竹堂寺,近寺故多劣妓。唐预使人持东金示之云:“此来若何衣冠者,文君也,其人多狎邪游,而喜人媚,不善媚人。若辈有能得其欢者,金为酒资矣。”
  妓信。伺文至,争先献笑,牵衣挽袂,坚不肯释。文五色无主,见唐、祝匿笑,悟曰:“两公谑我耳!”
  明剖其故,一笑而散。
  杨南峰
  俗传三月三为浴佛日,六月六为浴猫狗日。有客谒杨南峰吉,值三月三日,杨以浴辞。客不解,谓其傲也,思以报之。杨乃于六月六日往拜,客亦辞以浴。杨戏题其壁曰:“君昔访我我洗浴,我今访君君洗浴。君访我时三月三,我访君时六月六。”
  《谑浪》误作唐伯虎事。
  杨南峰尝观优而善之,谓优曰:“汝曹第努力,当以一金劳汝,恨目前未便耳。”
  因索纸判赏付之,期明日来取。优喜于得赏,毕献所长,杨极欢而罢。次日,群优持票征赏。杨笑曰:“汝真欲赏乎?我爱汝戏,快活竟日。汝贪我赏,亦快活一夜。我与汝两准可也!”
  又有僧额患癣。杨自诧有秘方:取凤仙花捣烂,使以帕裹于额上,三日即效。如期开视,染成红额。僧弥月不敢见客。
  先是吴中皇甫氏最贵盛,而治家素宽。杨南峰献寿图,题诗其上曰:“皇老先生,老健精神,乌纱白发,龟鹤同龄。”
  皇甫公大喜,悬之堂。有识者笑曰:“此詈公也。”
  盖上列“皇老乌龟”四字。公乃悟。
  有富翁乡居,求杨南峰门对一联。此翁之祖曾为人仆。杨乃题云:“家居绿水青山畔,人在春风和气中”,上列“家人”二字。见者无不匿笑。
  有丧家其子不戚。杨南峰为诸生时,特制宽巾往吊,既下拜,巾脱,滚入座下。杨即以首伸入穿之,幕中皆笑,杨退出。此子遂蒙不孝声。
  南峰作事刻薄,每每如此。后子孙微甚。其墓为群乞儿薮,今呼为“杨家坟”者是也。志之以为永戒。
  王梦泽
  黄岗王梦泽太史善谑。一日往谒郭桐冈太府,见府前有枷犯,乃其家用之锯匠也。顾谓郭曰:“既常解锯矣,而于此犹枷颈焉。”
  郭大笑,遂释之。又客有患癣者,王曰:“何不敷盐于患处,以砖烧热,徐擦之,自愈。”
  久而不效,以问王。王曰:“砖盐癣则绝无可知。此古方也。”
  又客有患赤鼻者。王教以油梳子炽热擦患处,自愈。及用之,愈赤,又以问王。王曰;“吾但知苏子游赤壁耳。”
  曲江春宴
  乾符四年,新进士曲江夏宴,甲于常年。有温定者,久困场籍,坦率自恣,尤愤时之浮薄,因设奇以侮之。至其日,蒙衣肩舆金翠之饰,夐出于众,侍婢皆称是,徘徊柳荫之下。俄顷,诸公自露棚移乐登鹢首,既而谓是豪贵,其中姝丽必矣。因遣促舟而进,莫不注视于此,或肆调谑不已。群兴方酣,定乃于帘间垂足露膝,胫极伟而长毳。众忽睹之,皆掩袂,亟命回舟避之。或曰:“此必温定也。”
  庄乐
  庄乐,国初名医也,好诙谑。同郡李庸遣家僮持柬诣乐,误称其名。乐绐之曰:“若家欲借药磨耳,汝当负去。”
  但书片纸以复云:“来人面称姓名,罚驮药磨两次。”
  庸得书大笑,即令负还。《烟霞小说》误作朱达悟事。
  朱达悟
  朱达悟善谑,凡里中宴会,无不与者。一日,诸少年游石湖,背朱往。既解缆,喜曰:“搭户不知也!”
  朱忽在舵楼跃出曰:“予在矣!”
  盖预知背己,赂舟子藏以待也。众惊笑,延朱即席,且饮且进。朱曰:“湖有宝积寺幽洁,主僧善予,盍一登?”
  众从之,掣榼以往。酒数行,朱佯醉卧僧榻,日西犹未醒。呼而掖之,辄摇首曰:“眩莫能起。”
  僧亦固留,众乃先发。朱从间道疾归,时已暝,乃濡其衣屐,披发,击诸同游者户,仓惶告曰:“不幸舟触石,沉于湖,余偶得渔者援焉。”
  闻者长少惊啼趋往,至枫桥相值,皆无恙,惟相笑而已。
  孙兴公
  褚公、孙兴公同游曲阿后湖,中流风猛,舫欲倾覆。褚公曰:“此舫人皆无可以招天谴者,惟孙兴公多尘滓,正当以厌天欲耳。”
  便欲提掷水中。孙据栏大啼曰:“季野卿念我!”
  巡按许挈家
  麻城侍御董公石,述其同年进士某,亦作御史,往贵州巡按,未行,一日有他御史过其家,知某素俱内,其室甚悍,戏之曰:“朝廷今有特恩,凡云贵巡按,皆许挈家自随。”
  悍妻于屏后听之,信以为然,遂装束,坚欲同行。御史曰:“世无此理,彼戏言耳。”
  妻曰:“君子无戏言。老贼欲背家娶妾为乐耶!”
  某托亲党再三晓譬,终不听,某竟以此请告不行。
  石鞑子
  吴中有石生者,貌类胡,因呼为“石鞑子”,善谑多智。尝因倦步至邸舍,欲少憩,有小楼颇洁,先为僧所据矣。石登楼窥之,僧方掩窗昼寝,窗隙中见两楼相向,一少妇临窗刺绣。石乃袭僧衣帽,开窗向妇而戏。妇怒,告其夫,因与僧闹。僧茫然莫辩,亟去,而石安处焉。
  石生在太学时,每苦司成之虐,夜半于公座粪焉,植小竹枝为纸旗,而书己名。司成晨出登座,旗折,举火视之,污秽狼籍矣。见石名,呼欲加责。石流涕称冤曰:“谁中伤者?止由太宗师不相爱故耳。岂有某作此事,而自标求责者乎?”
  司成以为有理,竟不之罪。
  翟永龄
  翟永龄,常州人。初入泮宫,师长日以五更升堂讲课,同辈苦之。永龄因伏短墙下,伺其走过,疾取其帽,置土地神头。师遍觅得之,以为怪,大俱,不复早行。
  翟永龄平日不诣学官。师怒,罚作一文,以“牛何之”命题。翟操笔立就,结云:“按何之二字,两见于《孟子》之书。一曰‘先生将何之?’一曰‘牛何之?’然则先生也、牛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翟永龄赴试,苦无资,乃买枣,泊舟市墟,呼群儿,与枣一掬,教之曰:“不要轻,不要轻,今年解元翟永龄。”
  常州至京,民谣载道,大获赆助。
  毕竟天下势利者多,故翟得行其诈。然用此等钱,殊不罪过。
  翟母皈心释氏,日诵佛不辍声。永龄佯呼之,母应诺。又呼不已,母愠曰:“无事何频呼也?”
  永龄曰:“吾呼母三四母便不悦。彼佛者日为母呼千万声,其怒当何如?”
  母为少止。
  袁汝南
  吴人袁汝南,诣友人师子乔家,辄竟日狂饮。子乔之妻深厌之。子乔曰:“此仙人,不可慢也。”
  问:“何以见为仙乎?”
  曰:“凡吾举动,虽细微,无不知者。”
  妻犹未信。子乔乃阴与汝南为约。次一早闻叩门声,子乔心知为汝南矣,谬曰:“清早谁耐烦,且图欢耳。”
  使妻持己之势。已而叩门愈急,妻问为谁。应曰:“我袁汝南也”。妻曰:“彼昨夜未归。”
  汝南曰:“子乔既不在,嫂手中所持何物?”
  子乔谓妻曰:“我固知仙人不可欺耳。”
  妻自此终不敢慢汝南矣。
  薛昭纬
  唐薛侍郎昭纬未第时,就肆买鞋。肆主曰:“秀才脚第几?”
  对曰:“昭纬作脚来,未曾与立行第。”
  薛昭纬使梁。梁祖宴会间,话及鹞子,辄以为赠。昭纬戒仆曰:“令君所赐,真须爱惜,可将纸裹鞲袋中。”
  薛后遭黄巢乱,流离饥困,遇旧识银工,延之饮馔,甚丰。昭纬以诗谢曰:“一碟羶根数十皴,盘中犹更有鲜鳞。早知文字多辛苦,悔不当初学冶银。”
  羶根,羊肉也。
  孔纬
  孔纬拜官,教坊优伶继至,各求利市。石野猪先至,公有所赐,谓曰:“宅中甚【门/卦】,不得厚致。若见诸野猪,幸勿言也。”
  复有一伶善笛,公唤近阶,指笛窍问曰:“何者是《浣溪沙》孔?”
  诸伶大笑。
  好嬉子
  吾衍子行,尝作一小印,曰“好嬉子”。盖吴中方言。一日魏国夫人作马图,传至子行处。子行为题诗后倒用此印。观者咸疑其误。魏公见之,骂曰;“此非误也,他道妇人会作画,‘倒好嬉子’耳!”
  《荻楼杂抄》
  画葡萄
  柏子庭和尚攻画葡萄,又善饮啖,醉饱方落笔。曾有一富室延之,礼待甚腆。其家先巳绷绢,食毕,以十指蘸墨,乱点绢上而去。主人茫然。少顷,索笔扫干布叶而成,点皆子也。自题其上曰:“昨夜园林雨过,葡萄长得能大,东海五百罗汉,一人与他一个。”
  画梅
  陈白沙善画梅,人持纸求索者,多无润笔。白沙题其柱云:“乌音人又来。”
  或诘其旨。乃曰:“不闻乌声曰‘白画白画’?”
  客为之绝倒。
  景清假书
  景清游太学时,同舍生有秘书,清求,不与,固请,约明旦即还。生旦往索,清曰:“吾未尝假书与汝。”
  生忿讼于司成,清叩持书往见曰:“此清灯窗所业书。”
  即诵终卷。生则不能诵一词。司成叱生退。清出,即以书还生曰:“以子珍秘太甚,特相戏耳。”
  李西涯题画
  大僚吴某家藏陈图南小像,亦名笔也,遍求在京名公题咏。邵半江诗先成,求质于李西涯公。公绐曰:“尚有一二字未稳,俟予更之。”
  因嘿记其诗,先题吴公画上。邵见之,抚掌大笑,
  按邵诗云:“盘陀石上净无尘,岳色江声共此真。莫怪吴侬浑不醒,百年俱是梦中人。”
  祀真武
  贾秋壑会客,庖人进鳖,一客不食,曰:“某奉祀真武,鳖似真武案下龟,故不食。”
  盘中复有蔗,又一客曰“不食”。秋壑诘其故。客曰:“某亦祀真武,蔗不似真武前旗竿乎?”
  满座大笑。
  王戎后身
  庐江尹李公有门子甚荷宠。一日,诸僚毕集,共谈之,或云“龙阳”,或云“六郎”。霍山尹罗公独曰:“此王戎后身。”
  李惊问故。罗曰:“因前生钻李,今索债耳。”
  滕元发
  司马温公劾奏王广渊,乞诛之以谢天下。滕元发为起居注,既归,王就问:“早来司马君实上殿乞斩某以谢天下,不知圣语如何?”
  滕戏曰:“只听得圣语云:‘依卿所奏。’”
  王中父
  王介,字中父,性轻率,每语言无伦,人谓其有风疾。出守湖州,王介甫以诗送之云:“东吴太守美如何,柳浑诗才未足多。遥想郡人迎下檐,白苹州渚正沧波。”
  其意以水值风即起波也。介谕其意,遂和十篇,盛气而诵于介甫。其一曰:“吴兴太守美如何,太守从来恶祝鮀,生若不为上柱国,死时犹合代阎罗。”
  介甫笑曰:“阎罗见缺,请速赴任!
  王中父与刘贡父同考试。中父以举人卷子用“小畜”字,疑“畜”字与御名同音。贡父争以为非。中父不从,固以为御名。贡父曰:“此字非御讳,乃中父之家讳也!”
  因相诟骂。贡父坐罢,同判太常礼院,罚铜归馆。有启谢执政云:“虚船触舟,忮心不怨。强弩射市,薄命何逃?”
  时雍子方为开封推官,戏曰:“据罪名当决臀杖十三。”
  贡父曰:“吾已入文字,云:‘窃见雍子方身材长大,臀腿丰肥,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龙德化
  黄都龙太渠,官郡守致仕。其子名德化,以乡举选官为府判。临之任,太渠治觞饯之,嘱曰:“尔平日好谑,今日居官不得复尔。”
  德化起立应曰:“堂尊承教了!”
  太渠不觉失笑。
  丁谓
  丁谓在秘阁日,凝寒近火,尝以铁筯于灰烬间书画。同舍伺公暂起,烧火筯使热,公至仍书,为筯所烙,曰:“昨宵通晓不寐,为四邻弦管喧呼所聒。”
  同舍曰:“是必嫁娶之家也。”
  公曰:“非是。时平岁稔,小人辈共乐烙其父母祖先耳!”
  才宽
  才太守宽,高才抗节。尝谒抚台,一主事丁忧还家,亦来谒。门适闭,才曰:“何不击木鱼自通?”
  主事不可。才乃戏曰:“座上木鱼敲夜月。”
  主事不答。才曰:“可对‘檐前铁马打秋风’。”
  主事大怒而去。才曰:“如此大气,不见人亦可。”
  呼如周名
  度支尚书宗如周,有人诉事,谓其曾作如州官也,乃曰:“某有屈滞,故来诉如州官。”
  如周曰:“尔何人,敢呼我名?”
  其人惭谢曰:“只言如州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官名如周,不敢唤如州官作如州。”
  如周大笑曰:“令卿自责,见侮反深。”
  众咸服其雅量。
  中官性阴
  太监谷大用迎驾承天,所至暴横。官员接见,多遭叱辱,必先问曰:“你纱帽哪里来的?”
  一令略不为意。大用喝问如前。令曰:“我纱帽在十王府前三钱五分白银买来的!”
  大用一笑而罢。令出,众问之。曰:“中官性阴,一笑更不能作威矣!”
  众叹服。
  宋太祖乡邻
  宋太祖虑囚。一囚诉称“臣是官家乡邻”。太祖疑为微时比舍,亟问之。乃云:“住东华门。”
  帝大笑,亦竟释之。
  刘贡父
  刘贡父为试官,出“临以教思无穷论”。举人上请曰:“此卦大象如何?”
  刘曰:“要见大象,当诣南御苑可也。”
  时马默为台官,弹奏攽轻薄,不当置在文馆。贡父叹曰:“既云马默,岂合驴鸣!”
  论扬子云
  王介甫与东坡论扬子云投阁为史臣之妄,《剧秦美新》之作亦后人诬子云。东坡曰:“轼亦疑一事。”
  荆公曰:“疑何事?”
  东坡曰:“不知西汉果有子云否?”
  众大笑。
  陆平泉
  相嵩诞日,诸翰林称寿,争献其面。时菊花满堂,陆平泉独退处于后,徐曰:“不要挤坏了陶渊明。”
  箕仙
  有请箕仙者,仙至,自云何仙姑。一顽童戏之,于掌心书一“卵”字,问姑曰,“此何字?”
  箕遂判云:“似卯原非卯,如邛不是邛。仙家无用处,转赠与尊堂。”
  见《诗话》。
  押衙诗
  湘江北流至岳阳,达蜀江,夏潦后,蜀江涨势高,遏住湘波,让而退,溢为洞庭湖,凡阔数百里,君山宛在水中。秋水归壑,此山复居陆,唯一条湘川而已。前辈许裳《过洞庭》诗最为首出,后无继者。诗僧齐己驻锡巴陵,欲吟一诗,竟未得意。有都押衙蔡姓者,戏谓己公曰:“某有诗已绝,诸人不必措词。”
  己公坚请口札。押衙朗吟曰:“可怜洞庭湖,恰到三冬无髭须。”
  以其不成湖也。己公大笑。
  张幼于谜
  吴门张幼于,使才好奇。日有闯食者,佯作一谜粘门云:“射中许入。”
  谜云;“老不老,小不小,羞不羞,好不好。”
  无有中者,王百谷射云:“太公八十遇文王,老不老;甘罗十二为丞相,小不小;闭了门儿独自吞,羞不羞?开了门儿大家吃,好不好!”
  张大笑。
  痔字
  近谑云:叶仲子一日论制字之妙,因及疾病二字:“从丙、从矢,盖言丙燥矢急,燥急,疾病之所自起也。”
  友人故以“痔”字难之。沈伯玉笑曰;“因此地时有僧人往来,故从寺。”
  众方哄堂,一少年不解,向叶问之。叶徐曰:“异日汝当自解。”
  众复哄堂。
  比玉居
  有王生行一者,美甚,人多嬖之。沈伯玉过其家,见斋额颜曰“比玉居”。伯玉曰:“此额殊有意,移‘比’字易出‘居’内之‘古’,分明是‘屁古’二字。‘玉’字亦‘王’、‘一’二字也。分合言之,乃‘王一屁古’四字。”
  朱古民
  朱古民文学善谑。一日,在汤生斋中,汤曰:“汝素多智术,假如今坐室中,能诱我出户外立乎?”
  朱曰:“户外风寒,汝必不肯出。倘汝先立户外,我则以室中受用诱汝,汝必从矣。”
  汤信之,便出户外立,谓朱曰:“汝安能诱我入户哉!”
  朱拍手笑曰:“我已诱汝出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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