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鲁总督步出船头,仰首向空中观看,果然看见有个小小的气球,由东方飞驶而来,心下好生疑骇,连忙上了舵楼,把一面五万倍的显微镜移过来,对准着气球一看,只见气球外面有几个华人,不觉失声叫道:“阿呀,中国军中的奸细来了。”
此时鲁总督还说是这气球内所坐的人,必是刺客一流,要来谋害自己性命的。便一面传令教各舰留心防范,一面调到一艘潜水鱼雷艇,自己坐下,等到气球里面有人落下来时,便往水底逃命。不料方跳到鱼雷艇之上,就听见各舰上的军士一片声喧,说水面上起了火了,接连又听得许多人高喊救命之声,甚是凄惨。急忙四下里一看,只见那东北方海面上浓烟罩地,烈焰冲天,好像泼翻了火油失慎似的,烧得来舰旁的铁甲通红,不知这火如何而起,何以能在水面焚烧。正在惊怪之间,又见西北方海面上,也有一片火光,轰轰烈烈的烧将起来,顷刻之间,就烧到自己面前,那些兵舰上存贮药弹的库房,被火气一逼,无不立时轰炸,有的把舰轰破,有的把舱板轰碎,军士们有被他击到半空之中,然后落下来的。
鲁总督看到这里叫一声不好,急忙把鱼雷艇上舱门开了,耸身跃下,随手闭上舱门,将艇身如法沉入水底。此时海面上周围数十里之间,已烧得一片通红,不可向迩,可怜这巫来由海峡之内,十几国军舰,七万六千几百名军人,除了住在潜水鱼雷艇之上,及看见火势猛抢了救命圈跳下海去的,余者都活活烧死,烧得来尸臭熏天,海波俱沸,把三四十号白人的军舰,烧一个罄尽。那海峡两岸上居民都成群结队的登高观看,后来水面上因药力已尽,没有火了,只有几艘军舰,因燃料充足,直烧至下午三点钟方熄。
这日黄之盛与刘绳祖,自从气球到了敌军屯泊的所在,按时抛下流质电射灯,放起火来之后,足足在半空里观看到晚,看到敌舰上的军士烧得焦头烂额哀号狂叫之时,刘绳祖道:“老夫早知道这化水为火的法子,如此厉害,所以不肯轻易传授他人的。”
黄之盛道:“恩师的说话,诚然不错。”
迨汪洋面上火熄之后,黄之盛见无数敌舰已杳无踪影,只有西南角上还有十三四艘军舰,未被延烧,屯在那里不动,心下颇为疑讶,便与刘绳祖商量,把气球驶到那军舰之上,朝下仔细辨认,原来就是傅统领所部的右翼全队的军舰,都搁在这里,但舰上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黄之盛道:“如此火光烛天,这舰上没有一人出来观看,一定是敌人未曾派兵看守,否则必是见火势利害,怕延烧到这里,预先上岸走了。”
刘绳祖道:“我们何不把这气球落在那大号战舰之上,上去探探看。”
黄之盛道:“甚好。”
于是就把气球对准那艘大战舰,落将下来,黄之盛开了气球门,先走出来,四下里一望,见无一人,便走至下舱,又由下舱走至汽炉旁边及煤炭房军械库等处,各处搜查了一遍,见那煤炭粮食军械,都丝毫没有移动,又却只影全无。黄之盛口称咄咄怪事,仍旧走出舱面,把舱下所见的情景,告知刘绳祖,请把气球起在空中,落到第二艘战舰上去,再行查探。刘绳祖依言,立刻两人又驾着气球,落到第二艘舰上,黄之盛又照前搜查了一遍,又不见一人。黄之盛诧异起来,便与刘绳祖计议,把所有屯在这里的军舰,次第搜查过去,直至搜查到第六艘,方才看见一大群机匠火工,关在一间空舱之内。一见了黄之盛,认得是本国的元帅,都不胜狂喜,说我们已饿久了,请元帅速行救我们出去。黄之盛道:“尔等囚在此间,并没有派人看守么?”
众人道:“有有,本有四五百兵,在这里看守我们,谁知今天午刻时候,他们正要造饭,忽见自家舰队屯泊的洋面上,无端发火,把战舰挨排烧过去,他们都料着是中国人放的火,恐怕这里洋面上,也要照样烧起来,弄得心慌意乱,竟不顾我们性命,急急的上岸躲避去了。”
黄之盛道:“哦,原来如此。”
说着,便转身走到械器房里,觅了一把大锉刀把舱门上的铁锁,狠命的锉了两锉,锉断了锁心,落在地下,顺手将门推开,众人喜得眼笑眉开,都走出舱来,拜谢黄元帅。黄之盛便命众人,趁着敌兵没有转来的时候,快把电机开了,驶回荒岛。大众哄一声,登时七手八脚,放下两只舢板,各人坐了,回到自己船上,开了电机,向东行驶。黄之盛与刘绳祖也不驾气球了,就坐在傅统领的坐舰上,一齐起碇而行。
这晚到了十二点钟时分,大家抵了荒岛。黄之盛便回到自己坐舰,把中军及左翼的军士,抽调了一千余名,分派到右翼各空舰上,改命提督祝自立为右翼统领,又因贺国兴也死了,就派参谋官管遍埏为右翼参谋。分派已定,便差一官员到暹罗国,将自己从青田转来及右翼舰队战败,并目下火攻敌舰的情形,原原本本电奏中国大皇帝,请把自己交议院严加议处。这里刘绳祖因见敌舰已经焚尽,不必久留了,便欲乘了自己来时的气球,飞回青田。黄之盛再三向之称谢,又竭力挽留,无奈挽留刘绳祖不住,只得让他走了。黄之盛把全军整顿一番,过了两日,召集了众参谋统领等,商议进取之策。何杰道:“此时新加坡巫来由海峡一带,已无敌舰踪影,我军宜趁此时前往巫来由海峡屯泊,以为根据之地。”
正议之间,外面报称有新加坡的三位绅董来到,要请见元帅,黄之盛便教请入相见。须臾,只见军政官带领三个人走入,黄之盛定睛观看,见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印度人,一个是巫来由种人。这三人朝着上面行了一个礼,黄之盛让他们在两边椅位上坐了。
那中国人便先行启齿道:“某名金汉杰,与某同来这两位先生,都是新加坡全埠公举的代表。敝处新加坡,日前听说元帅提兵到来,替黄种人争气,便发电南洋群岛、大亚齐、小亚齐、婆罗洲、菲律滨、锡兰、印度以及美洲的古巴、墨西哥、澳洲、非洲等处,拟把我们黄种的同胞,联合为一体,把白种人驱逐了,聊为元帅臂助。后来各地的同胞虽表同情,无奈白人的大军,都屯在新加坡锡兰两处,使我们不敢冒险动手,岂知元帅神威,竟能于半日之间,把敌舰扫荡一空,我们新加坡百姓,喜得来个个欢呼万岁。当夜便把本埠的白人及鲁总督部下逃在岸上的兵弁五百余名,一概拘捕了,用一艘大帆船,装运他们送到欧洲,教某等前来欢迎元帅前往。不想某等正打算动身,大小亚齐、锡兰、婆罗洲、菲律滨等处的同胞,闻知元帅战胜的消息,也陆续来电,说已照新加坡办理,把白人驱逐罄尽,所有险要地方,都归自己团练兵扼守,元帅此去一路可毫无阻滞,且可接济粮械一切,所以某等特来报知元帅,并恭迎元帅前往。”
黄之盛听毕,甚是欢喜,便对金汉杰道:“请足下先回,代本帅向新加坡全埠的商民先表谢忱,本帅随后就要来了。”
这里黄之盛便再与大众商议,耿光道:“既巫来由锡兰两埠的白人,已被我们黄种人驱逐净尽,元帅当即尸进兵,到巫来由海峡,察看情形,留下几艘战舰,在彼扼守太平洋门户,然后进至锡兰,审视敌人举动,相机行事,不知元帅以为如何?”
黄之盛便问大众,大众都道:“耿参谋之言,甚合兵法。”
此时左翼何懋功等三艘铁甲舰、两艘蚊艇与送黄之盛到越南去那艘潜水鱼雷艇,都早已回来,会在一处了。黄之盛因为此去虽中国路远,恐防军报阻滞,就派了四艘蚊艇,教他从梧州起西至锡兰,万余里洋面上,都安设了无线电报。安设已毕,黄之盛便传下将令,把全部军舰,择于八月初十日,一律起碇,向新加坡进发,届时全部的军舰依旧分作五起,一起一起的按队而行。
次日就到了新加坡,岸上人民见是中国的海军到了,沿海炮台都张了五彩龙旗,并升炮十三门,以表欢迎之意。随后埠上的绅士,乘着小轮船出来,恭恭敬敬到黄之盛坐舰上来迎接,又送上啤酒一万瓶,牛脯一百担,用以犒劳军士。黄之盛只得概行收受,教军中备办筵席,将这些绅士殷勤款待一番。又随着众绅士上岸去巡视一遭,然后斟酌留兵扼守之策,金凌霄当着众人,上前进言道:“据某的愚见,此去过了锡兰,虽与敌人对垒,恐未必仍用水战,元帅宜将所有军舰,尽行分屯在新加坡、巫来由海峡、缅甸洋面、孟加拉湾以及锡兰等处,令其势如常山之蛇,东西八九千里之间,可以首尾连接,一气疏通,以免敌军再来侵犯,愚料鲁总督此次挫败之后,已知化水为火法的厉害,断不敢再调舰队前来搏战。此后两军相见,不在陆地,必在空中。元帅宜从速到内地调取陆军气球队若干前来,以为未雨之绸缪要紧。”
黄之盛听了金凌霄这番议论,甚为佩服,当下便发电至汉阳,请湖广总督派气球队两营,带大气球五十具,前来助战。一面把左翼舰队,留在巫来由海峡,仍归海镜清统领,镇守新加坡、巫来由海峡一带要隘,其余的军舰,都跟黄之盛而行。黄之盛共留新加坡五天,方才起碇。一路在槟榔屿亚齐国领海等洋面,驶行五六日,到二处便留下几艘军舰,以资策应。直到八月二十五日,方到了锡兰。那锡兰岛的商民,也放炮升旗,备礼迎迓。黄之盛便把部下十余艘军舰,屯泊在锡兰海口,派兵上岸,把炮台守住,又派温燃乘了侦探舰,去侦探敌人消息。不提。
却说鲁提督那日匆匆钻到水底,而后直把那艘潜水鱼雷艇,驶到槟榔屿为止,谁知这地方的白人,已被土人驱逐罄尽,只得孤孤凄凄的驾着鱼雷艇,回到锡兰岛,意图再举。此时岛中白人,也被黄种人驱逐罄尽,只有自己部下的几艘鱼雷艇既潜水鱼雷艇,在彼屯着,鲁总督见已不能自成一队,不得已招呼大众,一同驶至印度孟买地方,权行碇泊。一面命人登岸,到英国电报局,将自己全军覆没的情形,电知本国及各国政府,请速行核夺。各国政府闻此败报,大吃一惊,正是:全凭绿气仍无用,屡胜黄人也枉然。毕究不知各国政府后来作何办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