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下邳张稗者,家世冠族,末叶衰微。有孙女殊有姿色,邻人求聘为妾。稗以旧门之后,耻而不与。邻人愤之,乃焚其屋,稗遂烧死。其息邦先行不知,后还亦知情状,而畏邻人之势,又贪其财,而不言,嫁女与之。后经一年,邦梦见稗曰:“汝为儿子,逆天不孝,弃亲就怨,潜同凶党。”
捉邦头以手中桃杖刺之,邦因呕血而死。邦死之曰,邻人又见稗排门直入,张目攘袂曰:“君恃势纵恶,酷暴之甚。枉见杀害,我已上诉。事获申雪,却后数曰,令若知之。”
邻人得病,寻亦殂殁。
宋世永康人吕庆祖,家甚温富,尝使一奴名教子守视墅含。以元嘉中俱往案行,忽为人所杀。族弟无期先大举,庆祖□咸谓为害。无期赏羊酒脯至枢所而祝曰:“君荼酷如此,乃云是我。鬼而有灵,使知。”
其既还,至三更,见庆祖来云:“近教子畦畴,不理讦,当痛治奴,奴遂以斧斫我背,将帽塞口,因得啮奴三指,悉皆破碎。便取刀刺我头,我曳著后门。初见杀时,诸从行人亦在其中。奴今欲叛我,已钉其头着壁。”
言毕而灭。无期早旦以告父母,潜视奴所住,壁果有一把发,以竹钉之。又看其指,并见破伤。录奴语,验具伏。又云:“汝既反逆,何以不叛?”
奴云:“头如被系,欲逃不得。”
诸同见者事事相符,即焚教子,并其二息。
宋高祖平桓玄,后以刘毅为抚军将军、荆州刺史。到州便杀牧牛寺僧主,云藏桓家儿度为沙弥,并杀四道人。后夜梦见此僧来云:“君何以枉见杀贫道?贫道已白於天帝,恐君亦不得久。”
因遂得病,不食,曰弥襄瘦。当发杨都,时多有争竞,侵凌宰辅。宋高祖因遣人征之,毅败,夜单骑突出,投牧牛寺。僧曰:“抚军昔枉杀我师,我道人自无报仇之理。然何宜来此,亡师屡有灵验,云天帝当收抚军於寺,杀之。”
毅便叹叱,出寺后岗上大树自缢而死也。
汉世何敞为交趾刺史,行部苍梧郡高要县,暮宿鹊奔亭。夜犹未半,有一女子从楼下出,自云:“妾姓苏名娥字始珠,本广信县修里人,早失父母,又无兄弟,夫亦久亡,有杂缯百二十疋,及婢一人名致富。妾孤穷羸弱,不能自振。欲往旁县卖缯,就同县人王伯赁车牛一乘,直钱万二千,载妾并缯,令致富执辔。乃以前年四月十曰到此亭外。于时曰暮,行人既绝,不敢前行,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股痛,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亭长龚寿操刀持戟来至车旁,问妾曰:‘夫人从何所来?车上何载?丈夫安在?何故独行?’妾应之曰:‘何劳问之?’寿因捉妾臂曰:‘少爱有色,宁可相乐耶?’妾时怖惧,不肯听从。寿即以刀刺胁,一创立死。又杀致富。寿掘楼下,埋妾并婢,取财物去,杀牛烧车。车杠及牛骨贮亭东空井中。妾死痛酷无所告诉,故来自归於明使君。”
敝曰:“今欲发汝尸骸,以何为验?”
女子曰:“妾上下皆着白衣青丝,履犹未朽也。”
掘之,果然。敞乃遣吏捕寿,拷问具服。下广信县验问,与娥语同,收寿父母兄弟皆系狱。敝表寿杀人,于常律不致族诛,但寿为恶隐密经年,王法所不能得。鬼神诉于载无一,请皆斩之,以助阴杀,上报德之。
汉时有王忳字少林,为县令。之县,到厘亭,亭常有鬼杀人。忳宿楼上,夜有女子称欲诉冤,无衣自盖,忳以衣与之,乃进曰:“妾本洁令妻也,欲往之官,过此亭宿。亭长杀妾大小十余口,埋在楼下,夺取衣裳财物。亭长今为县门下游徼。”
忳曰:“当为汝报之,勿复妄杀良善耶!”
鬼捉衣而去,忳旦收游徼,诰问即服。收同谋十余人,并杀之。掘取诸丧,归其家殡葬,亭永清宁。人谣曰:“信哉!少林世无偶,飞被走马与鬼语。”
飞被走马,别为他事,今所不录。
宋东海徐某甲,前妻许氏生一男名銕曰,而许氏亡。甲改娶陈氏,陈氏凶虐,志灭銕曰。陈氏产一男,生而咒之曰:“汝若不除銕曰,非吾子也。”
因名之曰銕杵,欲以杵捣銕曰也。於是棰打銕曰,备诸苦毒,饥不给食,寒不加絮。甲性暗弱,又多不在舍,后妻姿意行其暴酷。銕曰竟以冻饿被仗而死,时年十六。亡后旬余,鬼忽还家,登陈床曰:“我銕曰也,实无片罪,横见残害。我母诉怨于天,今得天曹符来取銕杵,当令銕杵疾病与我遭苦时同。将去自有期曰,我今停此待之。”
声如生时,家人宾客不见其形,皆闻其语。于是恒在屋梁上住,陈氏跪谢,搏颊为设祭奠。鬼云:“不须如此,饿我令死,岂是一餐所能酬谢。”
陈夜中窃语道之,鬼厉声闩:“何敢道我,今当断汝屋栋!”
便闻锯声,屑亦随落,拉然有响,如椽实崩。举家走出,炳烛照之,亦了无异。鬼又骂銕杵曰:“汝既杀我,安坐宅上,以为快也?”
“当烧汝屋。”
即见火然,烟焰大猛,内外狼狈,俄尔自灭,茆茨俨然不见亏损。曰曰骂詈,时复歌云:“桃李花,严霜落。柰何桃李子,严霜早已落。”
声甚伤切,似是自悼,不得长成也。于是銕杵六岁,鬼至,便病体痛,腹大上气妨食。鬼屡打之,打处青黛,月余而死。鬼便寂然无闻。
魏司马宣王,功业曰隆,又诛魏大将军曹爽,篡夺之迹稍彰。王陵时为扬州刺史,以魏帝制於强臣,不堪为主,楚王彪年长而有才,欲迎立之。兖州刺史华歆以陵阴谋告宣王,宣王自将中军讨陵,掩然卒至。陵自知势穷,乃单船出迎宣王。宣王送陵还京师。陵至城,过贾逵庙侧,陵呼曰:“贾梁道,吾固尽心於魏之社稷,惟尔有神知之。”
陵遂饮药死,三族皆诛。其年宣王有疾,白曰见陵来,并贾逵为祟,因呼字曰:“彦云缓我。”
宣王身亦有打处,少曰遂薨。
魏支法存者,本是胡人,生长广州,妙善医术,遂成巨富。有八支■〈翕毛〉■〈登毛〉,作百种形像,光彩曜曰。又有沉香八尺板床,居常芬馥。王谈为广州刺史,大儿劭之屡求二物,法存不与。王谈因存豪纵杀之,而籍没家财焉。死后,形见于府,辄打阁下鼓,似若称冤。魂如此经旬月,王谈得病,恒见法存守之,少时遂亡。劭之至扬都,又死。
宋沮渠蒙逊时,有沙门昙摩忏者,博达多识,为蒙逊之所信重。魏氏遣李顺拜蒙逊为凉王,仍求昙摩忏,蒙逊怯而不与。摩谶意欲入魏,屡从蒙逊请行,蒙逊怒杀之。既而左右白曰见摩忏,以剑击蒙逊,囚疾而死。
汉时王济左右尝于暗中就婢取济衣物,婢欲奸之,其人云不敢。婢言若不从我,我当大叫。此人卒不肯,婢遂呼云:“某甲欲奸我。”
济郎令人杀之。此人具自陈诉,济犹不信。故牵将去,顾谓济曰:“枉不可受,要当讼府君於天。”
后济乃病,忽见此人语之曰:“前具告实不见理,今便应去。”
济数曰卒。
汉时游殷字幼齐,汉世为羽林中郎将。先与司隶校尉胡轸有隙,轸遂诬构杀之。殷死月余,轸得病,目精脱,但伏罪伏罪。游幼齐将鬼来,於是遂死。
晋富阳县令王范有妾桃英,殊有姿色,遂与阁下丁丰、史华期二人奸通。范尝出行不还,帐内都督孙元弼闻丁丰产内有环珮声,觇视,见桃英与同被而卧。元弼叩户面叱之,桃英即起揽裙理发,蹑屐还内。元弼又见华期带珮挑英麝香。二人惧元弼告之,乃共谤元弼与桃英有私。范不辨察,遂杀元弼。有陈超者,当时在座,劝成元弼罪。后范代还,超亦出都看范,行至赤亭山下,值雷雨曰暮,忽然有人扶超腋胫,曳将去入荒泽中。电光照见一鬼,面甚青黑,眼无瞳子,曰:“吾孙元弼也,诉怨皇天,早见申理。连时候汝,乃今相遇。”
超叩头流血,鬼曰:“王范既为事主,当先杀之。贾景伯、孙文度在太山玄堂下,共定死生名录。桃英魂魄亦收在女青亭者,是第三地狱,名在黄泉下,专治女鬼。”
投至天明,失鬼所在。超至扬都,诣范,未敢说之,便见鬼从外来,迳入范帐。至夜,范始眠,忽然大魇,连呼不醒。家人牵青牛临范上,并加桃人左索。向明,小苏,十许曰而死。妾亦暴亡。超亦逃走长干寺,易姓名为何规。后五年三月三曰,临水洒酣,超云今当不复畏此鬼也。低头便见鬼影已在水中,以手将超,鼻血大出,可一升许,数曰而殂。
晋时张骏据有凉州,忌害镇军将军武威郗鉴,以其宗族强大而多功也,遂讽其主簿魏纂,使诬鉴谋反,骏逼鉴自杀。后三年纂病,见鉴在侧,遂死。
晋时羊聃字懿彭,祖晋世庐陵太守。为人刚克粗暴,恃国姻亲,纵恣尤甚,睚耻之嫌,辄加刑杀。征西大将军庾亮槛送,具以状闻。有司奏聃杀郡将吏及民简良等二百九十人,徒谴一百余人,应弃市,依八议,请宥。中宗诏曰:“此事古今所未有,此而可忍,孰不可忍?何八议之有!”
下狱所赐命。聃兄子贲先尚南郡公主,自表解婚,诏不许。琅琊孝王妃山氏,聃之甥也,苦以为请。于是司徒王遵启:“聃罪不可容恕,宜极重法!山太妃忧感动疾,陛下罔极之恩,宜蒙生全之宥。”
于是诏下曰:“山太妃唯此一舅,发言摧鲠,乃至吐血,情虑深重。朕丁荼毒,受太妃抚育之恩,同于慈亲。若不堪难忍之痛,以致顿毙,朕亦何颜以寄。今便原聃生命,以慰太妃渭阳之恩。”
于是除名为民。少时聃病,恒见简良等曰:“枉岂可受,今来相取。”
经宿而死。
晋时会稽孔基,勒学有志操,凭结族人孔敞。敞使其二子以基为师,而敞子并凶狠,趣尚不同。基屡言之於敝,此儿常有忿恚。敞寻丧亡,服制既除,基以宿旧,乃赍羊酒往看二子。子犹怀宿怨,潜遣奴于路侧杀基。奴还,未之至,仍见基来,张目攘袂,厉声言曰:“奸丑小竖,人面兽心,吾蒙顾存昔,敦旧平生,有何怨恶,候道见害。谩天忘父,神人不容,要当断汝家种。”
从此之后,数数见形。无几,大儿向厕,忽便绝倒,络绎往看,已毙于地。次者寻复病殂。兄弟无后。
晋时庾亮诛陶称后,咸康五年冬节会,文武数十人忽然悉起,向阶拜揖。庾惊问故,并云陶公来。陶公是称父侃也。庾亦起迎。陶公扶两人,悉是旧怨,传诏左右数十人,皆操伏戈。陶公谓庾曰:“老仆举君自代,不图此恩,反戮其孤,故来相问。陶称何罪,身已得诉于帝矣!”
庾不得一言,遂寝疾。八年一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