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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小试端革除恶习 大作用采录名言

  却说芝芯将机器六七日一一抖好,后又一一折去,装在大木桶内,又用螺钉旋紧,又取出油浸的细布筒对准口之大小改了数次方合缝,随又折去。便令多人将木桶并机器抬至河边,复将两头细布筒安好,又安好钢头,此钢头上有螺钉旋紧便不泄气,便叫将煤堆进烧起火来。不一时汽锅涌出蒸汽,初时不见灵动,又一时许汽水激轮,各机皆转。只见进水的这边布筒如千百条水龙吸水,这边出水的布筒如倒了黄河口一般。大众见了大喜,说:“了不得,果然灵巧异常。”
  不料试用时未曾想到出水的地方,不一时路上皆满起水来,便不敢久试,随即闭了火门。是时合村攒聚,这—个说:“此是种田的无价宝贝。”
  那一个说:“有了这个哪怕一年不雨亦旱不去。”
  便问这个家伙多少洋钱买的,月如道:“本钱不多,只一千余元。”
  众人齐说巧的很,若地方有了这一架,这三四十里便无荒旱,将来连不好的田地亦要值钱了。于是将机器便抬回家中。镜如心想:“当时看风水的说不荫小房的,哪知老四如此本领,可知风水亦不可太信的。”
  又想:“我若不吃鸦片便亦好到外洋学些本事来。”
  又想:“他二人地方既到多了必有戒烟的好药。”
  便向他二人问戒鸦片法子并可有好药么?芝芯说:“外国有戒烟会,官民上下同心禁戒,犯者重罚,可惜这个会中国无人创办。只见有《禁绝鸦片论》一则原原本本,其禁绝法子亦周周到到,我已将他抄来,将来要与他刊刻,日后必有人照这论开办。若说戒烟的药,如今上海卖的种种灵验。”
  镜如问:“哪几家?”
  芝芯道:“一种是广东普太和一粒金丹,一种是广东遐迩斋龙涎香丸,一种是广东三益堂,几种皆是好的,人人吃了皆说不到十日尽行戒去。若怕花钱,便是林文忠公戒烟数方,又便宜又灵验。总而言之吃了药便要死了这吃鸦片的心方有灵验。即如近时医书中所载的亦是好的,镜如兄何不尝试尝试?”
  又说:“我生平最不信医书中有一种名为孔圣枕中丹,书中说得好,吃了这丹不会做文章亦会做得来,但当日时文固有用,若今日时文全无用处此丹可用不着了。”
  镜如听芝芯言言中肯便深信了。又听见才说的这些药铺皆是天下有名的,岂有心骗人之理。便托信局中带了来,紧紧记得月娥及芝芯说戒烟要把吃烟的心死了去,死定了夫然后可戒。果然将心放死,吃了药只五日瘾便断了。自己想想亦不知哪一种药吃好,方信戒烟人先要戒心,吃药方有灵验。于是远近听镜如是大瘾又是老瘾尚且戒去,个个来问镜如,镜如便告诉他们戒心的话,又说了几种药与他听,众人去了,过了一月众人喜的又来说道:“果然戒去了十之七八,真个戒烟是先要戒心的。”
  于是魏家男女皆说芝芯有本领。阿莲心想:“凡有病必有药,这芝芯先生看的书必多,即有缠小脚的药必有放大脚的药。”
  再三拜托他大哥镜如问问芝芯。镜如笑道:“我问,我问。”
  至次日境如果然问芝芯说他家女人吃小脚苦头,从头至尾说了一遭,便问:“可有药能将脚放大了么?”
  芝芯笑说:“有有有,此方并不是假造的,却出在正史上。”
  镜如听了不信,便问何史。
  芝芯道:“《明史·北略》,又本朝吴梅村《绥冠纪略》,原来要脚大是极容易的。”
  那里面阿莲、月娥、赛金、邹小姐一班齐齐竖起耳朵听他。
  芝芯便说:“明朝崇桢年李闯造反的时候,将小脚美貌的掳在营中,恐拔营不能带去,便将沽猪犬破开肚子,令小脚妇人同坐在一张条凳上将脚带脱光,一齐伸进猪犬新破开的肚中,那里僵的脚被热血一烫,登时脚指齐放。等脚指放了,猪犬肚中血冷了然后将脚伸出肚来,当时不能开步,过了四五日方能走,又过了四十日以后渐渐骨长肉生,便如未裹的一般了。此是一个法子。又有一个药方我说来,镜如兄可将方开下以便后人好用。只见这药方原来是:
  当归一两,川芎一两,王不留行两个,附子一两,凤仙花根一株,水酒煎洗。
  月娥等不待说完便进里面,立刻要破猪犬肚子试试看。这边芝芯正说着,人报孔先生来了。原来孔先生闻得他二人自外洋来,能做机器,来看看他二人。一见便说:“好本领,我拜服。”
  镜如便说:“不但能造机器,并能戒鸦片。”
  又笑着说:“并能放小脚。”
  先生听了不懂,镜如便将戒鸦片、放小脚二件事说与他听。先生道:“这倒不是笑话,我是亏得你师母脚大,此次回来方有饭吃。何不将两件好法子传传,使天下人照法医治,亦可绝了此两种祸,便好男耕女织,去了花钱的,加上许多能利息的岂不是好?”
  镜如道:“学生先祖临终时托梦于先父,本来说三件事害人。”
  先生说:“小脚、鸦片固好用法子禁绝的,至于时文专以此取人,却难绝呢。”
  芝芯道:“不怕,将来洋务旺了,事事皆可以得富贵,哪个气气闷闷来做时文,将来时文便不绝而自绝了。”
  芝芯又说:“我已抄得一则禁烟的论,内中有禁烟的条规甚好,取出来大家看看。”
  原来现成的,不知何人手笔做得甚好,大家看时只见其文曰:
  呜呼!鸦片之勾中国害,自始迄今已逾百载,今则日盛一日。都会商埠烟馆之繁盛华丽,固不待言,即穷乡僻壤,村落小聚亦无不处处通行行,随时置备。其困于此者类皆鸠形鹄面。黄瘦不堪,失事废时,生计日蹙。至于缙绅子弟,朝廷命官亦多因此嗜好而萎靡不振,既有痼疾,即促其天年,已几几合中国境内成为一鸦片之世界。
  夫以中国四百兆之人民,无论贤愚贵贱,贫富老幼大半沉溺于其中而不能脱。此至坏之陋习,鸦片之流毒可谓魔且大矣!其年月之久亦不可谓偶然矣!苍苍昊天胡为不吊,独使亚洲内大小数国人民沉溺于其中永无兴盛之日。此有心时事者,所以每一念及,未尝不痛哭流涕,长太息者也。
  或者推原其故,归咎于印度之播种罂粟,英人之贩售鸦片,一若逼我华人之吸食也音。按嘉庆十四年广州有各国通商之事,如有洋船进口则每次起货之先必得保人之凭据担承船上不载鸦片。此例既定之后,英国客商往往私带鸦片进口,本处官员或失察或得贿,私放英商带鸦片之船可在海面任意游行。自后中国近海地方渐有私贩鸦片之事,至道光十九年行已极广。朝廷洞烛其弊,故令两广总督林公则徐禁止鸦片进口之弊,林公得旨极力搜捕。得鸦片二万零二百九十一箱,尽行焚毁于是。英商大为折本。耸动印度公司出兵侵犯中国海疆,官兵迎战不利,因而议和偿银洋六百万元。自此之后鸦片之贸易更旺,国家禁阻之未能也。
  至咸丰八年中英立约,约内载明:鸦片进口每箱收税若干两,英人治理收鸦片之税每年金磅六百余万元。
  由是论之:鸦片之于中国,其功过英人当两任之,况其本国内为售各种毒药之事曾设律法,办理极严。此律法所定之毒药内有鸦片,可见英之政府知其为毒物,在国内除医方所用之外药铺中不敢售与人,如售与人则为犯法。国内既不准将鸦片售于民人,何得在印度有此种大造大卖之事,英国明理之人多半以此为差,故设立禁烟会,劝印度政府将种罂粟之数设法惭减以尽为度。又有人言中英和约期满修改之时。中国可令英国改其和约中鸦片之一款,禁各口不准贸易。但以上二事一则已成而功效尚未显著,一则时未至而徒托空言,中国受此大害。士习因之不端,军事因之堕败。凡吃鸦片者,蹶其精神,散其气力,坏其心思,令人昏愦有失其资本而流为盗贼,有害及所生子女,身软色晦,柔弱夭折者。国家虽收大宗之税而犹是亿兆百姓之脂膏,此不待智者而知其失算也。英人因印度之饷项而难于不种罂粟,中国因立约收税二事而不能禁阻鸦片,此害不歇,年复一年,伊于胡底国本日亏,民气日弱,有心时事者莫不作为诗歌,著为论说劝人戒绝,无如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甚至有子孙吸食鸦片即可望其保家,盖以鸦片之性能使动者静,浮者定,与其以嫖赌而丧身,孰若以食鸦片而得保其家产。嗟呼!为此说者亦可谓不知事理者矣。子弟之嗜好,原有法以禁绝之,且非处处通行者,虽欲为而不能,不若食鸦片者之随地皆有也、况嫖赌之害不知之则已,若一旦明知其害即可戒绝,不若烟瘾之难于解脱也。故欲振兴中国,力图富强,非禁绝鸦片,则万事不能就理,故禁鸦片为第一要义。禁法列后:
  第—件:在禁种罂粟令各省府州厅县皆不得种,如有种者罚其人而以其地人官,官禁不力上司则参劾之,如有包庇。一经觉察立于严处,雷厉风行必有成效。一年之后将土浆之税除去,而即以土浆为禁物,然后朝廷饬令驻英使臣照会禁烟会中人员曰:“中国因整顿国事,力祛积弊将各省种罂粟之处业已严行禁绝,贵会中人前所深以为虑者,今可无虑矣。愿问印度之种罂粟在若干年限内可以尽除绝来源,庶几救我华民于水火中也。”
  一面用总理衙门照会英国使臣,其词意与上略同。吾知英国议院必因此而集议禁种罂粟之事,其例舍少从众,英人多喜义举,以行善为分内之事,以此为是者必多,则印度之种罂粟不再至中国迁延。亦不必虑印度之来源不绝矣。
  第二件:禁开烟馆,凡中国省府州县城厢内外一例禁止各庄保令其出结有并无该处开设烟馆字样,若有烟馆,责成该保上下力禁,不致奉行故事,则有疮者必须在家吸食,无瘾者不致游戏而成瘾,亦为有益之法也。
  第三件:劝民间亦设禁烟会或著书劝人勿吸,或出示晓以利害或合药施送,或设局招来使其瘾断而后放出。会中之人每年集议数次,集思广益,务求美备,期其无弊,渐推渐广及于僻远之处皆设此会,又必使会中之人将所行之事所用之款刊布示众以昭核实其款即由好善之人乐施捐助,总求事归。实际以上三事全恃朝廷为之倡,百官实力奉行,士民由是感化,相系相维面后大害可去,大功可成云云。
  大家看了无不说好,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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