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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回 万图南失利丧红海 金景澄冒险陷冰房

  话说那瓶子里盛贮的,原来就是麦克从空气中取出的炭气,这炭气没有用药水制成肥料的时候,还是只有气味而无形质,那气味异常毒烈,比从驴马粪中取出的阿摩尼亚的气味,还要毒烈几分。人若闻了这气味,登时脑筋肿胀,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这东西的力量,直抵得绿气炮,闲话休提。
  且说麦克在舱面上,亲自动手,把瓶盖尽行揭开,顷刻之间,那有气无形的炭气,都从瓶子内氤氲而出,冲入九霄,弥漫于上下五六里之间。在麦克自家,是鼻子管里早已塞了辟除炭气的药条,没有什么妨害,可怜那万图南正带子气球队,由苏伊士河南口,横空而至,还没有到敌舰队顶上,那气球里面的军士,只觉得有一股奇臭的气味,触着鼻子,直透脑筋,便一齐昏晕过去,有的从云端里吊将下来。万图南在后面瞥见,猜不出是什么缘故,正欲朝后退走,忽然自己一个头晕,也跌在气球之内,于是全队五十具气球里面的兵士一时都中了炭气之毒,连那日光镜、电射灯等纷纷然都落在海中。
  那气球失了自由的运动,有的飘至苏伊士河的岸上,有的就落在海中,霎时间满天的气球,被炭气收拾罄尽。麦克在下面见了,说不出满心欢喜。此时瓶子里的炭气,已尽行冲入空中,毫无余剩,人立在瓶子旁边,已无妨碍了。便入舱中,请了昂飞的安出来,告诉他适才中国气球队落海的情形,又把水面上飘的气球指与他看。昂飞的安便要教左右军士放下舢板,入海打捞。麦克连忙止住道:“中国人心思叵测,须防他在水底用什么化水为火之法,来此暗算。请从速传令,教各国兵舰立刻起碇,开到对岸过去停泊,以防损害。”
  昂飞的安听说,便依言传出令去,教各舰驶开。内中有两艘塞尔维亚的兵舰,带这兵舰的统领,名叫仆路斯,见中国气球已经残灭,昂统领还要教各舰远避,不知是何用意,因而俄延了半响,直待昂飞的安二次令下,方才起碇,所以这两艘兵舰,独落后单行。仆路斯坐舰正行之间,看见前面水面上有一具气球,迎面漂至,仆路斯不晓得这时秦监运来的埃兵,早已把药水倾在水面,因为一时高兴,从怀中取出手枪来,对准了这气球开了一枪,不料枪声未绝,那水面上的火,早已烈焰腾腾的冒将起来,仆路斯见了大惊,忙弃了手枪,教司机的兵工,开足了电机,速速奔避。可怜已奔避不及,瞬息之间,两艘兵舰都葬身火窟。麦克与昂飞的安在前面远远望见,知道这火是中国军士放的,只得相与顿足叹气了一番,想不出方法救援,只好罢了。
  不说苏伊士河北口起火,且说黄之盛自从气球队起程之后,与居罗士饮了几杯酒,便走出舱外,用测远镜看了一看,又走进舱中举杯再饮。饮了一会,那壁上的对时钟已鸣过十二下,黄之盛因放心不下,又走出舱外,用测远镜仔细再看,忽然失声叫道:“阿呀不好,气球队此番失利了。”
  居罗士与合舰的军士听说,都走出来观看,果然西北角天上,已不见一个气球踪影,于是大众议论纷纷,猜详了半响,忽然又看见西北角天上,起了几阵浓烟,好似焚烧敌舰的光景。黄之盛正看之间,左右报知秦监回来缴令。黄之盛见了秦监,便问他气球队的消息,秦监道;“某在水底并未曾上岸,是以不得而知。”
  这日黄之盛等至天晚,不见气球队驶回,料已无望,到了次日,方由侦探队探知气球队覆没与塞尔维亚军舰被焚的确信。黄之盛听说,心下着实感伤,暗想敌军屡用这种杀人最烈之物,有背平和会禁约,现在气球队已覆亡,金凌霄的日光镜已无用处,刘绳祖的化水为火药水又罄尽无余,敌舰既不得近身,就是流质电射灯也一无所用,不得已传令教把各舰的统领以及参谋文案等官,传到自己坐舰上,商量破敌之策。金景澄道:“敌人所用炭气杀人之法,某也略略晓得些,只要用火油将外罩衣服湿透,便可辟除他那炭气。请元帅将军衣发出数百件,交某用火油制好,俟下次开战时,便命军士穿了这衣去临阵,自然无妨。”
  黄之盛道:“你这法子系从何处得来?曾经试验过没有?”
  金景澄道:“前此一百年孟买石叻等处,因为暑天街衢间炭气太甚,有妨卫生,有人教把火油倾泼街上,以灭炭气,试之果然,因此就传下此法。某也会试过几次,确是有效。”
  黄之盛道:“既然你有这个法子,那就很好,只要这衣制成,那就可以设法与敌人开战了。”
  这日黄元帅便命管军械的官,发出一千件军衣,交与金景澄。过了两日,金景澄已经将火油衣制好,缴上请验。
  黄之盛遍问军中,谁敢着了这衣,到敌军屯泊的地方搦战。大众都说,敌人炭气厉害,恐这火油衣未必济事。问了半天,无人敢往。金景澄听说,不觉气满胸膛,自己来见黄之盛,说请元帅将梭鷟那里得来的水上步行器,发下二十三具,军中常用的头号炸弹,也发下五六十颗,交某拿去,任凭某在军中,邀二三十个胆大的同志,前往搦战,管教轰坏他几艘铁甲转来,教大众明白某这火油衣的功用。黄之盛听说,便点头应允,命管军械库的官,把步行器、炸弹两样照数发交金景澄。金景澄立刻邀了军中的勇士三十名,人人乘了水上步行器,怀了炸弹,辞了黄之盛,径向苏伊士河北口而进。
  这日是十月二十八日,麦克与昂飞的安见中国舰队寂无动静,料是去调援兵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准备。到了晚上初更以后,金景澄和众人已抵了敌人舰队之旁,仰见各兵舰都灯火明灭,不曾将电灯光放出来,水面上漆黑的,并无一艘巡察的舢板,便悄悄的走到各敌舰之下,将炸弹抛将上去。霎时间只听得各舰上乒乓震响,这壁厢炸坍了舵楼,那壁厢炸断了桅木。
  昂飞的安与麦克,听得军士们喧哗,各舰上响声不绝,慌忙走出来查看,只见迤南一带军舰上火星乱迸,麦克猜着是敌兵来到,要想仍旧用炭气抵御,无如炭气只能上升,不能下降,莫说金景澄等穿有火油衣,炭气不能加害,就使果能加害,那兵舰离水面总有一二丈高,金景澄等立在舰下,岂是炭气所能及,所以昂飞的安与麦克两人俱慌了手脚,急传令各舰,一齐起碇朝后退避。昂飞的安亲自动手,放出电光,向河面映视,金景澄看见,防他开炮,忙招呼大众,急急避向两岸。须臾,昂飞的安率领众兵舰,退往北方,有十余里之遥,才次第下了碇。
  这里河面之上,黑洞洞的已无一人,金景澄因大众在水面上立的脚酸,便商量上岸去小憩片时。此时各人身上怀的炸弹,已用完了,只各带短刀一柄,上得岸来,把步行器搁在一旁,走了几步,忽见前面有一座大铁屋,规模甚是宏敞,但是四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人居住,又找不着门在什么地方,金景澄还疑这屋子是敌军屯粮的所在,只为方才敌军败退,把看守的军士吓走了,所以这般冷静。道犹未了,看见西北角上开有一个门,金景澄是细心的人,因为大众要进门去观看,便留下五六个人,教他在门外看守,其余的随着自己同走进这门。原来门以内,乃是弯弯曲曲的一条长街,众人走进这街,不到一百步,只听见地下喝咚一声,踏着了一块铁板,金景澄听得,连忙止步不前,招呼大众由原路出去,不想走到门口,那两扇铁门,不知何时已关上了,而且四面光光的一些缝都没有。金景澄只吓得目瞪口呆,连声叫道:“如何是好!”
  众人也异常发急,有的把火柴点起来照照看,果然那门与两面铁板相平,直似天衣之无缝,有的便拔出佩刀来,向门底下乱撬,那里撬得动分毫。大众乱了一会,金景澄渐渐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像是要穿棉衣的模样,不觉失声叫道:“阿呀,这里是地中海相近,无论冬夏都是热极的地方,那里有这般冷法,一定这里面有蹊跷。”
  一面说,一面回转身来,仍旧走进这长街,一直走过那块铁板,觉得里边空洞洞的,忽然宽阔起来。众人身上愈觉冷了,停了片时,似乎屋中的中间,微微的有些风声,金景澄走向前面,摸出火柴来一照,见有一个铁管,从屋顶上垂下来,那铁管足有六七寸的口径,金景澄道:“哦,我们身上冷的缘故就在这里了。”
  便将这铁管口子用衣服塞住,无奈这管口倒悬空际,离地有八九尺高,人的手断乎撩不着,内中有一个最胆大的人,向众人说道:“请诸君都立在这铁管之下,待我站在诸君的肩上,去塞这铁管,就是失足掉将下来,有诸君相扶,也跌不到地。”
  于是众人便攒立在一处,这人先把身上的军衣腰带,与足上的皮鞋一概脱下,然后慢慢的爬在一个人肩膊之上,站稳了身子,立将起来,随手把军衣包住铁管的口子,用腰带箍住铁管的四围,用力扎紧。金景澄恐怕一层军衣,还要泄气,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带子,也脱了下来,交给这人,教他再拿来包在铁管上。包扎已毕,然后这人才跳下地来,大家都席地而坐,金景澄道:“若不将这铁管遮没,少时把屋子里空气抽尽,我们大家就要变成了一个冰人,现在虽然将铁管遮没,然而一两日以后,屋中的空气,也要吸尽,又断了饮食,我们大家也总是一个死。”
  说罢,连连叹息。众人也随着叹息,坐以待毙。不提。
  且说适才守在这铁屋门外的五六个人,见大众进门之后,少时忽听得轰然一声,两扇铁门一齐阖上,不觉相顾错愣,道犹未了,只见前面火光一片,有一群军士,从铁屋之后走出来。
  正是:为恃油衣轻大敌,谁从冰屋救英雄。毕竟不知金景澄能出险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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