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典 第一百五十
兵三料敵制勝敵十五形帥十過附無察而後動驗虛聲知無實敵降審察孫子曰:「用兵之道,校之以計,而索其情。索其勝負之情。索音山格反,搜索之義。曰:主孰有道?將孰有能?道德智能。主,君也。先考校兩國之君,誰知誰否也。若荀息斷虞公貪而好寶,宮之奇懦不能強諫是也。天地孰得?視兩軍所據,知誰得天時地利。法令孰行?設而不犯,犯而必誅。發號出令,知誰能施行者。兵眾孰強?士卒孰練?知誰兵器強利,士卒簡練者。故王子曰:「士不素習,當陣惶惑;將不素習,臨陣闇變。」賞罰孰明?賞善罰惡,知誰分明者。故王子曰:「賞無度則費而無恩,罰無度則戮而無威。」吾以此知勝負矣。以此上七事,料得情,知勝負也。知吾卒之可用以擊之,而不知敵之不可擊,勝之半也;知敵之可以擊,而不知吾卒之不可用以擊,勝之半也;知敵之可以擊,知吾卒之可用以擊,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戰,勝之半也。勝之半者,未可知也。故曰,知兵者動而不迷,舉而不頓。將不能料敵,以少合眾,以弱擊強,兵無選鋒,曰「北」。其勢若是,必走之兵。夫料敵制勝,計極險易利害遠近,上將之道也。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夫唯無慮而易於敵者,必擒於人也。己無智慮,而外易人者,必為人所擒。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策度敵情,觀其所施,計數可知。作之而知動靜之理,喜怒動作,察其舉止,則情理可得。故知動靜權變,為其勝負也。形之而知死生之地,形相敵情,觀其所據,則氣勢死生可得而知之。角之而知不足有餘之處。角,量也。角量彼我軍馬,則長短可知也。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能料知敵情,審其虛實者,勝也。知眾寡之用者勝,言兵之形,有眾而不可擊寡,或可以弱制強,而能變之者,勝也。故春秋傳曰「師剋在和,不在眾」是也。上下同欲者勝,言君臣和同,勇而戰者勝。故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以虞待不虞者勝,虞,度也。以我有法度之師,擊彼無法度之兵。故春秋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是也。將能而君不御者勝。司馬法曰:「進退唯時,無曰寡人。」將既精能,曉練兵勢,君能專任,任事不從中御。故王子曰「指授在君,決戰在將」者,是矣。此五者,知勝之道。此上五事。故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審知彼強弱之勢,雖百戰,實無危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雖不知敵之形勢,恃己能剋之者,勝負各半。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外不料敵,內不知己,用戰必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知地之便,知天時孤虛而向背晦暝風雪,為之譎詭。 料敵制勝春秋時,晉侯將伐虢。大夫士蒍曰:「不可。蒍,為委反。虢公驕,若驟得勝於我,必棄其民。棄民不養之。無眾而後伐之,欲禦我,誰與?夫禮、樂、慈、愛,戰所畜也。夫民,讓事、樂和、愛親、哀喪,而後可用也。上之使民,以義讓哀樂為本,言不可以力強。虢弗蓄也,亟戰,將饑。」言虢不蓄義讓而力戰。後終為晉所滅。 春秋時,秦伯伐晉。晉將趙盾禦之,上軍佐臾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秦人欲戰。秦伯謂士會曰:「若何而戰?」晉士會先奔秦。對曰:「趙氏新出其屬曰臾駢,必實為此謀,將以老我師也。」臾駢,趙盾屬大夫,新出佐上軍。趙有側室曰穿,晉君之婿也,側室,支子。有寵而弱,不在軍事;弱,年少。又未嘗涉知軍事。好勇而狂,且惡臾駢之佐上軍也。若使輕者肆焉,其可也。肆,暫往而退也。秦軍掩晉上軍。趙穿追之,不及。上軍不動,趙穿獨追之。返,怒曰:「裹糧坐甲,固敵是求。敵至不擊,將何俟?」軍吏曰:「將有待也。」待可擊也。穿曰:「我不知謀,將獨出。」乃以其屬出。趙盾曰:「秦獲穿也,獲一卿矣。晉自有散位從卿者。秦以勝歸,我何以報?」乃皆出戰,交綏,而退。司馬法曰:「逐奔不遠,從綏不及。逐奔不遠則難誘,從綏不及則難陷。」然則古名退軍為綏。秦、晉志未能堅戰,短兵未致爭而兩退,故曰交綏。
春秋時,晉師伐楚。月晦,楚晨厭晉軍而陣。晉大夫郤至曰:「楚有六閒,古莧反。其二卿相惡,子重,子反。王卒以舊,罷老不代。鄭陣而不整,不整列也。蠻軍而不陣,蠻夷從楚者,不結陣。陣不違晦,晦,月終,陰之盡也。故兵家以為忌。在陣而囂,囂,諠譁也。合而加囂。陣合宜靜,而益有聲。各顧其後,莫有鬥心;人恤其所底也。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剋之。」終敗楚於鄢陵。 管子曰:「天時地利,其數多少,其要必出於計數。故凡攻伐之為道也,計必定於內,然後兵出乎境,計未定而出兵,是則戰之自毀也。故不明敵人之政,不能加也;未可加兵。不明敵人之情,不能約也;不能約誓。不明敵人之將,不先軍;不明敵人之士,不先陣。是故以眾擊寡,以治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卒練士擊敺眾白徒,故百戰百勝也。」又曰:「善攻者料眾以攻眾,量吾眾寡,彼眾寡,然後攻。餘倣此。料食以攻食,料備以攻備。以眾攻眾,眾存不攻;彼眾存,則我不能亡之也,故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備攻備,備存不攻。釋實而攻虛,知其實,宜避之。釋堅而攻毳,釋難而攻易。夫國搏不在敦古,在於合今時宜。搏,聚也。治世不在善政,在於權宜。霸王不在曲成。」在於全大體也。
戰國魏武侯問吳起曰:「兵以何勝?」對曰:「以治為勝。」「不在眾乎?」起曰:「法令不明,賞罰不信,聞鼓不進,聞金不止,雖有百萬之師,何益於用!所為治者,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當,退不可追,前卻有節,左右應麾,雖絕成陣,雖散成行,投之所往,天下莫當。」又曰:「凡敵有不卜而與戰,有不占而避之。疾風大寒,早興冥遷,剖冰濟度;盛夏炎熱,興役無閒,行飢驅渴,務取於遠;師久無糧,士眾怨怒,妖祥疑惑,上不能止;軍資既竭,時多霖注,欲掠無便;師眾不多,地土不利,人馬疾疫;道遠日暮,士卒勞倦,飢未及食,解甲而息;將薄吏輕,士卒無固,三軍數驚,師徒無助;陣而未定,舍而未畢,行阪涉險,半隱半出:諸如此類,擊而勿疑。若土地廣大,人眾富盛;上愛其下,惠施流布;賞信刑察,發止得時;行陣居列,任賢使能;師徒習教,兵甲精銳;四鄰有助,大國之援:凡如此類,憚而避之。故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
漢王在漢中,拜韓信為大將軍。信因問王曰:「今東嚮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曰:「不如也。」信再拜曰:「唯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項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嗚叱吒,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與人恭謹,人有疾病,涕泣與之分食,至於功當封爵者,印刓五丸反弊,忍不能予,此乃特婦人之仁耳。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又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諸侯之見項王遷逐義帝置江南,亦皆歸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特劫於威強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強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剋!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歲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眾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章邯、司馬欣、董翳也。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強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耳,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關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定秦,滅項。項籍圍漢王於滎陽城,久之,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以和。項王不聽。漢王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陳平曰:「項王為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至於行賞功爵邑,重之,言愛惜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慢人少禮,士廉節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鈍嗜利無恥者亦多歸王。誠能去其兩短,襲其兩長,天下指麾則定矣。」 漢高帝時,黥布反。帝召薛公問之,對曰:「使布出於上計,東取吳,西取楚,并齊與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出中計,東取吳,西取楚,并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高枕而臥,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對曰:「必出下計。布故驪山之徒耳,致萬乘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其後,不為百姓萬世慮也。」布果出下計。上自將,東擊布。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將兵,必不能自來。諸將獨患淮陰、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籌之,東擊荊,荊王劉賈敗死。時劉賈都丹徒。漢終破布。
後漢末,張遼屯長社,軍中有謀反者,夜驚亂起火,一軍盡擾。遼謂左右:「勿動。是不一營盡反,必有造變者,欲以動亂人耳。」乃令軍中,其不反者安坐。遼將親兵數十人,中陣而立。有頃定,即得首謀者殺之。張遼審計,立擒賊首,亦同料敵之義。
後漢末,曹公征荊州,劉琮降,得其水軍及步兵,遂遺書孫權云:「今將水軍八十萬,當與將軍會獵於長洲之苑。」將士聞之恐。權延見群下,問計。咸曰:「曹操託名漢相,挾天子以征四方,動以朝廷為辭,今日拒之,事更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劉表治水軍,艨艟鬥艦千數,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軍,水陸俱下,此則長江之險與我共之矣。而勢力眾寡,愚謂大計不如迎之。」權將周瑜曰:「操雖名漢相,其實漢賊。將軍神武雄材,兼仗父兄遺烈,據有江東,地方數千里,兵精足用,英豪樂業,尚當橫行天下,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豈可迎之邪?請為將軍籌之:使北土已安,操無內憂,能曠日持久,來爭疆埸,又能與我校勝負於船楫,可也。今北土既未安,加以馬超、韓遂在關西,為操後患。且捨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衡,本非中國所長。又今盛寒,馬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