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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北栈》

  穷人平白想发财,要把方便门开。时来平地一声雷,富将人催。
  重庆府有一张云发,家贫,当幺师出身,帮城内川北栈。为人忠厚,谦和殷勤,公直兼之,心慈好善,凡鳏寡孤独贫苦下力之人,饭必多添些,就有少数毛钱,并不掉换。娶妻何氏,生子名银娃,小时常来店中闲耍,极其伶俐,扫地烧火,手足不停,拿东拿西,声叫声应。主人喜欢,命他在店中打杂,每年与他缝套衣裤。看看成人,云发偶得一病,十分凶危。何氏母子请医求神,熬药煎汤,并不松症。云发自知必死,不免将银娃喊到床前,吩咐他一番,使他知道为人处世的道理,日后方能发迹。遂喊子说道:
  睡牙床但觉得身体沉困,我的儿近前来细把言听。
  父平生并未曾得个凶病,这一回怕的是有死无生。
  父死后儿当要守己安分,切不可因家贫坏了良心。
  去帮人须当要忠心耿耿,更不可起奸诈欺哄主人。
  凡百事早与晚小心谨慎,当堂倌为幺师总要殷勤。
  待宾客和商贾至诚至敬,言谦和语稳重切莫高声。
  办小菜切不可刀下藏隐,添饭食当看顾下力之人。
  凡归帐个个钱不要见尽,有毛钱和少数莫与人争。
  倘若是挣有钱莫太看紧,还须要行方便恤孤怜贫。
  若客商无银钱远方受困,留一宿赐一饭大有功勋。
  儿能够体父志莫坏德行,定保儿无灾难财发万金。
  说到此不觉得心中烦闷,莫不是父子情就此离分?
  云发嘱毕而死,母子痛哭一场。银娃去与掌柜磕头,借钱葬父,来年帮工退还。掌柜借钱十串与他。银娃备办衣棺,祭葬已毕,即到店中打杂跑堂,早去晚归。次年管案,即顶父职,人亦以张幺师呼之。这幺师殷勤忠直,胜过于父,兼之为人灵便,言语谦和,交呼应酬,事事周到,人人喜悦,远近客商都肯投宿,店内生意比上年兴旺几倍。店主见他每夜归家不便,停间空房叫他母亲搬来居住,供他饭食。何氏见店主气慨,即帮他烧火扫地,喂猪、洗铺盖,极其勤快。张幺师又有孝心,凡饮食办得多的打头奉母,又体父亲之训,不刻苦贫困,不争毛钱少数,别店都想添钱争请,张以父职为重,亦不另帮。
  一日,忽来一人,不过十八九岁,衣服褴褛,面黄肌瘦,举动斯文,孤身投宿。店主不歇,其人曰:“小子远方人,来到贵处,天黑难行,歇宿一夜即走。”
  店主曰:“歇不到了,到别处去。”
  其人曰:“掌柜,‘那个男儿不出门,谁处都好行方便’,小子也是读书人,留宿一夜何妨?”
  店主曰:“你才唠叨!叫你别处去歇,那有许多屁放?何不快滚!”
  其人曰:“□,掌柜,你是开店之家,原望歇客;我们行路之人,原该投店。怎说唠叨放屁去了?”
  店主曰:“我开我的店,歇我的客,不歇你这宗匪人!”
  其人曰:“你不歇我罢了,为甚开口就骂,又说我是匪人?到底是奸是盗,拿着我有何凭?岂由你乱骂吗?”
  店主大怒,撞出欲打,张幺师忙来拉住,将客主掀开,问曰:“客何姓?家住何方?作何贵干?”
  其人与张幺师作揖,说道:
  这阵急得心火喷,老板做事太无情!
  装模作样喊我滚,为甚全不重斯文?
  “你姓啥子?”
  我今告你本杨姓,少年读书在黉门。
  “噫,你还是个秀才,出门做啥子事咧?”
  跟棚赶考来川省,行至此处夜黄昏。
  “既是赶考,为甚不跟学院一路,来在此处何事?”
  皆因背时行霉运,放了几抢都无名。
  忿气不过回原郡,无有盘费当衣襟。
  “完了,读书人是这样下场就造孽了。”
  呀,幺师呀!
  男儿谁不离乡井,歇宿一宵就起程。
  张幺师听得此言,心中怜恤,去与店主说情,曰:“此人姓杨,是个读书人,跟棚赶考回家的,歇宿一夜,谅也无妨。”
  店主曰:“新官出得有示,凡单身孤客来历不明之人,不准收留。此人一无行囊,二元包伞,如何留得?弄出事来,谁人担待?”
  幺师曰:“我已问明,只管放心,凡事有我。”
  店主准情。张幺师留他进来,与他看了一铺。
  次日,忽落大雨,店主不好催他起身。落了三日,雨仍不止。杨客人忽染时行痢症,上呕下泻。店主唤幺师曰:“那杨客人,你快喊他走,若是无钱,口案我也不要,免得死了打脏我的店房。”
  幺师问曰:“杨先生,你病体如何?掌柜喊你走。”
  杨曰:“我头昏肚痛,四肢无力,寸步难行。望幺师说句好话,我好点就走。”
  张幺师对店主曰:“他病重难行,不如请医调治,好了也有功德,就死了也无甚事。”
  店主曰:“跟你说莫打脏我的店房!惟有你爱讲功德,我开店之家讲啥功德?快将他掀出去!”
  幺师对杨说:“掌柜不准,总要你走。”
  杨泣曰:“我一出去就是死了,况又口案未开,如何是好?”
  幺师恻然不忍,想:“我父临终吩咐要做好事,他这样儿出去必死,不如做件好事。”
  遂将杨扶至自己房中,让铺他睡,自睡草荐。又垫钱请医调治,谁知越医越重,先白后红,卧床不起,解便难行,弄得满房腥臭。张幺师日扫数次,熬药煎汤,送茶递水,殷勤服侍,并无怨恨之心。后请一医,说他行路受热,心有伏火,只认受湿受寒,所以越医越重。遂用清凉之药,方才对症。但身瘦如柴,两足无力,幺师喊他调养,凡案上落得有好饮食尽与他吃,过了半月,方才痊愈。
  店主把账一算,口案钱二千八百文,又往药铺一算,药钱八百文,遂喊幺师曰:“那杨客人如今病也好了,体也复了,这些口案、药钱看他如何设法?”
  幺师明知无钱,迟延未问。店主把杨喊出,问曰:“你如今病好,可将口案、药钱开销,早些回家,免得越吃越多。”
  杨客人曰:“我在此处人地两生,又无朋友亲戚,那有法设?掌柜已恩不如再恩,写张约据与你认利,回家即刻送来。”
  店主曰:“说的好话!你那们体面,初来那们行市,逼住我都要栈,好说无钱吗?既然无钱,你要去找!”
  杨低头不语。店主曰:“我那里有担水桶,去担水卖,一天也可找钱二百,快去找来开我!”
  各位,你看这读书人如何担得水起?店主逼住要担,把杨一吷二,骂得杨口不能开,头不敢抬。又吩咐幺师喊他跟倒设法去找,“倘若走了,要你垫赔!”
  幺师无奈,把杨喊到无人处,问曰:“店主追逼得狠,你到底设得法出么?”
  杨眼泪双流,说道:“呀,张幺师呀!只说出门贪玩耍,谁知无钱实作难!”
  这几日急得我珠泪长淌,尊一声张幺师细听端详。
  悔不该出远门东游西荡,跟学院到四川前来放枪。
  人背时放几个并无一响,只落得无盘费当尽衣裳。
  蒙幺师说好话住在店上,又谁知得疾病倒卧牙床。
  店老板莫良心起向外往,幸幺师发慈悲留我同房。
  又况是痢疾病痾得不像,日夜里离不得毛厕缸缸。
  过得我撑不起痾在地上,幺师呀!你看那红鲜鲜又臭又脏。
  “好,快莫说起,我要作呕了。”
  多承你耐烦心时时扫荡,垫银钱清医生熬药煎汤。
  好饮食你不吃把我奉养,看看的病体好才得起床。
  “到也罢了,也不枉我臭了二十几天。”
  店老板要饭钱就把脸放,一挨□二受吷开不起腔。
  逼住我去担水挣钱还账,喊幺师跟着我怕我躲藏。
  “你到底担得水起么?”
  呀,张幺师呀!
  你看我瘦筋筋如柴一样,病才好怎担得井水上缸?
  我也是读书人斯文气象,就落魄也不至担水下场!
  “那又如何设法咧?”
  不会偷不会盗又不会抢,肩难挑手难提怎样想方?
  “好,我就把你放了,快些回家,这点口案钱我跟你垫了就是。”
  呀,张幺师呀!
  我腰中无半文怎向前往?怕的是千里外饿死路旁。
  这也是读书人品行不讲,才落得立此处悔断肝肠。
  有父母和妻子不能看望,定然要作孤魂飘泊他乡。
  “好,你莫哭了,我再拿四百钱跟你作路费,你快回家去了。”
  呀,张幺师呀!
  多承你赐路费许多情况,异日后得了志才报恩光!
  杨客人拜别而去。
  张幺师回店,店主问杨何往。幺师曰:“逃走了。”
  店主怒曰:“,我叫你好心跟着,如今走了,我这项钱问那个要?”
  幺师曰:“就问他要也是莫得,莫说跟着他,就打死他也莫得!不如放他回去,或者送来也未可知。”
  店主曰:“这样流人痞子,他拿啥子送来?”
  幺师曰:“他不送来,我垫了就是。”
  店主曰:“此时说垫,后来又要扯荒。”
  幺师曰:“我心甘意愿垫的,有啥筋扯!”
  店主即在簿上写“幺师去钱三千六百文”。满店客人见了,个个忿怒不平,说幺师曰:“你如何这样弱?杨某是店中的客,得病死了,难道不用钱吗?怎么要你垫赔!莫依他的,与他面理!”
  幺师曰:“我情愿垫的,面啥子理?又道是世上挣钱世上使,只要老天保佑我妈多活几年,再垫多些也值得。”
  幺师那些家门叔爷都来说道:“你这样莫用!他要你垫,你莫帮他!那里不是活路,那里莫得主人?我去替你讲,还要多些工价。”
  幺师无奈,只得与店主说明家门不依,退工另帮之故。店主自知情亏,假说:“我无非警戒你,下次免得上当,谁要你垫?”
  即提笔把账圈了。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是几年,幺师已有四十岁,此时接妻都生得有儿了。但他素来大方,肯作善事,用钱手松。老母亡故,破钱安葬,丧事如大家人一样,所以每年帮川北栈,工钱就只够用,无有余积。
  一日,正逢考试,生童赴考,店内拥挤不通,人人看接宗师,都说海外天子钦差大臣,富贵至此极矣。次日,店外忽来杆人,过来过去,往店内张望,穿戴华丽,末后一人遍身丝裘,衣服极美。店主谓幺师曰:“你去喊生童客人,不要打牌烧烟,那些人来得稀奇,看要却拐。”
  幺师方才对客说了,那些人又从店外过去。店主愈疑,心想:“今天免不脱,定要却拐。”
  不久,忽来一人,志气昂昂,问:“张幺师在那里?”
  幺师上前交呼,其人作揖曰:“我有一个朋友,请你去吃茶。”
  幺师大惊,曰:“我莫得事,吃茶做啥?你朋友是谁?”
  其人曰:“你去便知。”
  幺师只得一路同去,见茶馆顶头炕上一人,即店外末后过去之人;两旁都是贵客,见张幺师来,都起身拱候。张幺师与众见礼,炕上人请张幺师同坐,幺师再三不敢,其人将张拉坐炕上。张心中惶恐,不知啥子原故。其人问曰:“张幺师都还仙健,但是老了些。”
  幺师曰:“小子穷健。”
  又问:“张幺师如今家事好么?”
  张曰:“帮人瞐口。”
  又问:“你还认得我么?”
  答:“小子眼拙,不识贵客。”
  问:“上年有一杨客人,在你店中住了多久,还认得他么?”
  张幺师一时忘了,半晌未答。其人曰:“那杨客人住在你店,忽得痢症,店主不让住,你留他同房,垫钱请医。病好,吃了口案、药钱三千六百文,无钱开销,店主逼住担水,你赠路费叫他逃走,可还记得么?”
  幺师曰:“哦,是了,果有其事。”
  其人曰:“那口案、药钱你垫了未曾?”
  幺师曰:“当日店主吵闹,我已垫了,我那些家门不依,要我退工,店主方才把账圈了。”
  其人曰:“如今杨客人来了,你会不会他?”
  幺师曰:“会他无事,有钱便将口案、药钱带去开了,无钱店主也不问他要。”
  两旁人曰:“你这人才老实,他就是杨客人,你认不得吗?”
  张幺师看了两眼,笑曰:“果然是他,但变成富贵相了,一时不识。杨老爷,你如今穿得这样好,该也高发了?”
  其人曰:“甚么高发,但得衣食粗备而已。蒙你当日看照,方才得有性命。”
  幺师曰:“好好好,亏我臭了二十几天,可怜你病得那个样,痾得满地红鲜鲜的,一天要扫十多次,如今想起还有些作呕咧!莫问杨老爷,如今作何事业,来此做啥?”
  杨曰:“多承朋友举荐,在学院衙中办事,今跟学院来此。”
  张幺师曰:“昨天接学院,个个夸奖好富贵,好荣耀,好权势,好嚣拥,不知他是个啥样子,就有这们好的命哦?”
  杨曰:“他还是一个人,但是会读诗书,平地雷一声,变了穷酸相,富贵逼人来,天下知名望。你要看他,明日到考棚里来,我指与你看。”
  幺师曰:“嗨呀,那榻儿都去得么?脚尚未动,狗就叫起;眼还未看,狗就咬起。”
  杨曰:“有我,他不敢的。”
  张曰:“好,我就来看。”
  说罢,杨起身谓曰:“明日早来,我在那里等你。”
  遂与众出茶铺而去。
  次日,张幺师来至考棚,不敢进去,观望良久,见一人出来喊他进内去。历数层门,见内面铺毡挂彩,金灯银屏,琉璃字画,满室光华。问杨何在,说在内面。从中堂进去,见杨在炕上看书,一见张进,即起身迎接,命在炕上同坐,左右献茶装烟。张问:“学院在那里?”
  杨曰:“耍一阵慢点指跟你看。”
  张见满地铺毡,壁蒙狐裘,坐用虎皮,案放古董,床铺锦绣,茶瓶酒器概用金银,心想:“读书人稍为得志,有些银钱,就这样奢华,怎得兴家?”
  即对杨说曰:“杨老爷,你太奢华了,堂中摆设要若干银子才制得起。曾不记当年在我店中,店主不准你住,无钱开销,逼你担水?如今得志,就这样奢华,不怕折福么?”
  杨曰:“领教,领教,从今不奢华就是。”
  忽见一人跪说:“重庆府正堂、巴县正堂要见。”
  杨说:“传。”
  只见府县官进来叩头,杨并不起身,亦不点头,只说起来,又不喊坐。张心想:“读书人才得点志,就这样骄傲,都要得吗?”
  少顷府县官去,又不起身送他。张又对杨说曰:“杨老爷,你太骄傲了,官府叩头,为甚身也不起,头也不点?曾不记当年在我店中,无钱哀告,挨受吷,口不能开,头不敢抬?如今方才得人举荐,就这样骄傲,不怕惹祸吗?”
  杨曰:“领教,领教,以后我不骄傲就是。”
  张又问:“学院在那里,还不出来?我要走了。”
  杨曰:“再耍一阵就出来了。”
  又见先前那人跪说:“本城道台要见。”
  杨说:“传。”
  道台进来跪见,杨亦不起身,只说:“起来,请坐。”
  张心想:“他是啥子功名,这们势耀?怎么府县叩头,道台见了也叩头?我先前说他奢华骄傲,这才失格,今天怕要却拐!”
  此时心惊胆战,犹如冲墙一般,汗流浃背,坐也不好,站也不好。杨见之亦不做声。只见道台问曰:“大人几时谒庙拜客?卑职好来侍候。”
  杨曰:“即日就要谒庙拜客。”
  道台去了。杨见张模样,问曰:“你做甚么?”
  张双膝跪地,口称“死罪”。杨将他拉起,曰:“起来,起来,我把实言告你,好生听着:
  张幺师又何必大惊小怪,听本院把始末细说从来。
  上年子多承你把我惠爱,回家去苦发愤联捷金阶。
  在京城伴皇上过了三载,蒙皇恩来宠锡考取钦差。
  当学院到四川头品顶戴,初来到尔重庆考取秀才。
  想昔年在此处曾把病害,多得你张幺师仗义疏财。
  我今日身荣贵学宫总宰,焉能够忘昔日困苦朋侪?
  若不是张幺师那般气概,也不知在何处鸣乎哀哉!
  今与你说实言勿须恐戒,你是我大恩人怎讲礼来?
  把你那火头军丢在云外,跟着我一路去同饮王杯。
  有金顶和补服快来穿戴,到京都享富贵快乐无灾。”
  说毕,即拿金顶、靴帽、补服命张穿戴,张谢恩。杨学台曰:“你如今不必当幺师了,随我去与我管厨。”
  又拿钱三千六百文,命把口案、药钱开销,又赏张四千银子,叫知县与他买田舍安家。张出外来,满厨人役俱来叩贺。
  再说店主见幺师久不回店,心怪其旷工;忽闻张乘轿回店,问知杨学院即当年落难之杨客人,张幺师已得提携,心中恐惧,怕他报仇,即拿火炮迎接张幺师,与他道喜。张把钱交与店主曰:“此项账目跟你收好了。”
  店主十分羞惭,忙办十多两银子的礼物,求张送去与杨学院请罪。学院不受,店主更加害怕,即与张送些下程,求张在学院处讲情。于是满城之人都说张幺师疏财仗义,俱来贺喜,张只得拜客做酒。府、县、道见他是学院的恩人,各送银二百。满城富商大贾见官府都送大礼,个个也多送些银子。坐了二百多桌,接银二千六百余两。张即在城中买几间铺子,把家安顿。
  考试已毕,与学院去把各府考完,又过科考,进省又考乡试,事毕命张进京。此时张幺师银已得够了,不愿进京,辞别学院回家,将银来做生意,十分兴旺。后来广行善事,活到八十余岁,无疾而终。这川北栈自张幺师去了,生意孬了大半,兼之儿子夜嫖日赌,几年把钱搞完,至今在坐后房。
  从此案看来,人生在世,富者不可欺贫,贫者不可坏心;富以钱为善,贫以心为善。若富者能以心为善,其功德比出钱更加十倍;贫者能以钱为善,其功德更无量矣。你看张幺师,体父之训,肯行方便,救难济急,仗义疏财,所出者四百钱耳,而所得者盖什佰千万于此焉。所以古人有云:难中好救人,一钱当几百。出钱不恰当,还是莫功德。张幺师若是不做好事,安能有学院提携?就当一辈子幺师算了,还想兴家吗?川北栈店主,刻苦贫困,全无恻隐仁慈之心,所以子孙落寞。杨学台贪财放枪,不讲品行,希图外面好耍,谁知困厄穷途,若非遇着张幺师,连性命都要却脱。虽然,此亦天之磨励其性情,而后使之富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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