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贼弟兄满拟对方必和方才一样,不是如影随形,便是前纵后跃,捷如猿乌。这里刚一接触,反身又朝第二人扑去,简直变化无方,定非跟来不可,自己就着纵起之势,铁拐上的机关已被扳开,拐头上暗藏的三钩两钉均有奇毒,无论敌人身法多么巧妙,决难闪避,不出百步之外必死无救,如中要害更是转眼送终。为了这类暗器过于阴毒,性又凶暴,平日结怨太多,有时并还误伤不相识的同党,等到问出渊源,平空多出一些仇敌,悔已无及。近年杀人越多,连惹出几次是非,自觉众怨所归,江湖中人多半提起咒骂,生了戒心,此次投往君山入伙,便由于到处皆敌,生有戒心之故。为防对敌时火气一壮随意伤人,这暗器又无特效解药,当年春天特意将机关重新修制,封闭甚紧,取用也较费事,不似以前稍微一拨便可随意发出。
本想不是万不得已决不轻用,做梦也未想到阴沟里翻船,打遍北五省未遇敌手,会在当地遇见这么一个硬对头,偏又是个未成年的无名后辈,不论胜败人都丢定,上来气得发昏,不曾想到,等到分头纵起,才想起敌人口气可疑,将其杀死也有话说,随同一纵之势,二贼钢拐上的机关也相继扳开,敌人只一纵到便可成功。邢大更想不伤敌人要害,打倒还可拷间真情,作为发现仇敌,方始两打一。因两台相隔较远,敌人身法轻快,无暇明言,所以先杀后说,借此挽回颜面。
哪知敌人竟是内行,深知二贼暗器上面附有金丝细链,因其能发能收,只在对敌时应用,至多打出八尺以内,另外还备有专破地趟刀和所用毒药暗器的兵器藏在背后,正好就势取出,非但不曾追逼,反往北面台口纵去。
三人立作三面分开,台又广大,彼此相去好几丈。幼童人未落地,先将手中兵器一拗,铮的一声合成尺多长一段插向腰间,落地再伸双手,抓住两肩钢柄往外一抖,铮铮接连几响过处,背后皮套中只露两根尺许短柄的一对钢轮立时出手,口中笑说:“大家请不要管,这两弟兄不是好人。他连你们都骂在内,实在欺人太甚,我非要他知道厉害不可。”
话未说完,邢贼弟兄因觉丢人太甚,又想卖弄独门本领,稍争体面,竟和转风车一般怒吼扑来。幼童事前早就防到,抖兵器时手法既快,随同转身发话之际,兵器己双手交叉,横向背后。对台那多贼党急切问竟没有几个看清,内中两个见多识广的明眼贼在那两件兵器前后两闪之际虽觉眼熟异样,心念微动,但见邢贼弟兄骄狂凶恶,不以为然。吴枭更因二贼无礼,口出不逊,又有那大凶名,此时勉强归附,将来必难恭顺。
如今自去,又是放虎归山,一个不巧反而有害,非但没有偏袒,反恐幼童为其所杀。另一老贼名叫双料纯阳庞荣,人既凶狡,本领甚强,并还深知正邪各派内外武功的来历手法,早看出幼童来历不小,身后也必有人,此时登台决非无因,如是个得过正派门下高明传授、犯规被逐出来的门人,年纪不该这轻,如是仇敌混进山来有什图谋,决不止此一人。再说一个未成年的幼童孤身上台,当众出现,也无如此情理。本想暗告吴枭留意,又因幼童身法武功均是仇敌一面的传授,勾动旧恨,人又迷信,为妖道阮三元所惑,认定教主法力无边,如有变故,稍一抬手便可制敌死命,此时口气又偏向幼童一面。
邢贼弟兄平日行为可恶,不得人心,吴枭业己露出不快之意,乐得坐山观虎斗,看看幼童身后的人是谁。二贼如败,既可借此杀他骄气。幼童只一喊到台上便可问明,如其同有师长父母,也只有限几人,稍微来历不明,便可擒住拷问,决不怕他逃上天去,何必多事,两次欲言又止。群贼又正看在紧张头上,知道邢贼弟兄要施杀手,越发不平,只顾纷纷议论。有那心直口快的竟想赶往中桌,请吴贼传令不许使用毒药暗器,就此忽略过去。方觉邢贼弟兄凶焰高涨,本相全露,丝毫不按江湖规矩,均代幼童不平,忽听西面席上有人急呼:“快将对面台上三人止住,问明是否奸细再说!”
纷乱声中群贼还未听清,对面台上三条人影纵横分合之间,接连两声怒吼,邢贼弟兄业已尸横就地。
原来对台幼童正是桑老人的爱孙桑盆子。自和沈、姜二人分手之后,巧遇乃祖好友欧阳笑翁,同到荆门山中。先请一位前辈高人将在龙眼崖所得兵器另行改造,增加了许多威力,并和锁心轮一样专破各种暗器。不久又巧遇叶神翁,传了上乘轻功口诀。盆子家传武功本有根底,经此一来功力大进。这次奉了叶神翁之命,本和另一起男女英侠乘了各种小渔船包围君山后寨,中途巧遇君山二路头目姚玉,乃桑老人的外孙。因在乡下种田,受土豪欺负,将他妻子逼奸而死。报仇之后,在外逃亡了两年,迫于无奈,投往贼巢。
先听吴贼到处搜寻桑氏祖孙,时常愁急,不料无心巧遇,惊喜交集,好意背了同伙,偷了前往劝告,说吴枭自从桑老祖孙冲破截江锁,接连打伤许多贼党之后,恨到极点,连下密令,四处命人查访这附有一双铁桨的小快船和他祖孙二人的下落。上月为了洞庭湖中出巡贼船接连出事,知桑老人精通水性,又是一位隐迹船家的前辈老侠,相识人多,格外疑心,重下密令,无论何人遇上当时刺杀,立有重赏。本把此事看得重要,加上本山新近来了几个老贼,内有两个又是昔年海南岛吃过桑家父子大亏的江洋大盗,无意中谈起此事,勾动旧仇,出了许多凶毒主意,并将桑老人的身材貌相和面上标记仔细说出。就是改变形装尚恐贼党认出,如何这样大意,再往下走,相隔君山贼巢更近,最好急速退回。贼党耳目甚多,到处都是,就是本领多高,共只祖孙二人,也是寡不敌众。
桑老人因觉姚玉从贼已有数年,先杀土豪时彼此南北相隔,得信往寻,人已逃走,一直访问不出下落,没料到会投身贼巢,心中有气。又疑从贼时久染了恶习,先不开口,等他说完,连用言语试探,看出姚玉实是迫于无奈,并非本心,这才拿话引逗,要他弃贼同逃。姚玉本意只要有一安身之所,便即远走高飞,所以这数年来虽经同党劝告,始终不曾安立家室。一听荆门山中可以隐居自给,衣食无忧,又可和舅公一起,反倒欢喜,满口答应。只劝桑老人立时折转,便同跟去。
桑老人见他没有一毫虚假,方始告以真情。姚玉先听这些小渔船都是荆门山中练有极好水性的壮士,本领颇高,欲乘君山吴贼嫁女儿的机会突然下手,一举消灭群贼,觉着桑老人虽有一身惊人本领,无奈吴贼人多势众,决非易与。平日下手已非容易,何况十五出嫁贼女,远近各地的徒党和新归附的贼头均要前往贺喜,人力突然增加了许多。
另外还有一些展转勾结的著名凶孽,也在这一二十天之内陆续赶到。另一面三元教主阮三元又早带了许多徒党来与会合,越发如虎生翼。水陆两面无一处没有严密戒备,真和铁桶一般。休说扫平贼巢,连想冲过水面上那两重外围的关口都办不到,就算所带二三十只渔船中人都是能手,也比登天还难,不等上岸,早已被人截住。至多凭着桑老人的本领打死一些贼党,济得什事;同去的人多半还要遭殃,此事如何来得,又知桑老人的脾气一向说到必做,业已大举前来,决非几句话所能阻止,正在心中愁急,想不起如何说法。
桑老人未次试验,看出他专代自己发急,并未后悔,为他本身打算,才将前半的事说了一个大概。姚玉本因吴枭叔侄和恶霸父子互相勾结,无恶不作,单那淫凶残酷看了先就愤激不平。吴枭性又多疑,虽因平日机警小心,对方又知逃走入伙来历,无家可归,得到一点信任,升做二路头日,颇具威权。平日又不肯作威作福,和同党互相倾轧,暂时不致受害。但因人较正直,不肯做那恶事,奉命出去抢劫,轻易不肯伤人,并还釜底抽薪,设法保全。
内有一次被吴贼知道,大加申斥,怪他心肠太软,不能立威,因此不令出外,专管一些杂事。此举固合心意。一则吴贼喜怒无常,其心难测,稍不如意便遭残杀,越是近身的人越是危险。索性本领真高也罢,偏又是个二路货,每日都在提心吊胆,苦干无法脱身。好容易遇见亲人,偏又来此犯险,正在暗中叫苦,没想到事情闹得这大,另外还有许多高人主持,像桑老人这一起不过随同接应,要等接到成功信号方始围攻,用意只防贼党漏网,与大局无关重要。照此说法,非但平日所想贼党应有的报应业已到来,自己也有了脱身之计。进可随同起义共图大事,退也能够隐居山中,过那安乐无优的生活。这一喜真非小可。
刚刚商定如何隐藏踪迹与内应之法,第二日尚三大公与李八大公带了南宫桃、南宫李姊妹突然寻来。姚玉本在君山附近港汉内管理着一片渔村。这里面的渔民本非贼党,只为地形重要,吴枭命姚玉代为掌管,并将渔村占领,强迫渔民迁往别处,另由姚玉带上几个小头目在彼坐镇。姚玉天性仁厚,见那渔村好几百家人,如被占领全要流离失所,实在不忍,始而设词推延,最后想了一个主意,说这样强行占领,派上我们的人虽然有理,害处却有不少;并且地方广大,人少无用,人多费事,如有对头反多不便。
不如就着原有基础索性把他们收服过来,作为我们耳目,暗中考察训练,将不好的去掉,随便派上两个弟兄就可率领。外人还看不出。他们生活极苦,做了我们的人便不受狗官和财势人家的恶气。我们照样叫他纳税,禁止弟兄骚扰,这比他们本来日子好过得多,定必知恩感德,对我忠心,无须耗费,人财两得。外人不论水陆两路,只一入境立可得到信息,岂非绝妙?吴贼果然相信。姚玉原因渔民可怜,意欲保全,并无他意。
因其平日待人宽厚,又知这班渔民决不致与君山相抗,这么一来,表面是向君山纳税,非但喽啰们的骚扰不会再有,连官府和附近土豪流氓的种种压榨欺凌也可免掉。渔民打着君山旗号随意往来贩卖,无人欺压,自然感激姚玉好处。尚、李二老侠和另外几位老少英侠、南宫姊妹也都隐伏在这白茅港渔村之中,对于姚玉原有好感,不料会是桑老人多年不见的外孙,又是这等为人,自然再妙没有。预定分途隐伏,到日再行集合之策已可无须,仗有姚玉掩护,早在半月以前便全开到白茅港。当地渔民都听那几位老侠指挥。姚玉暗中再一嘱咐,转眼把话传遍全村,就有君山贼党前往查问也不会露出破绽。
一晃到了十四,桑盆子年轻好胜,几次想和沈鸿、姜飞见面,均被老人拦阻,未得如愿,藏在渔村之中十分气闷。头两天夜里,忽来两位男女少年说已想好方法,准备十五正日混进山去,想托姚玉招呼,询问这两三日的虚实,并要姚玉随时暗告信号,知其借着巡查为由,要与桑老人见上一面,特意来此守候。内中一位女侠丙容前在荆门山盆子曾经见过两面,同来少年便是她的未婚夫婿耿重。心想,双方年岁差不多,人家深入虎穴,我怎不能前去?再三向乃祖求告,说在山中空练一身武功,无处施展,守在外围打落水狗有什么意思,非去不可。
老人听南宫姊妹说起,各路英侠相继到来,能手越多,大侠汤八夫妇又带了上万义民赶来相助,断无不胜之理。心想,自己昔年便是十几岁就出道,好在孙儿近来功力大进,又有两件特制兵刃,稍差一点的恶贼决非其敌,乐得借此历练,本已有了允意;跟着姚玉来见,说来时连遇两位前辈高人,不知怎会深入贼巢,已有二日,全山那多贼党任其自在来去,竟无一人看破。自己被其喊住,方始得知,命代转告丙、耿二位,最好十五午后入山,只不要去得大早,绝可如愿等语。桑氏祖孙一听,这两人中有一位正是真布衣,越发放心。姚玉业已深知底细,自然满口答应,暗中准备,除丙、耿二侠另随别的贺客混将进去而外,只盆子一人在姚玉设法掩护之下,乘着狗子钱维山迎亲,人多忙乱之际引到山中。
这时天已申西之交,盆子本来只有一朵随从小头目所戴的寻常喜花。这东西贼党看得最重,弄这一朵姚玉已费了不少心机,本来连往正面大礼台人席都办不到。正假装游玩,随同一伙外来贼党往后山那面走去。本意遥望乃祖率领的渔船可曾驶到,相隔还有多远,走着走着猛觉身后衣服挂了一下,回顾无人。盆子机警,见前面的人业已走开,来路旁边是一石峰,还有几株大树,探头一看,见有一人在招手,刚刚赶过,那人正是真布衣,给了他一朵连理喜花,命将半边压在鬓角里面,并说:“你这小孩胆大机警,实在可嘉,只管入席,无须顾忌。目前贼党已成网中之鱼,只要贼女未走以前不被看出破绽,便不致多生枝节。”
说完不令回答,便各走去。跟着姚玉寻来,本是恐他孤身乱走被贼党盘问,虽早把话想好,到底可虑,最好领往大礼台上,偏又无法取那一种礼花,好容易想好安顿之处,意欲引往守候,免得分身不开时,一不小心露了马脚,问知前情好生欣慰。恰巧快要人席,东南角这一片客座又是姚玉和另两个头目主管陪客,便乘童天保夫妇刚到主客相见之际把他引上台去。先把别的贺客座位安定,再将盆子和几个外来的二路头目放在无人注意之处,自己同坐作陪。
当日里台上比武时盆子早就跃跃欲试,被姚玉再三劝住。入席以前,又听姚玉悄告,一切准备停当,只等半夜发难。原令盆子留意动静几句无心之谈,盆子却动了别的念头。
本就打定稍有动静当先出手,试试新学会的手法,忽然发现丙、耿二侠也在东台口入席,像是有人带来,说笑甚欢,谁也看不出那是两个内应;相隔较远,又守姚玉之诫,不能往见。眼看快到半夜,丝毫动静皆无,正等得心焦,群贼忽又相继去往对面台上演武逞能,方在暗骂:“无耻狗贼,这么一点本领也敢当人卖弄!”
忽见姚玉似有什事发生,稍用隐语示意,便向同桌的人告退,说有要事,必须抽空前往,匆匆往台下溜去。跟着又听隔座的人说起邢贼弟兄的恶迹,再一回亿祖父前年所说的话,这两个恶贼正是前六七年用连环地趟刀将欧阳笑翁门人打伤的对头。恰巧胸前暗藏的兵器专破这类暗器和地趟刀,刚刚把雄心激动,猛瞥见丙容朝他微笑,暗使眼色,不知为首诸侠准备停当,半个时辰左右便要发难,令其留意,误以为要他上台,去和二贼一斗;想起姚玉走时示意警告,还有一点顾虑,心方迟疑;忽又听邻桌有人笑说:“你还不给他个厉害,这有什么怕的!”
盆子不知说的是另一件事,以为山中内应甚多,又生误会,更不寻思,立时赶在对面台上,恰巧二贼发话已完,还未下台,不消几句话便动了手。
这时双方分三面各自纵开,二贼不知敌人早经高人指点,深知他的来历,不来上当,还当少年狂妄,想要丢他的人,仗着暗器机关业已扳开,同声怒吼喝骂。刚一出手,便施展独门连环地趟刀,转风车一般满地飞滚而来。因是心中恨毒,急于想取敌人性命,虽觉对方新取出的兵器仿佛哪里见过,偏巧盆子动作轻快,前后两个转侧均未看清,一心打着手到成功,急不如快的主意,满拟弟兄二人左右夹攻,休说合力同上,只有一人扑到敌人身前,一个照面便可将那三钩两钉分左右上中下五路连珠猛发出去,天大本领也难逃毒手,便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初次相会,也决想不到钢拐里面会藏有这样凶毒的暗器,何况是个无名后辈。
心中打着如意算盘,随同念头动处,邢二当先刚由侧面飞滚过来,百忙中瞥见敌人双手由身后一分,便有两个寒光随手舞动,认出那是昔年本门师叔戴彰仗以成名之物,不知怎会到了敌人手内,并还多出一柄,上面又似添了两个钩钳,还可折叠,心虽吃了一惊,急怒攻心之际,仍想暗器凶毒,一发便可制敌死命。有手刀往上一晃,就着敌人纵身招架之势,一按钢拐机簧,便将毒药暗器朝前打去。刚想起这件兵器的厉害,须防反击,仍以为钩、钉并发,只有一技打中便可成功。说时迟,那时快,就这时机瞬息之际,心念才动,业已遭到报应。
原来盆子自在龙眼崖得到钢轮之后,照原来所学手法本就能挡暗器,后经两位高人先后指点,重新改制,又添了一柄配对,如意锁心轮的手法也全学会,专破暗器,威力更大。早就料到二贼暗算,初照面时,双方用的都是虚招。邢二只顾暗算伤人,竟未看出。等到毒钩毒钉猛发出去,敌人业已看准钢拐所指之处,凌空纵起就势反手还击,铮铮铮三响,旁边两枝毒钩因盆子未往侧面闪避,纵时反将身子微侧,一技打空,一枝被左手轮柄打落一旁,当中来的两钉一钩刚刚相继射出,还未分开多远,吃盆子右手钢轮猛力一击,全数打飞,反击回去。
内一毒钉虽然后面带有细链,毒在前面,无奈盆子力大势猛,邢二骤出不意,闪避不及,有毒的一头虽未打中,后面带链的一段竟被打中右目,连那一条细链一齐深嵌进去,同时又被另外一钉一钩反击打中,伤已不轻;惊慌太甚,一面舞刀想要滚避,一面猛将机簧一按。本意想将那五件毒药暗器收回,没想到作法自毙,伤痛慌乱,情急大甚,这猛力一扳,眼中毒钉竟连眼珠一起带出,一股血水向上激射,本难活命,内中两钩刚落在身上,吃这猛力一收,又拉了两条深血口,不等毒发业已奇痛攻心,怒吼一声昏死过去。
这原是转眼间事,当邢二还未丧命以前,邢大正由另一面飞滚过来,双方先后相差共只数尺光景,连一句话的工夫都不到。可是盆子耳目灵警,早已看清来势,知道二贼毒药暗器均在那根钢拐头上,不知底的人对面交手非送命不可,早已打好主意,右手一轮将暗器击飞,人却纵起,瞥见邢大飞滚而来,相隔已近,惟恐身子凌空,左手钢轮封闭不紧受到暗算,立将身子往旁一翻,凌空折转,竟由邢大头上斜纵过去。邢大百忙中耳听铮铮连响,敌人凌空纵起,还不知道兄弟业已送命,刚把拐尖朝上一指,没想到敌人竟会凌空翻侧,双脚一分,头下脚上朝反手方斜纵过去,恰将拐尖避开。耳听乃弟怒吼,似已受伤,急怒交加,忍不住身子一挺,右手挥刀往上便撩,左手钢拐还未及调转,猛觉寒光耀目,玱的一声,眼花缭乱中纵势大猛,再想往旁闪避业已无及。
就这时机不容一瞬之际,吃盆子纵时左手一扬,连防暗器,并分敌人心神,右手就势一轮,由邢贼头上横扫过去,连肩带头打个正着,再乘邢贼一挡之势,借劲使劲,旋身侧转,一个大鹏展翅回身落地,就势又是一轮。邢贼口中惨号己快倒地,再吃第二轮反击回来,连人带兵器全被打飞一丈多远近,方始横尸倒地。
盆子手法快得出奇,对面台上群贼不知此是一根火药引子,转眼就要大祸临头,见他小小年纪,这么厉害的邢氏弟兄二次动手,又以全力夹攻,只一照面全被打倒送终,由不得暴雷也似喝起彩来。中坐为首诸贼虽见旁桌有人急呼赶来,匆促之间还不知道是何用意。吴、阮二首恶又均以帝王自命,急于收揽人才,见一幼童这高本领,身后师长决非寻常人物,全都动了贪心。自己那大势力,休说孤身一个,便有多少敌人也必无法走进,全没想到会是对头。
邢贼弟兄又是那么骄横可恨,死得不亏,正要传令,命人请那小英雄过来一谈,乘机收为己有,耳听众声暄哗中身后有人大喝:“此是外来奸细,所用兵器正是花明老贼尼的解法,便非日月锁心轮,也是同类。这类小狗如何会与我们一路,奸细多半不止一个。当此大喜之日无故当众逞能,连杀两个贺客,自己人也决不会下此毒手,我老汉所料决不会差。寨主还不快些传令,将其擒来拷问,如被漏网逃走,那就大气人了!”
话未说完,人已赶到面前。
吴枭见是前数月新勾结到的一个著名老贼双头蝎辛黑眼,先本同座,因其老奸巨猾,格外巴结讨好,力言寨主强敌太多,天下事往往难料,不可大意,定要讨令带人去往后山一带巡查。自己因觉整座君山均是手下徒党防御周密,何况新娘已走,天交半夜,四外这一圈水面,离山最近的守望哨也有十里左右,满湖灯光照耀,月明如昼。巡船之外,男女两家水底均有埋伏,都是一些本领高强、精通水性的能手拿了各种信号往来水中巡查不断。环山脚下均有机关,自己不过当众示威,格外做得热闹。真有敌人,无论水上水下,休说深入龙潭虎穴,连那外围的守望哨都休想越过一步。不在台上陪客享受作乐,分明故意讨好,多此一举,井还不听劝告,争得面红耳赤,仿佛忠心已极。
虽因对方将来用处颇多,不愿使其难堪,心却讨厌,觉着这等行为卑鄙,使人看轻,你不这样我也看重,似此装腔作态,反倒使人看你不起,这是何苦?人去之后。大家谈起还当笑话,做梦也未想到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孤身幼童会是仇敌,正想用点心机,利用少年好胜心情,当众给他一些体面,收作党羽,身后师长再要是个自己人,更是快事。一见老贼又是气急败坏大声疾呼赶来,唾沫横飞,手指对面台上大惊小怪,本还讨厌。想先发话稳住,等把人喊来,问明之后索性给他一个难看,省得以后遇事张皇,许多做作,使人难过。
听到未几句,猛被提醒,觉着所说有理。自己只此爱女,大喜之日果然不应杀人见血,刚有一点疑心。旁坐几个老贼全都眼明心亮,业已看出有异,但还拿他不准。二贼一死,又料了几分,只是还未出口。辛贼赶来一说,全被提醒,见幼童将二贼打死之后并未下台,跟手玱玱两轮将二贼的钢拐上面机簧全数打碎,台板也似被打碎了两块,一句话都未交代。吴贼法令素严,当日又因自己人上台演武只是考验武功,与寻常打擂不同。擂台设在对面,上下空无一人,台下喜棚内虽有不少徒党,未奉二首恶之命谁也不敢无故行动。
这几个老贼见邢氏弟兄已死,还将兵器砸碎,主人台板也被毁损,越觉可疑,正待同声警告,要吴贼发令,就不硬做,也应先作防备,内中两个手快的已先离席起立,拔出身边兵器,目注对面,稍有不合便即当先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