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一时有祸,三思百岁无妨。
宽解自怀是良方,忿怒伤心惹恙。
凡事从容修省,何须急燥猖狂。
有涵有养寿命长,忍耐一生福量。
《西江月》念毕。话表吴氏闻刘从虎之言,说:“请问刘大爷是件甚么事情?说与奴家知道。”
刘从虎含笑口呼:“娘子,我刘大爷见娘子美貌非凡,欲与你作一对露水夫妻,春风一度。我必想法儿救你丈夫之命。”
话未言完,吴氏大怒,喝道:“满口胡噙!”
回身往外走。刘从虎口呼:“娘子,你今来得去不得了。”
喝令众人:“将吴氏给我拉进房来。”
众人来拉吴氏,吴氏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又哭又骂,大喊道:“清清世界,朗朗乾坤,杀了人又要将奴家玷辱!”
米中砂近前相劝:“你若不从,你出不去杏园,你丈夫出不了南监。”
吴氏只是喊叫救人。外面家人听见,欲进去不得,急到外面喊人。见大殿上有一伙人在那里练把式,遂口呼:“众位老爷们,快救人命!”
众人忙问:“何事惊惶?”
家人就将米红如何诱哄我家大娘到杏园,被刘大爷关在里面诉说一遍,又道:“听见里面喊叫杀人,求众位老爷前去相救!”
众人闻言大怒,大家奔到杏园,撞开门进去,逢人便打,闯入内室,将吴氏大娘救出,送回家门。吴氏大娘叩头相谢,众人散去不表。
再言刘从虎、米中砂被众人打伤,便问:“这些是什么人?敢来行凶打人!”
众家丁回道:“乃是一伙土棍。”
刘从虎闻言,遂写了禀贴去拜府尊。这且慢表。
且言张天师巡到镇江府,有许多黎民呈控刘从虎。天师随派差人四下拿他不着,遂暗中查访,方知刘从虎躲在扬州。发了一角文书到扬州,饬各府州县缉捕刘从虎,勿得卖放。扬州府知府许步瀛太守接了天师的文书,正在设法访拿刘从虎,只见一人当堂跪呈禀词。许太守见禀词是刘从虎呈控土棍易万春等逞凶打劫财物,心中暗喜,随即吩咐:“打轿杏园拜客。”
刘从虎闻听府尊来拜,忙忙出来迎接。许知府饬众衙役将刘从虎并米中砂众豪奴一齐锁了,带回府衙寄监,竟候天师到扬州罚落,暂且不表。
再言吴氏回家之后终日啼哭,胡友贵从外面进来,口呼:“甥媳,前日府尊将刘从虎并米红众恶奴锁拿入监,今张天师法船已到了扬州,船已泊岸。”
吴氏一闻此信,停悲说道:“我去在天师台下替丈夫伸冤告状,天师又认识我。”
胡友贵问:“天师为何认识你?”
吴氏便道:“当初替谢白春伸过冤枉,我冒充是谢白春的姐姐谢氏。曩昔天师与谢白春的父亲最相契厚,故此天师认识我。”
胡友贵说:“这就是了。”
吴氏遂写了一张状纸,自称谢氏,随同家人来至馆驿前河沿。
只见那些文武官员俱来接天师。吴氏向着法船上高声喊嚷:“小妇人有天大的冤枉,叩求大人伸冤作主!”
张天师在舱中听见,吩咐法官:“将那喊冤的妇人领上船来问话。”
法官遂将吴氏领至舱外跪倒,口呼:“大人给小妇人伸冤作主!”
随将状纸高高举起。法官接过,呈与天师。天师看毕遂问道:“你是谢廷之姊?”
吴氏回答:“正是小妇人谢氏。”
天师吩咐:“请起来诉冤。”
吴氏站起,向天师道了万福,遂道:“小妇人随丈夫崔子英自盐城县搬在这扬州居住。那日刘从虎同米中砂见奴姿颜,生下歹意,害死一人,撂在奴家门外,次晨将小妇人丈夫拿入府牢。米中砂令小妇人到天宁寺杏园内去求刘大爷,可能将小妇人丈夫释放回家。奴信以为真,被他诓入杏园。刘从虎欲行无理之事,幸有外面众人救出。小妇人今闻大人巡行至此,求大人作主!”
天师对吴氏说:“你且回家,本爵自有罚落。”
吴氏叩谢天师回家去了。
这众文武官员接天师下船上岸,入了察院衙门。天师升堂,府尊将刘从虎一干人犯押解至察院衙门。张天师喝道:“刘从虎,你在镇江作下若干霸道之事,被众百姓告发。自己知罪,避罪至此扬州,又作丧良心之事。米中砂,你助纣为虐,本爵访确你踢死王醉汉遗害崔子英,诓诱伊妻入杏园,与刘从虎强奸;若非众人救出,几令贞烈之妇受此玷污!你等速速供招,免得受刑。”
米红说:“小人是刘从虎的道理相交,不敢越理,并不知什么崔姓之妻。”
天师喝道:“不用大刑你焉能供招?”
吩咐:“将米红夹起来。”
皂役狱卒等答应一声,把米红用夹棍夹起。米石砂熬刑不住,一一招认,画了口供。天师亦将刘从虎夹了一夹棍,又敲了二十棒,刘从虎受不了大刑,又见米红已招,只得一一招认,画了口供。天师令刘从虎、米红二人拜了圣旨,请出上方宝剑,委了府县监斩,将二犯押出北门市曹枭示,将刘从虎的众恶奴各责三十头号大板,只打得众恶奴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然后释放。这正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若还不报,时辰未到。
遂将崔子英开释。崔文当堂叩谢。天师见崔文人品轩昂,试其才学甚实通达,遂说道:“你是黉门秀才,你舅子谢廷本爵前已有书,令他进京投书与夏太师处,必然照应。本爵再修书一封与你,前去投递,必有你之前程。”
遂当堂修书传下。崔子英接书,感激叩谢,回家见了母舅并妻吴氏,谈及吴氏为谢氏之事,方才明白。自此天师又巡察他处去了,回文再表。
谢廷在山难满那日,正逢中秋佳节。众妖赏月饮酒,酩酊大醉。忽闻一阵风过,众妖迷性。金奶奶在空中,将谢廷提在空中,唤道:“贤婿速醒,老身前来救你。后会有期,前途保重。老身去也!”
谢廷睁眼看时,不见金奶奶,只得望空拜谢,奔京而行。再言众妖酒醒不见谢廷,欲驾风追赶,风也不起。原来是金奶奶在空中按住阴阳之气,妖邪不能驾风。再言谢廷在路行程,忽见山林闯出一簇剪径草寇,上前把谢廷衣服、天师信封一概搜去,谢廷只得乞讨奔京。此事正应柳庄相法。一日正走,路遇崔子英,二人到了饭店,各诉其情,遂买些衣服,雇了牲口,一同进京。
非止一日来到京都,歇在客寓。崔文前到夏太师府第投书。守门人役接书一看,乃是天师来书,转身至厅将书呈上。夏太师观书毕,吩咐传进投书人。崔文闻传至厅向上打了一躬,口呼:“老太师在上,生员崔文叩拜。”
方欲跪,太师说:“行常礼罢。”
崔文作了三揖,侍立一旁。太师吩咐看坐,崔文深打一躬,口呼:“太师在上,哪有生员之坐。”
太师说:“坐下好讲话。”
崔文只得告坐。茶罢,太师问:“你是盐城县生员么?”
崔文答道:“正是生员。”
崔文随将天师代谢廷降妖雪冤诉了一遍,太师说:“既是谢翰林之后,天师所荐,俟明晨老夫朝事罢,你同他来府一叙。”
崔文遂起身告退。次日同谢廷来谒太师,夏太师一见大悦,正欲待饭盘桓,忽有圣旨宣召太师偏殿下棋。太师说:“你二人在此静候,老夫片刻就回。”
夏太师入朝陪着皇上在偏殿奕棋。(第)一盘皇上胜了一着,第二盘正欲下子之际,皇上口呼:“贤卿,皇母谕朕为朕之御妹选一功勋之后、青年才高之子,卿可留意。”
太师奏道:“现有当日翰林谢顺卿之子谢廷,才高貌秀,博学如渊,尚未受室;一崔文诗书渊博,现已有妻室。”
天子曰:“明晨带二子见朕。”
棋局已终,太师辞驾回府。
次日,带领谢、崔二人入朝参驾。天子御赐考题,考试一番。天子阅卷文若锦秀,龙颜大悦,即钦点翰林学士,谢恩退朝。天子将此事奏知太后。次日带领谢廷入宫朝见太后,太后一见大喜赐宴,命夏太师为媒,将皇姑配与谢廷,修理驸马府,着钦天监择选吉日迎娶。
那日届期,谢廷入府,府门口坐着一凶僧,赤面长须,头上莲子金箍,耳坠金环一双,豹眼大肚,腹露着胸膛,一片寒毛,盘膝坐在棱垫上,击动木鱼。旁立一黑面无须,一双怪眼的沙弥。那凶僧见了谢廷,口呼:“驸马爷布施贫僧一百尊罗汉。”
谢廷问:“要多大?”
凶僧说:“要有人大的”。谢廷喝道:“好胡说!”
遂自入府。凶僧说:“你若布施金罗汉,我管保你夫妻和睦,贵子连生。你若不肯布施,我就令你夫妻难以成全,骨肉难逢!”
众人遂将和尚逐走。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倏然已届吉日良辰之期,文武各官皆穿吉服入朝庆贺。国母打发公主乘上凤辇,文武各官护送。正在御街之上行走,忽见前者那凶僧从公主辇旁一过,众銮仪卫亦未戒意。及至辇到驸马府中,开辇请公主下辇,见辇内无人,不晓公主哪里去了。众文武官员皆惊骇非常,谢廷心中亦大诧异,遂写本启奏圣上同国母,皆目瞪痴呆,俱无主见。只见黄门官上殿启奏:“天师回朝”。
不知张天师见驾如何交旨,如何擒妖,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