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童海川掌震燕子坡 西方侠巧夺蛇骨鞭
上回书正说到三月三亮镖会,铁罗汉吴成梅花圈上力胜十杰。野飞龙燕雷台上逞凶,打了吴成。旧恨新仇激怒海川,他飞身上了梅花圈。英雄心里在想:我两个弟子被你所伤,无情无义,以怨报德,我让你知道童林的厉害!
所以二人当场动手才打在一处。
这西胜镖棚内可坐着高人哪!云台剑客燕普这么一瞧:海川用的这是龙门派的招数啊!打人用的是挤擦法,纯属于内家拳,这种五脏之力,后发制人,以气行动的功夫了不得呀!再说童林的功底又好,恐怕我这个傻兄弟燕雷今天要吃亏。不过,这样也好,童海川一时候虽然能赢燕雷,但是,不至于要了燕雷的命。燕雷这个人在剑山蓬莱岛眼空似海,目中无人,我不是不知道。借童林的手,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也让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老哥儿几个一看:海川慢慢地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地把八卦拳施展开了。脚踩八门,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八六十四式,加上三百八十四套夺命连环掌,招如泉海,“唰啦啦……”把燕雷给围上了。燕雷也不含糊,他善长燕普所传二十年的纯功啊!搂打搪封,踢弹扫挂,运用自如。两人招数加紧,各施平生所学,各展自己绝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人家童海川跟燕雷没动手的时候,各镖棚内的不少位自认为武功不错的主儿,都还想上梅花圈显露一番呢,真有一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劲头儿。直到现在,海川和燕雷一交手,一看人家的能为,“我还惦着上梅花圈呢?我啊,我忍了吧!即使上去,我也得挨揍啊!”“是啊,人家童侠客的功夫确实有独到之处,真不愧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又一位也说道:“这个野飞龙燕雷也不错啊!”
真是议论纷纷。只见两个招数加紧,穿梭蝴蝶相仿。
十几个回合,二十几个回合开出去,海川就咬了牙了。
当然,凭一招一式赢他,也实在是费点儿劲。这个燕雷也不上当,招数甚好,功夫纯熟,身法又快,何况他有浑身的横练呢。两个人动手在三十个回合的时候,野飞龙燕雷上右步一斜身,对面上扶手,奔海川的左右肩膀上就这么一搭。海川一瞧机会来了,心说:我要不给你点儿便宜,我赢你费劲哪,这回我就给个便宜。其实燕雷这个掌法来得并不快,但是,它去的这个地方是海川的左右肩井穴,他打这两穴,真要打上,海川的两个膀子就全都得废了。只见海川就势双掌往当中一横,类似“童子拜佛”。门户一收,燕雷的双掌够着海川了,海川的双手也就够的上他,但是海川猛地“燕子分云”,用左右手往两边一分。于爷都纳闷,海川哪,劲敌当前,你怎么这么大意!
用这种招数,这不是取败之招吗?说真的,人家老侠于成是大行家呀。燕雷是从自己的胸前出手,够你的两肩,你猛地双手往左右一分,人家的手可离着你近了。而且,你的手要想打人家可就远多了。当场动手,呼吸之间见生死呀!燕雷一瞧这个招,便宜呀!童海川的前胸完全都露出来了。燕雷就势随着童林的胳膊左右一分,双手往下一拉,“嘿!”他来得快呀。一甩胸右手对准海川的胸前,“唰”地一下,这掌就到了。几位老侠客都在台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呢。大家心里为海川急呀!因为这架式海川要输招儿。看来,海川再想回手封人家也来不及了。人家燕雷是从前胸出手,来得快,而你童林的两只手在外头呢,等你回来的工夫,人家就打上你了。其实海川赢燕雷的奥秘也就是在这儿。海川并没有双手往回去搭,而是双手往回一拉,就跟练形意的“三元”之式一样,双掌又回到自己的面前。这“三元”是:“两个胳膊是一元,虎口张开是一元,前胸是一元”。燕雷的手掌都按到海川的蓝布大褂了,才知道这蓝布大褂的里头没有胸口。海川用的这手功夫叫“紧背空胸”,你这手掌打空了,你发不出力来,打人家大褂管什么呢?这时,燕雷知道上当了,但再想往回逃,那你可就没功夫了。只见海川往右面一偏脸,左手的后溪穴一挂他的右胳膊,上右步,进步穿掌,右手可就到了,迅雷不及掩耳,其快无比,“唰”地一下,海川的右手插进来,右步前伸,左腿后绷,一看掌用上了,自己绷住了劲儿,由打肾眼儿把这口真气就提上来了。
海川用的是丹田气,也就是所说的“气功打人”,这一掌要是击上燕雷啊,燕雷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可就要张牙了。就看海川这么一甩脸,虎目圆睁,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海川当初在九公主坟不就给努住了吗?这回海川又把劲儿用过了。只听海川暗暗地说了一个“嘿!”字,“嘣”一掌出去,把燕雷就给打上了。燕雷随着掌声“轰”地一下就出去了,起码出去有一丈挂零。 燕雷应声“咕嗵”可就躺下了。海川就觉着自己丹田这口热气“呼”地往上一撞。海川心说:可坏了,公主坟我就努住了,蒙那位老仙长给我药吃,否则,三月三亮镖会我就上不了台。老仙长还告诉我,你的淤血未净,切务沾急、沾气、过力,你还要吐血。看来我今天还得吐血。就见海川的脸色一变,英雄一晃彪躯,在梅花圈上就打晃儿了。西方侠于成怕兄弟躺下了,那不栽了跟头吗?你打人家躺下,你也躺下了。老侠于成脚尖一点地,飞身形过来,伸左手避开他的嘴,因为知道童林要吐血。然后一架海川的胳膊:“兄弟!”
海川随着于老侠一搀,他往前一扑,一张嘴“噗!”这口血就出来了。这个时候于爷就势一伸手,把童海川夹起来。转身形长腰下了梅花圈。野飞龙燕雷随着海川这一掌躺下了,他两只手一按地,“腾”地一下就坐起来了,眉毛、眼睛、鼻子嘴、面目痉挛,五官挪位,脸色煞白,黑脸蛋成了白的了。
就看这燕雷鼻子翅一发颤,往后又躺下了,跟着往起再一起,这口血才“噗”地全喷出来。喝!台板以上两人的两口血,都喷到这里了。燕雷“咕嗵”又躺下昏死过去了。云台剑客燕普马上命令鲍古、鲍图兄弟二人,急速派人到梅花圈上,把兄弟搀下来。心说:就这一巴掌啊,半年好不了啊!时间不大,燕雷被人抬到西胜镖棚的后面。云台剑客燕普拿出药来先让兄弟吃下去,又立刻派人用软兜子把燕雷搭回西胜镖局。
海川也不省人事了。老侠于成抱着海川急速回到双龙镖局南号,然后放到为王爷准备的那张床榻上。只见老侠于成眼泪盈眶,捋着胡子往旁边一站,哭诉道:“海川哪海川!哥哥我一百零三岁,日暮穷途,行将就木,不是为访兄弟你,哥哥我为什么背井离乡,远到江南。就因为兄弟你交朋友血心热胆,仗义疏财,颇合侠义之风呀,所以我才下交于你,咱们俩叫忘年交。真没想到兄弟你今天会努伤吐血!兄弟,哥哥叫你,你怎么不说话呀?!”老头儿于成老泪纵横啊!二爷侯杰也晃着秃脑袋掉着泪:“兄弟!兄弟!”二爷侯杰跟海川哥儿俩最近,老人家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老少群雄“呼啦啦”全过来了,长叹的长叹,掉泪的掉泪。 猛英雄叱海金牛于恒,虽然不懂得哭,但他知道恨燕雷。傻小子气愤地说:“好小子燕雷!上回你把我们虎儿打坏了,这回又把我哥哥童林气吐了血,我老牛非跟你玩命不成!”停了一下对海川说:“林哥哎,你别叫他气着,我一定给你报仇!”喝!说出这番话来惨啊!往常傻小子要说这话儿,大家伙都得乐,现在大家伙顾不得乐了,谁听了谁难过。王爷心里也是着急,但是他知道,这是打人努着了,跟那挨打的不一样。王爷便劝慰几位老侠说:“诸位呀,千万千万别着急呀!海川的血吐的是病呀,你们爷儿几个这么一哭,大家伙儿方寸就乱了,咱们这梅花圈的事情并没有完哪!哎,说你们哥儿几个跟海川近,我跟海川也不远哪!”年羹尧也连连作揖说:“众位老弟兄,听王爷的话罢,我想海川是努吐血,是打了人自己吐的血。由于在九公主坟力战三勇,他淤血未尽,他吐的是病。当然暂时昏迷不醒,这是由于吐血所致。但是他不是被打的吐血,而是打人用过了力努住了。你们众位都是武林的前辈,比我年某可知道得多。诸位呐,要是挨打的又应该怎么样啊?”
南侠司马空也说:“海川吐的是病,这咱们大家都知道,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内心再发乱了。二哥,你一人在这看着吧,我们大家伙儿往前头去。”南侠司马空叫侯爷看着,大家伙儿各自拭泪来到前面座位上全坐好了,再往梅花圈上看。 敢情这时候上去人了,永发镖局的镖主神枪张凯。按镖局里来说,老镖行张凯可是老人儿,您瞧大部分都得管他叫四哥。但是张凯的为人并不太好,有很多的人不赞成他,首先说东侠跟北侠老哥儿俩对他印象就不好。那么张凯为什么上来?张凯认为:两次杭州擂,我登上擂台当众输招。现在童海川打这野飞龙双双吐血,这可是我张凯露脸的一个好机会呀!这样张凯把自己的枪帽一摘,提拉着蜡杆枪从永发镖局出来,来到梅花圈上,抱拳往梅花圈上这么一站,作了个罗圈揖:“众位,众位!大家伙可都看见了,方才这二位老师父身分都够好的。我们镖局里的镖主、镖师、伙计要跟这二位动上手,都有天渊之别。现在我张凯上来了,在场众位有认得我的,有不认得我的,我在东北营口开了个永发镖局,我叫神枪张凯。我也不想夺镖头,真夺了我也干不了。今天只想以武会友,会的都是我们同行、同道各镖局的镖主。哪位如果不愤,可以上来,跟我神枪张凯走上三合两式。”他说完后往东西看。
因为东面当中这家儿,是苏州胥门镇南镖局长臂仙猿陆永杰的镖局。其实陆永杰跟张凯本身也不错,都是朋友,见面也是四哥长,四哥短。但是他们两人心里头有点岔儿,就是上一届三月三亮镖会闹下的矛盾。那次是陆永杰的镖局执年。张凯呢,也把自己本镖局的一些镖师、伙计需报名的、报号的,连本屋的徒弟的名册儿写好了,派专人给陆永杰送去了。希望三月三亮镖会上,自己的镖师、伙计,徒弟们也能练趟功夫,标名挂个号,让大家伙儿都知道。如果今后我这儿不用了,仗着同行同业的义气,别的镖局照样收留录用。可是陆永杰的徒弟,大力士周清把神枪张凯他们永发镖局花名册给弄丢了。等其他镖棚的人把功夫练完了以后,陆永杰吩咐一声准备酒席吃饭。神枪张凯可不乐意了。心说:陆永杰,这是怎么回事呀?十一家镖棚的镖师、伙计、徒弟们都练完了功夫,标了名,挂了号,怎么单把我永发镖局的这些个镖师、伙计带徒弟给我们免了啊?张四爷一生气,攥着扎枪找陆永杰来了:“陆永杰,你出来!四爷要问问你?”陆永杰赶紧出来了:“四哥,还没喝呢,您怎么啦?”“什么怎么啦?十一家的镖师、伙计、徒弟们都练完了功,为什么单单我永发镖局的花名册你不念?我这儿的徒弟们怎么不练功夫?不标名,不挂号儿?陆永杰你看不起我张四爷,咱俩就得干干!”陆永杰这才问自己的弟子大力士周清怎么回事?周清支支吾吾地说:“嗯,我把永发镖局的花名册丢了,所以没念四伯爷他们的名儿。”陆永杰这个气呀:“弄丢了也不要紧,你倒跟我说一声,我给张四爷道个歉去呀!你这样一来,叫我做师父的怎么办呀?”他来到张凯的面前请个安:“得了,四哥,这事儿是我错了,叫孩子们给弄丢了。”张凯一瞪眼:“不成!”张四爷得理不让人,幸亏后来让同行同道,大家伙儿给劝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这一晃已经是五六年了,今儿张四爷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我要露这脸。那意思陆永杰,你来吧。没想到,这正南方当中的粮食店镇北镖局的镖主镇北天尊罗雷不愤了。
罗雷这个人性如烈火,十分的刚正,他跟陆永杰是很好的朋友。不但他们两人交好,他师哥忠勇义士古雷也跟陆永杰相好。古镇北告诉过罗雷:“对你陆永杰、陆大哥要多多地关照,都是同行同业,而且他跟我也不错。”罗雷说的好:“跟你不错,跟我还有个不错呢!”镇北天尊罗雷一按刀把,由打自己的镖棚出来:“张凯!”张四爷这么一瞧:“哎哟,罗爷!”罗雷飞身上了梅花圈:“上次的事情都过了五年了,你怎么还要找陆永杰的岔啊?我告诉你,我罗雷就不服你。”张四爷有点儿脸上挂不住了。但张四爷很怕罗雷。为什么呢?罗雷这个人的人性,大家伙儿佩服,同时罗雷的功夫也好啊。这是忠勇义士古镇北的亲师弟啊。张四爷说:“好哇!既然如此你就亮家伙吧,我姓张的奉陪。”罗雷按刀把“嚓楞楞”一声响,把四尺二长的刀苗子也亮将出来,刀鞘子往旁边一放:“张四爷,你进招来吧!”神枪张凯往前这么一赶步,“叭”一颤枪,“唰”地这么一下,枪走一条线,直奔罗雷的胸前。罗雷上左一滑步,拿刀背一拄地,顺水推舟。张凯一崩刀,两个人刀枪并举,当场动手,打上了。
他们两位在镖行里来说,还都是头份人物。张凯这条枪崩、砸、窝,挑,吞吐撤放,上下翻飞,没两下子能叫神枪吗?可是镇北天尊罗雷的这口刀也是真好呀,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两个人当场动手,打了十几个回合后,张凯枪奔上盘,往罗雷的哽嗓就扎。罗雷叉右步,伸左手一穿他的枪,“回身捉蟒”,“嘭”地一下把张凯的枪就给攥住了。跟着,刀往枪杆上一压,“唰”地这么一推,四尺多的刀苗子冷森森地一来,你不撒手,你这拿枪的左手手腕子就完了;胸前你要挨一刀,你还得死。张凯没法子,脸一红,撒手扔枪,一个箭步,“噌”一下蹿出好远去。张凯这个寒碜哪!我要输给人家双龙镖局南北两号的英雄侠义也可以,我输给西胜镖局西川路的这些人物也可以,可我怎么单输给我们同行同道的呢?他是镖主,我也是镖主,我找脸没找来,到现了眼了。罗雷这人本来就不好开玩笑,耷拉着脸子。张四爷红着脸说:“罗镖主,我输了。”“嗯,给你枪吧!甭逞能,您瞧是不是?!”张四爷把枪拣起来一声不言语回去了。镖师、伙计都埋怨他说:“四爷,咱们这买卖做得也很不错,您三番两次的自己没事儿找事儿。这不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吗?要说杭州擂还可以,人家李源问您的话对不对?您是咱们镖行的老班大人物了,您干嘛不香两家,而要臭一家呢?到了现在您又自己出去动手,您说,您寒碜不寒碜?!”
东光峪镖局金弓小二郎李国良跟张凯不错,也许因为他们都是清真老表,反正这镖局里的事儿也很难说清。李国良这时一按刀把,飞身形上来了。
他心说:罗雷,咱俩可都是北京的,是离这么几步儿的街坊,但你走河南镖,我走口外镖,咱两人是两码事儿,南北两条道。我也不争你的饭,你也不争我的饭。不过,你也不能这么狂啊!你这不是教训人的口吻吗?张四爷再不好,他也是咱镖行同行同道的老前辈呀!他岁数在这儿哪。李国良上来了,罗雷也知道李国良不服自己。“哎哟!李镖主。”“不错!咱俩近隔咫尺的街坊,我打算跟你讨教讨教。”说着李国良把刀亮出来了,刀鞘子往背后一别,压刀“夜战八方”藏刀式。罗雷往下一矮身履背塌腰,也往这儿一站。
两个人彼此道请,双刀并举,当场动手打上了。李国良脚踩八门,大褂兜起风来,如同蝴蝶相仿。小辫也没盘,来回地乱晃。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足有二十几个回合开出去,李国良刀走“迎风劈柳”,对准罗雷一劈。罗雷左手一搭腕子,右步奔左上一横身,拿刀往上一找,这手功夫叫“麻姑献寿”,又叫“红云捧日”。李国良往下一撤步的时候,人家罗雷云盘刀走上盘,就这么一转腕子,“唰”就到了李国良的脖子上。李国良这才一矮身,“噔噔噔”倒退二、三步,晃了晃身没倒,脸一红道:“罗镖主,我输了。回见,回见。”
金弓小二郎李国良回去了。罗雷一看,得了,我见好就收吧。没想到,西边有人说话。“罗镖主,街坊,你这功夫可不错啊!”罗雷仔细一瞧,是镇西方鲍古鲍天机。只见他飞身形上来,把自己的长把大泼刀两只手一攥,然后往台中央一站。鲍古的这口刀,可不软哪,跟双手带风似的。双手一合刀,“唰楞”这么一转,刀走拦腰斩,“仙人解带”。镇北天尊罗雷脚尖儿一点台板儿,长腰起来,“张飞大片马”捧刀一豁他,就势往前一赶步,犹如猛虎出洞,奔鲍古鲍天机胸膛便扎。鲍古鲍天机闪身形躲过去,两个人当场动手,打上了。镖行的人注目观瞧。自古同行是冤家呀!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你冲我拔份,我冲你拔份。你在背地里说我两句坏话,我也在背地里说你两句坏话。坏事都在同行同道上。您看,这两个人,一个长把刀,一个短把刀。两个人一动手,一个在前门东,一个在前门西,二位还打了个难解难分。镇北天尊罗雷这口刀不软,十几个回合开出去,罗雷刀一涮,反腕子一走扫堂,鲍古脚尖儿一点台板起来。罗雷又来一脚,来了个“犀牛望月腿”,“嘭”地一下就给鲍古踹出一溜滚去。同行同道都喊上好了:“好……”
“哗……”罗雷一压力,鼻孔之中一省力:“鲍镖主,承让,承让!”镇西方鲍古鲍天机脸一红,爬起来道:“啊,献丑,献丑!”说完,转身形下了梅花圈,回镖棚去了。猛然间有人高声喝喊:“罗镖主,好功夫!”垫步拧腰飞身形上来,往台上这么一站,好威风。这是营口利盛镖局的二镖主,正员小灵狐上官瑞。小伙儿长得很好看,三十来岁,面似桃花,红中透粉,粉中透润,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大耳垂轮。一身蓝绸子,松三把儿条大辫子,怀抱镔铁双镢,真漂亮!罗雷认得他:“哎哟喝,老二!你也惦记着跟哥哥动手吗?!”“哎,罗镖主,罗兄,那没法子!咱们这算窝里反,今天亮镖会,镖主跟镖主干上了,我看这是往年没有的事儿,也搭着我年轻。”说着话,分开双镢往这儿一站。罗雷点手叫:“老二,进招来吧。”玉面小灵狐上官瑞捧双镢就点,镇北天尊罗雷闪身躲过去。两个人当场动手交战。罗雷这口刀真不错呀!而且好快的身法。十几个回合后,上官瑞双镢“金龙吐须”,罗雷退左步,“怀中抱月”,右手的刀往回下一找,左手的腕子往下一耷拉,然后左脚尖一点地“嚓”地一下,脚踏中宫走洪门,这一下就插到上官瑞的眼前头了。拿刀这儿“嚓”地一吹,四尺二寸长的刀苗子,再加上胳膊就六尺多。你往后蹦,蹦不出七尺,你躲不开这刀。上官瑞一看躲不开这刀了,就急着喊上啦:“我……,罗兄罢了!罢了!”他怕人家罗雷把他的双脚砍了去。罗雷把刀收住,往后一撤走:“二弟,承让,承让!”上官瑞脸一红:“我输招了!”上官瑞这小孩都要掉眼泪了,自己回身形下梅花圈回到镖棚。
罗雷眨眼之间,会斗了七位英雄,都是他们镖局里头各镖局的镖主,全不成了,罗雷有点放份儿。也就是这时候,西胜镖局“燕子三抄水”飞身形上来一个人:“朋友,好俊的功夫!我跟您讨教讨教。”罗雷这么一看,这是谁呀?中等的身材,双肩抱拢,长四方一张脸,头发有点金黄色儿,名叫金头龙赵登。罗雷一抱拳:“好,赵师父,请!”人家赵登往前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刀走缠头裹脑,斜肩带背这刀就来了。别小看了赵登啊,这是剑山蓬莱岛二十名站殿将军之一啊!赵登的刀一来,罗雷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躲,刀走扫堂。人家赵登脚尖儿一点台板儿,“鲤鱼跳龙门”,过去之后,捧刀一豁,拿这刀纂照着罗雷的面门就是一戳。刀纂也在武术之内,因为它里头套着招呢。罗雷一看刀纂来了,上左一滑步,闪身一躲,人家一耷拉刀,“嚓!”刀走上盘直奔罗雷的胸口窝,往下一矮身,人家抽刀献掌,在罗雷的胸口窝上“嘭”一掌就打上了。罗雷“噔噔噔噔”退出几步去,刀尖儿一点地没倒。“哈哈哈哈,赵师父,好功夫,我输了。”说完转身下梅花圈回去了。
金龙头赵登往这儿一站:“众位,我是西胜镖局所约请的,我叫金头龙赵登。我来夺取十三省镖局总镖头,哪一位可以登梅花圈,咱们较量三合。”
猛然间,有人搭话:“哈……弥陀佛!”飞身形上来一个僧人,胁下佩着戎刀往这儿一站,合掌打着问讯:“赵施主,我看你的能为很好。贫僧不才,当场讨教。”“老师父怎么称呼?”“神形赛罗宣,贫僧普妙。”“好!普师父,请进招来吧。”普妙一按刀把,戒刀亮将出来,刀鞘往后一别。普妙的能耐很不错。他原来叫神行狸子宋远智,现在叫神行赛罗宣。他是玉耳的师父,玉耳的左臂刀不是跟爹练的,而是跟师父普妙练的。这是火神爷呀!
只见普妙往前一抢身,左手一个引手,刀走“迎风劈柳”,金头龙赵登闪身形躲过去,摆单刀相还。赵登跟普妙一动手,大家伙儿都认为确确实实还是真不错。两个人越打越快,眨眼之间就二十几个回合。突然间普师父虚点一招,长腰往后一亮相,赵登正要问:“怎么着?大师父,胜负未分,就……”
他以为普妙要走,可再一看,不对呀!这时就觉着胸口窝儿有点儿发热,他一低头“啊?!”蓝火苗在衣裳上起来了。“唰!”他赶紧伸手往下这么一胡撸,坏了!立刻就是一片火啊!赵登撒手扔刀就在台上打滚。这时鲍古鲍天机赶紧派上几个人来帮助赵登灭火,好容易才把浑身上下的火完全都给拍打灭了。这时普妙说道:“弥陀佛!赵施主,承让,承让。”赵登这气呀:“你说你这个人可真差劲嘿!”说完扭头下了梅花圈,回去了。 普师父亮着刀往这儿一站:“还有哪位当场动手?”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普妙把金龙头赵登赢了,还有他的兄弟银头龙赵亮哪。赵亮打垫步拧腰,来到梅花圈上:“普师父这个火放得很高啊!神行赛罗宣,你把我兄弟给烧了。你烧回我试试!”“您怎么称呼啊?施主!”“银头龙我叫赵亮。”
普妙一看,喝!比赵登还漂亮!一身蓝,绢帕缠头,少白头,所以外号叫银头龙。赵亮探臂膀,“嚓愣楞”将银钢刀亮将出来,往左右一分:“我来讨教!”“唰”地一下,双刀往下就盖。普师父上右迈一步,肥大的僧袍一兜风,拿着一搭自己的腕子,用刀往上一挑,它下去走扫堂。银龙头赵亮脚尖儿点台板儿长腰起来,双刀一抢,“脑后摘筋,对准普妙的后脑勺儿就剁。
普师父推刀把上右步一调脸儿,刀走缠头裹脑,一封他的双刀,拦腰斩“仙人解带”。银头龙赵亮长腰出去,两个人当场动手打在一处。其实普妙的指甲身儿里头就有放火的药,跟绿豆粒儿那么大,弹上,一见风儿就着,厉害极了。银头龙赵亮跟普师父一动手二十几个回合。普师父肥大的僧袍的袍袖一挡,“唰”地一下,刀走上盘。银头龙赵亮往下一矮身,双刀走扫堂。普师父脚尖儿一点台板儿,长腰出去,一调脸儿,左手的中指这么一弹,这放火药“啪”地一下,就粘在赵亮的后脊背上了。普妙这时调过头来举刀奔赵亮的后脑勺儿劈来了。赵亮往旁边一闪身,一双刀急架相还。没转三圈,他觉着后脊背一热,心说糟啦,把我也给烧了!他自己摔自己,往后一仰身,“叭”就摔着了,跟着就地一打滚儿,这火烧得还真凶!鲍氏弟兄赶紧派人上来给赵亮拍打火势,等把火完全都给打灭了以后,赵亮站起身来,红着脸说:“我怕您烧我,结果您还把我给烧了。”“弥陀佛,承让、承让!”
赵亮刚下去,就由西面“唰”地一下,飞身形又上来一个人。此人是插翅灰鹤左金童。他是剑山蓬莱岛的站殿将军,手使双剑,能为也好。但是他这人出场的时候不多。为什么呢?因为火烧段家庄时,叫银面仙猿铁臂昆仑石老侠给了他一刀,把左胳膊给伤了,再那以后他就销声匿迹了。左金童的功夫确实不错。只听“嚓楞”一声响,左金童报名姓以后,左手剑一晃面门,右手剑“抽梁换柱”对准普师父胸前便点。普妙往旁边一闪身,左金童一跟步,左手“白鹤亮翅”宝剑就到了,右手宝剑走一步斗,剑对准普师父的小肚子便点。普师父往旁边一闪身,摆刀急架相还,跟左金童展开一战,两个人当场动手就是七八个回合。普师父又想使放火药,但还没等用呢,人家左金童的双剑“顺风扫落叶”就到了。普师父只是得往下一矮身,左金童一坐腕子,往下一弓右步,双剑走扫堂。普师父一点台板,长腰起来,人家左金童往前一杵双剑,一调脸儿,来了个“十字摆莲”式,往外一合腿,正扇在普师父的脖子上,“啪”地一下,把神行赛罗宣普妙踢出一溜儿滚儿去。普妙就输了。
普师父下来,一声没言语回到看台。插翅灰鹤左金童往这一站,刚要说话,好嘛!从正北方晃晃悠悠来了个大个儿。“哎,你就这两下子也想夺镖头啊?等一等吧!把镖头给我。”这大个儿是顺着梅花圈的台阶儿走上来了,不会蹿,不会跃。插翅灰鹤左金童一瞧:“哎哟!这大个儿哟!”只见他晃荡荡身高在一丈开外,膀大腰圆,腰里系着廷带,脚蹬踢死牛的豆包鞋,身背后斜插手,背着镔铁虎尾三节棍,这棍纯钢打制,鸭卵粗细。大个儿力大无穷,头如麦斗,绢帕缠头,上下一边儿粗。
刚才的几场对打,三爸铁木金、鼓上飞仙丁瑞龙、神行无形伍金堂、生铁牛朴鹿,他们几位在台下也瞧得清清楚楚。看着看着,铁三爸就“唉!”地长叹了一口气,朴鹿可就问了:“哎!铁三爸,你为什么叹气啊?”“唉!我想起往事。我铁木金在家里的时候,由于练艺,大家非要跟我分开过。这样一来,哥儿仨九顷六十亩土地分给我三顷二十亩,可我全都给练进去了。这样,我一赌气才来到北京城,多亏遇到了丁大哥,才有我铁禄的今天!我总觉得我花了那么多钱练艺,能为是很不错了。其实不然,今天我到这儿来可真开眼了。敢情我这点儿本事不上论哪,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朴鹿听到这儿,重复了一句:“你花了多少钱?”“三顷二十亩地哇!”“好!你瞧我的,我就是一个牛。”其实朴鹿的钱也没少花。朴鹿又说:“冲咱们哥儿们花的这些钱,我也要上去来来。”所以,他才晃晃悠悠地奔梅花圈了。左金童一瞧这位就有点儿发晕哪,“哎哟!”跟半截塔一样啊!往这一站,五大三粗,那手跟蒲扇儿一样。朴鹿站稳了,看左金童,就问:“你叫左金童,你想做这镖头啊?一个月人家给你开多少钱哪?依我说,你就算了,把这镖头让给我。”左金童这气,你叫我这名字叫得这嫩。“朋友,你贵姓啊?” “我姓朴,叫朴鹿,有个名号叫生铁牛。哈哈哈……。你要打算动手,可我不是吹,我一脚能把你踢死!”“好吧,我宁可让你踢死,我也不能白白地把这十三省的总镖头给你。来来来!拳脚军刃都行。”“别亮军刃,亮军刃你趴下得快,咱还是动拳脚。”“好吧!”插翅灰鹤左金童取下了宝剑鞘,双剑入鞘,自己往身后一背,一抱拳道:“朋友,请吧!”大家伙儿都在认真地观瞧着。只见朴爷双手往下一耷拉,说道:“来吧!”插翅灰鹤左金童左手一晃面门,上右步立掌“唰”地一下就到了,直奔朴鹿的面门。说真的,生铁牛朴鹿的功夫十分不错,他让你左金童这一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他不在乎。这时,朴鹿一抬左手,“嘭!”把左金童的胳膊就给攥住,微然一用力,再一抬右脚,照着左金童的小肚子上“啪”就一脚,顿时,把左金童踢出一溜滚去。左金童老半天的工夫没有起来,大家伙都愣了:“哟!怎么,这是给踢死了?”鲍氏弟兄急忙派人上来把左金童搀起来,遛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来:“哎哟,他这脚怎么这么大力气啊?!”左金童脸色苍白。
回到西胜镖棚以后,老仙长燕普说:“无量佛!金童,你的能耐不是不行,而是从你的脑子里根本就没看起他,所以你才输了招。这叫骄敌者必败!不信现在你再上去,你准赢他。他一个傻小子,没有什么真正的本领,全凭一力降十会。”“您说得一点不假!我觉着我不用赢他,我算计他,都能把他算计趴下。”
“无量佛!”云霞道士杜清风站起来了,他更不服啊。飞身形下了西胜镖局的看台,踮步拧腰来到梅花圈上:“无量佛!”杜清风一上来“哗”地一下,大家伙儿都乐了,道冠在脑瓜顶下是清白的,黑白两色。杜清风往台上一站,用手指:“朴鹿,认识山人吗?”“我呀,我不认得你呀!你这个老杂毛叫什么东西?”“山人云霞道士杜清风。”“哈哈哈哈,你叫疯儿啊,小子!疯儿,有疯儿你就抽吧。”杜清风这气,我跑这儿抽疯来啦!大家伙儿没有不乐的,你说这傻小子还真能蒙事。“好!老杂毛,杜清风,你进招来吧!你也照样趴下。我拿你当我家的老槐树!”好嘿!你拿左金童当老槐树了,这又拿杜清风当了老槐树了。杜清风往前一赶走,左手一晃面门,一攥拳头,照着朴鹿的心口窝儿“当”就一拳。这杜清风多好的能耐啊,别说一个朴鹿,十个朴鹿也不是杜清风的对手,连童林都很难赢得了杜清风啊!
杜清风实在瞧不起这朴鹿。他想:我要用真力打你,把你打死我也犯不上,因为我是一个出家人,跟你没仇没恨;但是我要用假力打你,如果不卯足劲儿,你这生铁铸料,我也打不动。所以杜道爷这拳来得特别的猛。“呜”地一下,连人带拳就从正面窜过来了。生铁牛杜鹿没跟人家动过手,一看老道往前这么一欺身,拳来了。朴鹿就一退右步一斜身,很顺当地就躲过了这一拳。杜清风的这招使猛了,又没打着,这不是该着的事吗!只见他往前就这么一栽身,朴鹿一看,心说:这倒不错,我不把你当我们家的老槐树了,你就当我们家的牛吧。他不是会托牛吗!从小就练这功夫。当杜清风在他跟前头往前一栽,他一伸右手,就是杜清风的胸口窝儿,一伸左手,就是杜清风的小肚子,“腾”地一下,他把杜清风给托起来了。杜清风这个骂呀:“你怎么把我托起来了?”“嘿!你真成我们家小牛了嘿!”他想起小时候来了。
杜清风刚要施展“鲤鱼打挺”招术,想站起来,可是不成了,他给扔起来,扔起一丈多高来。“哗”,四面的人都笑起来了,堂堂的“云霞道士”杜清风,叫人家给扔起来了。杜清风往下这么一落,不是拿他当小牛了么,朴鹿的两只手“噗”,又给接住了。“无量哎,佛哟!”杜清风刚要踹腿长腰出去,“日!”又起来了,底下人又乐了:杜清风往下一落,傻小子朴鹿伸手“噗”,又给接住了。杜清风刚要纵身儿,“日!”又起来了,不让你使上力,一点儿力气你都用不上。 杜清风这乐儿大了!生铁牛朴鹿一下、两下、三下、拿这杜清风扔着玩儿了。他每下都得一丈多,一连气扔了五六下。西胜镖局的都臊得慌,别的镖棚的人都乐得前仰后合,连王爷都乐了:“哎呀!我说这个傻孩子是谁呀?比咱们这儿的老牛跟虎儿都厉害!”老侠侯振远在旁边儿站着呢:“王爷,您不认得他?上次我跟海川到清真寺去,见到过他,他还是海川的一个师弟呢!这是青云长老宝镜禅师的一个高足,在家里头净练踢槐树和托小牛儿就好几年。要不他怎么拿杜道爷当小牛托着玩呢!”“唉!那儿还托呢!”后来杜道爷一赌气想:得了!我也别费这力气了,你随便扔去得了,什么时候你扔累了把我搁下,我就一脚把你踢死,绝不留着你!你这东西让我输了招,还让我遭了寒碜!这样一来他不使劲儿了。朴鹿也在纳闷儿呢,这要是拿他当牛犊,我得托到什么时候去?!我也不能把他弄到我们家去,搁到槽头儿拴上,好麸子好料成天喂着他呀。算了!再扔最后一次得啦。这最后一次,他杜清风也不用力往外逃了,傻小子朴鹿也不接了,“日!”快到板儿上了,傻小子一想:别这么便宜他呀!摔了他一下。他左脚扎根,一抬右脚,拿这杜清风当足球踢大门儿了,“当!”这下子可不不得了,这杜道爷也一百多斤呢,正撞梅花圈的栏杆上,把栏杆给撞折了,从梅花圈上掉到地下。
“哗……”梅花圈周围声音鼎沸,人群动乱。王爷笑得前仰后合:“哈哈!老年哪,这叫什么武术啊?真是开眼啊!怎么踢上了?”年大人连连点头说:“这个傻小子可真新鲜!”
杜清风被踢下梅花圈后,就觉着头疼得真厉害呀:“无量哎,佛哟!” 他自己都要哭啊。慢慢爬起来,猫着腰在那儿到处寻找呢。原来,他的道冠给撞掉了,找了半天才把道冠捡起来。杜清风满头的短发都落下来了,往后一披散,真是丢人哪!人群中还有起哄的:“我说,这位是和尚啊,还是老道啊?这可是想当和尚当和尚,想当老道当老道。和尚、老道两掺和儿!”
杜清风气得直骂呀:“这怎么能有两掺和儿的呢?小杂种!”自己慢慢地回到西胜镖棚来:“无量佛!羞臊难堪哪!”燕道长过来心疼地劝慰了一番。
杜清风对燕普说:“哎!师哥,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自从小儿童林在月台上削了我的道冠儿,我的倒霉事儿就接连不断啊!今天,千人瞧、万人看的场面,那个傻小子还非把我的道冠撞掉不可,让我丢人现眼!他这一脚踢得我也真够呛呀!”燕普这时把脸往下一沉:“你们哪位将军上去?一定要把朴鹿给我治住。”旁边有人答言:“军师爷!末将不才愿往。”正是玉面童子白昆。 白昆踮步拧腰出来,上了梅花圈:“哎,猛汉!”“哎,小白脸!你叫什么名字?”“玉面童子我叫白昆。”“来吧,进招来!你是愿意当老槐树呀,还是愿意当小牛啊?”白昆这气:“我全不愿意当,我愿意当我。朴鹿,休要口狂!你进招来。”“好啦!”朴鹿往前这么一赶步,上步举拳“泰山压顶”,一砸白昆。白昆没躲,他一上步,把左脚伸过去,勾住这朴鹿的脚后跟,往下一矮身,双手一攥拳,照着朴鹿的小肚子“当”就一拳。这拳就是打上朴鹿,他也不在乎。只见朴鹿往回一撤步,哟,坏了!人家白昆这左脚的脚脖子勾着自己的脚后跟呢。白昆“噔”地往起一扬,朴鹿“咕嗵”一声,来了个大屁股蹲儿,就跟倒了半堵墙一样。生铁牛朴鹿起来了:“小白脸儿,你可把我赢了嘿!”“好吧!你请回去吧!我还要会会别位。”玉面童子白昆转脸面向观众一抱拳:“众位,这位叫朴鹿,他输了让他下去!我是西胜镖局所约所请,要在梅花圈上夺取十三省总镖头,哪位打算来跟我讨教讨教,夺这十三省总镖头,我白昆奉陪!”
海川的徒弟们全在双龙镖局子南号、北号的镖棚里。大家伙一瞧朴鹿赢了杜清风,可就都想到了傻小子于恒。孔秀就对夏九龄说:“唔呀!九龄师哥,你跟咱们傻师叔说说,让他也上去施展一下嘛!”九龄想了想说:“好吧!”九龄就凑到于恒的跟前来了:“傻叔叔。”“唉,什么事儿?”牛儿小子心里明白:九龄是我的亲师侄,我应当疼他、爱他,做事不能让他为难。
可这些他就是说不来。九龄这时挑唆着说:“您看人家那个大个儿上去多露脸!”“嗯!是挺露脸的。”“人家回去吃馒头炖肉,因为人家赢啊!”“对啊!我也想吃。”“您想吃馒头炖肉,您就得上去啊,不上去怎么赢呢?再说,再说,您是我傻叔叔,你赢了馒头炖肉,我也想吃哪!”说着,九龄马上要哭了。傻小子一看可急了:“别哭,别哭呀!你等着,你等着!傻叔叔上台给你赢去!”九龄一听高兴了:“哎!你是得上去赢两阵,这样您吃着气势,侄子也吃着气势。”“好!我这就去!赶紧把牛肉先赢下来,那就踏实多了。”“对,对,对!您上去吧。”“好啦!”傻小子站起来往外走。
这时候老侠侯振远要拦没拦住。王爷却说:“嘿!咱们这大个儿也上去了。”
傻小子晃晃悠悠往台上一站:“你是什么小子?”“玉面童子我叫白昆。” “你是昆小子,你是牛肉吗?你是馒头吗?你给我留下,你想拿走不成!”
白昆一听,这都哪儿的事啊!“你叫什么名字?”“哟!麻烦了,你是从头里问,当间儿问,还是末了问?”“我当然从头问了。”“家住在淮安府漂母河于家庄,姓于名恒号叫宝原。师父起的外号叫叱海金牛,小名叫牛儿小子。”“你、你叫牛小子?”“哟,你怎么知道?”“那你不是刚才跟我说的吗?”“那我,我跟你不错,你可不能告诉别人!”“牛儿小子?!”“哎,你给牛肉吃?”“想吃牛肉成啊?不过,你我两个人得当场动手。”“那随便打。”傻小子两只手一捂肚子:“来吧。”玉面童子白昆往前这么一抢身,左手一晃面门,右手的拳头就到了。傻小子嘴里嘟囔:“再来点儿!再来点儿!”你知道还招儿早了不成,他让再来点。白昆赶紧往回一撤步:“你喊什么呢?”“让你再来点儿,你混蛋哪,还招早了,师父不给馒头吃。这都是饿出来的!”这时,玉面童子白昆往前这么一赶步,“唰”地一下,左手拳又来了。“再来点儿!再来点儿!”白昆的拳刚到,傻小子左手胳膊往上这么一抬,正打在白昆的胳膊上。这白昆可就受不了,“啊”地大叫一声。
这时,傻小子于恒上右步往前这么一赶步,右手就到了,正是玉面童子白昆的脑门儿上,“啪”一下就拍上了。牛儿小子的本事可不比朴鹿差,虽说两人都傻,但于恒的功夫可就磁实多了。这一下子就把白昆扇了一个大跟头。
玉面童子白昆捂着脑袋起来问:“小子,你这叫什么招儿?”“牛肉,牛肉还有大馒头!”傻小子高兴了:“快过来,谁跟我再比比武艺来。我再弄趴下几个,我跟我那侄子,我们爷儿俩就能足足地一块儿吃炖肉了。”敢情他还惦记着夏九龄这份呢!
猛然间,由打西胜镖局的镖棚之内,“燕子三抄水”飞身形登上了梅花圈,往这一站。此人中等身材,双肩抱拢,一身蓝白,绢帕缠头,白素素一张脸,长眉朗目,鼻直口正,连鬓落腮的胡子茬儿,斜插柳背着刀,真是一副好样子!报名叫:百步神拳石天龙。“小子,你过来吧,咱们俩干干!”
“牛儿小子,你有何德何能?你敢如此地狂妄。石天龙我要你的命!”说着,左手一晃面门,右手“唰”地一下拳就来了,真叫快呀!傻小子于恒知道他这招叫“金刚八式掌”。这“金刚八式掌”是这样的:降龙罗汉力千斤,举鼎托闸抵万人。伏虎将军神威广,急提猛按莫因循。傻小子见人家拳来了,一着急,招儿就又忘了。他伸这左手:“再来点儿,再来点儿!”“叭”一封这石天龙胳膊。他应当使这第二下,可他一下子忘了,跑到第三下去了,来了个“立掌斜劈开山斧”。上右步一斜身,立着这右手“咔”给了石天龙一掌,打了石天龙一个跟头。“哎哟!”把脖子都打歪了。傻小子急了:“你看看,你老着急,我这招用错啦!”老仙长尚道明、何道源隔着屏风往外瞧,这一切看的真而且实。傻徒弟还真急,因为他把招儿用错了,把“举鼎托闸”忘了,他使的是“力掌斜劈”。石天龙起来这骂啊:“嘿!好小子,你可把我打着了嘿!”傻小子于恒连赢蓬莱岛的站殿将军两阵,这可是好功夫啊!
傻小子在台上转悠:“坏小子!我招错了,招错了。那位上来再给我找补找补?”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隔山打虎石天凤垫步拧腰从西胜镖局出来,长腰上了梅花圈。这个仗打得时间太长了。一清早吃完了饭开始作战到现在,太阳都往西了,整打了一天哪!隔山打虎石天凤垫步拧腰上来以后,用手点指:“猛汉!我来给你找补。”“好小子,要不说你是孝子呢!你叫什么名字?”石天凤这气,他嘴里还找便宜!“我叫隔山打虎石天凤。”“好啦,你过来!”石天凤明白:像傻小子这个招数,错了一招儿,他自己先急,要让他先动手,他就没脉了。石天凤一抱拳:“我想给你找补,可你得先进招儿来!”“那哪儿行啊?师父不让!得见招儿迎招,见势打势,眼要准,手要稳,打上人要狠。哪能随便进招儿呢!”他把师父说的都记着呢。“你要是不进招儿,那咱们可找补不上。”“那、那怎么行啊?好!我先进招儿。”
说完,傻小子于恒上右一划步,一攥右手的拳照着石天凤的顶梁“泰山压顶”就下来了,这可就没根没落了。石天凤上右这么一滑步,微然往上一矮身,左手往下一穿他,进步撩阴就是一拳,正打在傻小子于恒的小肚子上。“哟!”
“噔、噔、噔,卟!”来了一个大屁股蹲儿。“猛汉,你输了没有啊?”“输了!”“还是的,下去吧。”“好了,遵命啦!”傻小子晃晃悠悠下来了。
于恒来到双龙镖局南号的镖棚内。王爷可问:“于恒啊,怎么样啊?”
“牛肉挣下来了,有我吃的,有九龄吃的。”“噢!你上哪挣牛肉去了?”
“对了!给我记着点,我们爷儿俩晚上没肉了。”“哈……”王爷这笑啊:“放心吧,连你带九龄的全有!”傻小子于恒坐下来了。
正这时候,隔山打虎石天凤在梅花圈上洋洋得意地说:“众位!这位叫叱海金牛于恒,所谓一下准的把式匠,他跟我石天凤比还差点儿!哪位还要夺取十三省的总镖头,我跟他讨教讨教。”刚说到这儿,双龙镖局南号出来人啦,飞身形登上梅花圈。此乃八卦连环堡的八庄主袖吞乾坤小武侯田方田子步。田子步想:我不能等着二哥上来,我是他兄弟!这一次我大哥混元侠逍遥叟李昆接着请贴,不好意思到北京来,面面相觑见着不好看,所以让我们哥儿俩来了。既然到这儿了,也要登登梅花圈,动动手,输赢无关,那么也就算我们尽到一番绵薄之力了。我二哥的岁数大了,得我来。这才跟二哥商量好了,等我上去,您可就千万千万别上去了。胡二爷说:“好吧”。八爷田子步稳了稳腰中的链子镢,这才上来。隔山打虎石天凤的脑子里头可有这么个人物,这是云南八卦山九宫连环堡的八庄主。“噢,原来是田八庄主!您也是奉朋友邀请来到梅花圈,夺取十三省总镖头吗?”田方点头:“光看朋友你的功夫不算,我也技痒难挠,斗胆讨教一番。至于夺取十三省的总镖头,我也没那个能耐,我也没那个想法。来吧!军刃拳脚由阁下挑选。”“好!既如此,我讨教讨教你的军刃。”隔山打虎石天凤探臂膀“嚓楞”一声响,把刀亮出来。八爷田子步一背身撩长衫“哗啦”一抖链子镢套住了皮腕手,左右一挑,“哗楞楞”一抖。田八爷好样子啊!中等的身材,细腰窄背,面似三秋古月,三缕短墨髯,一条大辫儿,一身蓝,煞绒绳儿,五分底的福字履鞋。他叫小武侯啊,敢比当年后汉的武乡侯!这个人有很好的学问。 这时,只见他一抖自己的链子镢。隔山打虎石天凤往前这么一赶步,刀走缠头裹脑,“顺风摇旗”,“唰”地一下就到了。八爷田子步右手镢往起这么一撞,“哗楞”一声响,左手链子镢在面门一转圈儿,反腕子一砸。石天凤往后一撤步,田子步的右链子镢一摇,“唰”地一下,对准石天凤的太阳穴就打,来得很快呀!石天凤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式擦着台板儿走扫堂。
八爷脚尖儿点台板儿,身轻似燕起来,二个人当场动手打在一处。这可就凭的是本事了。隔山打虎石天凤那也是剑山蓬莱岛好样的,确实是好功夫。相反,人家田八爷的身份也在这儿。链子镢抖开,上、中、下走三盘,“哗楞楞”连声响,好是威风!两个人一场鏖战。二十几个回合开出去,石天凤捧刀一扎,八爷向左一划步来了个“浪子踢球”。左手链子镢往上一翻,“哗楞楞”往前这么一撩,右手的链子镢随着自己右腿往上又一翻,这镢柄在下,镢头跑上头来了。再从底下一兜石天凤的刀,只听“嚓”的一声,把刀就给兜上了,“唰”地一下又回来了,正打在石天凤的腿肚子上。其实,田子步还能再使劲儿,要是使劲儿,石天凤就得受伤。只见石天凤脚步踉跄出去好几步,才拿桩站稳。八爷田子步往回一撤身,链子镢一抖:“石师父,承让,承让!”石天凤脸一红:“阁下,能耐啊!再见,再见。”隔山打虎石天凤把刀入鞘,自己跳下去,回转西胜镖局。
八爷田子步站到这儿刚要说话,猛然间从西胜镖局又出来人了,飞身形来到梅花圈上。田八爷这么一看:喝!这人个不高,矮身材瘦小枯干,两腮无肉,穿着蓝绸子长衫,白棉绸子裤子汗衫儿,薄底靴子,腰里系着绒绳儿,鼻直口正,一对元宝耳。空着双手往这儿一站,说出话来是江南口音。“唔呀!我也要来会一会田八庄主的链子镢啊!”八爷田子步赶紧把双镢交于左手:“老英雄,你怎么称呼?”“我复姓欧阳,双名志正,江湖人称胜昆仑。”
“噢!”田八爷听完可就一愣,欧阳志正在云贵川大西南一带可是颇有威名啊!田子步赶紧一躬到地:“我当是谁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欧阳老师父。晚生田方久仰大名,想不到我们在梅花圈上遇见了。小子不才愿意讨教您的功夫,跟您学个三招儿两式。”“唔呀!哈哈……,我说庄主你太客气了,令兄李昆也是我素日敬仰的人物!好吧,既如此嘛,我就跟你讨教讨教。”
撩长衫,“哗楞”抖出十三节亮银链子鞭。然后说道:“八庄主,你请进招吧。”“恭敬不如从命,小子斗胆!”田八爷往前这么一赶步,一抖链子镢“狮子摇头”,盖顶就打。欧阳志正单手一摇鞭,一退左脚,“枯树盘根”对准田八爷腿就砸下来了。田八爷脚尖儿一点方板,长腰起来一摇链子镢,就奔欧阳志正的胸前便打,欧阳志正闪身形躲过去。两人当场一动手,都是链子家伙,看起来很不容易。两个人十几个回合开出去,互有爱慕之意。欧阳志正功夫确实是不错!两人越打越快,走形门让过步,猛地田八爷双镢一抖,对准欧阳志正的双腿一砸。欧阳志正单手一挑鞭,“哗楞”一声响,往下一盖。“嚓!”正把田八爷的双镢给搭上了,然后就势往前一赶步,并食中两指在田八爷的肩头上“砰”一点,田子步“噔、噔、噔……”倒退四五步,“咕嗵”躺下了。八爷田子步脸一红。欧阳志正往前一抱身,垂着鞭,伸左手一扶:“哎哟喝!田八庄主,承让、承让!请起,请起!”把田八爷搀起来了。田八爷把链子镢圈好了,脸一红:“老师父,在下不敌了,您手下留神,容当后报!”说完了,田八爷回去了。西方侠于爷很喜欢田八爷这个人。等田子步来至在镖棚门口,于爷就站起来了,一抱拳:“老八呀,功夫输给欧阳志正你不寒碜!”田八爷脸一红,挨着行礼:“叫王爷、大人见笑!众位老侠客爷见笑!”人家于老侠都捧田子步,这些人也跟着捧:“老弟,可真不错!都说你功夫很好,今天我们大家伙总算开了眼了。欧阳志正是江湖路上老一辈的大人物,甭说你,再比你高个一头半头的也不行。”
这时,欧阳志正站在台口儿上一抱拳:“我复姓欧阳,双名志正,江湖人称胜昆仑!我是西胜镖局所约请的,哪一位要是愿意夺取十三省总镖头的话,还是要把我赢了为是。当然我的本领也不算太高,方才这位八庄主田子步是让着我呢。哪一个请过来!”猛然间,眼前头有人说话:“哈哈……,欧阳师父,功夫实在不错!在下讨教讨教。”垫步拧腰就上来了,往这一站。 “唔呀!”欧阳志正这么一撤步,上下一打量:老头儿花白胡子、花白剪子股小辫,没有谢顶,赤红脸,浓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称。一身米色绸衫,煞绒绳,“福”字履鞋白袜子,报名字:“清河油坊镇展翅金雕铁掌李源。”“噢哟,原来是李老英雄哪!想不到我学的这点本领会招惹得老侠客你登上了梅花圈。来来来!我来跟你讨教讨教。”“可以。”说完李源“啪”一撩长衫,“卟噜”就把藤蛇棒亮将出来了。大家伙一看,李爷上去了。知道这是西方侠于爷的掌门弟子,都要捧捧场。“哥哥,您瞧,李源贤弟上去了!哈哈……,他要会会欧阳志正。欧阳志正恐怕还不成呢!”西方侠于爷知道:别的镖棚的人不敢上来,可西胜镖局的人剩不下两三个了。因为燕普带来的人基本上都登台一战了。你想啊,云霞道士杜清风、野飞龙燕雷燕子坡、玉面童子白昆、插翅灰鹤左金童、金头龙赵登、银头龙赵亮、百步神拳石天龙、隔山打虎石天凤、马俊、马亮、闭目金禅班豆佛、拦江蛇周忠、横江蟹周义、镇江泥鳅谢文治、九尾龟谢文丑、闹海金甲何清太、海底金虾何阳太已经大部分都输了。现在连欧阳志正还有三位。我赢了欧阳志正,诸葛宏图会上来。但诸葛宏图上来不准是个儿。那么再往后就是云台剑客燕普了。
这个时候,整个的灯光都掌上来了。哎呀!松棚以内,灯光照亮、光华灿烂,如同白昼。尤其是梅花圈上这盏大灯,特别的亮。虽然太阳还没下去,但棚内已经黑下来了,这灯光一照啊,真是太清楚了!眼下,西方侠于爷把下一步棋怎么走,都给算计好了。这时候,再看王爷和年大人,他们的兴致特别的高,看来是越打越高呀。展翅金雕铁掌李老侠客爷一伸手,鹿筋藤蛇棒亮出来,单手一攥:“欧阳老师父,请吧!”“唔呀!那么我就不客气。”
单手一摇鞭,“哗楞楞”一声响,一字鞭对准李源的顶梁就打。几个回合之后,激怒了西方侠于洞海,于老侠欲登梅花圈,空手夺鞭,大战燕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