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石山在金城西南,是黄河所经过的地方。书上说:“指引黄河到积石上,到了龙门”,就是说的这座山。我从汧陇奉命出使河源。感叹命运的困顿,叹息故乡的遥远。这里张骞留下了古迹,十万里艰险的环境;大禹的遗迹,二千年来险峻的山坡。深谷地带,凿穿山崖的形状。高岭横越天空,刀削山峦的走势。云霞分明,泉石清晰。真是天上才有的神奇,是人间的精妙绝伦。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傍晚时,路途还遥远,马疲人乏。走到一处险峻异常。向上有青山万寻,下面有碧绿的潭水千仞。古老相传说:“这是神仙窝,人迹罕见,飞鸟才能到达。常有香果琼枝,天衣锡钵,自然浮出,不知从何处而来。”
我于是端正身体用敬慕之心,诚敬斋戒三天。我顺着葛藤爬上高山,淌水过河。身体象飞一样,精灵似梦。片刻之间,飞快来到松柏岩、桃花涧。香凤触地,光彩遍天。见一女子在水边浣衣。我便问她:“听说此处有神仙的住宅,所以来恭候。山川阻隔,异常的疲乏劳累。想投宿娘子家求得片刻的休息。赐给恩惠的感情,我有幸垂手听命。”
女子回答:“我家堂舍简单粗陋,供给单调稀少。只恐你不堪忍受,还真不是吝啬。”
我说:“我是客人,担任的职司卑微,只要能避开艰辛劳累,那就非常幸运了。”
她于是让我在门外草亭中等候。良久才出来,我问:“这是谁家的宅院?”
女子回答:“这是崔女郎的宅院。”
我问:“崔女郎是什么人?”
女子回答:“博陵王的后代子孙,清河公的亲戚。容貌象舅舅,潘安仁的外甥女;风度如兄,崔季珪的小妹。华丽的姿容婀娜多姿,天上都没有能够与之相比的;体态优美,人间很少有与之匹敌的。润泽的面容,柔弱得害怕弹破;细细的腰肢,几乎怀疑会被勒断。就是韩娥宋玉见了她都会愁容生起;绛树和青琴遇到她也会羞愧而死。千娇百媚,善辩的我无法形容,轻盈柔弱的身体,我不能详细地都说出来。”
片刻之间,忽听屋里有弹筝的声音。
我因此吟咏道:“自隐多姿则,欺他独自眠。故故将纤手,时时弄小弦。耳闻犹气绝,眼见若为怜。从渠痛不肯,人更别求天。”
片刻,派婢女桂心传话,回报我的诗,是:“面非他舍面,心是自家心。何处关天事,辛苦漫追寻。”
我读完诗,举头望门里,忽然看见十娘的半个脸。
我立即吟咏道:“敛笑偷残靥,含羞露半唇。一眉犹叵耐,双眼定伤人。”
又派婢女桂心回报我的诗,是:“好是他家好,人非着意人。何需漫相弄,几许费精神。”
当时夜已很深了,深思吟味不睡。心神不定地徘徊,不便表白。她真诚地表达情意,我为何不回答。就陈述心意,信是这样写的:“我年轻快乐喜欢歌舞和女色,早就向往男女约会的日期。遍访风流,遍游天下。在四川弹鹤琴,仔细地了解了卓文君;在秦楼吹凤管,透彻地熟悉了弄玉。虽然赠送兰花和身上的饰物,不是很关怀我;结婚横卧,那是何等的惬意?原来两人一起睡,经常的嫌夜短;今宵独卧,确实怨恨夜长。同一个天公,两种时节。在远处闻着你的香气,独伤我美男子的心;近听琴声,象是司马相如面对卓文君。先前听桂心说起十娘。天上无双,人间有一。你束起的腰肢象弱柳一样柔弱,随风摇摆;明亮的眼神流动,如水横流,眼梢上挑。两颊才舒展,谁能怀疑地上没有华美的色彩;乍出双眉,渐觉天边失月。能让西施掩面,烧妆百遍不解气;让南威伤心,千回照镜。洛神的舞姿轻盈优美,只能让她叠衣裳;巫峡的神女,不敢为你提鞋。秋胡眼拙,狂费黄金使人愤恨;思念交甫的心狂,枉丢白玉。我到胜境来旅游,停泊在清静的亭子里。忽遇神仙,不胜迷乱。芙蓉生于涧底,莲子离的很深;树木长在山头,在遥远的地方相互思念。没吃炭火,却肠热如燃烧;不记得吞过刀,腹腔似被刀割。无情的明月,常常照亮我的窗户;多事的春风,时时掀动我的帐子。愁闷的人面对此景,将怎能忍受。空悬欲断之肠,请救临终之命。当初不见,也很正常;无故相逢,却带来烦恼。恭敬地陈述心愿,愿你明察。假如得以见尊颜,怎敢评论你的一点一滴。”
信送到后,十娘对桂心严肃地说:“先前是相互嬉戏,现在真是想给人以威胁。”
我又赠给他一首诗。诗说:“今朝忽见渠姿首,不觉殷勤着心口。令人频作许叮咛。渠家太剧难求守。端坐剩心惊,愁来益不平。看时未必相看死,难时那许太难心。沉吟坐幽室,相思转成疾。自恨往还疏,谁肯交游密。夜夜空知心失眼,朝朝无便投胶漆。园里华开不避人,闺中面子翻羞出,如今寸步阻天津,伊处留心更觅新。莫言长有千金面,终归变作一抄尘。生前有日但为乐,死后无春更着人。只可倡佯一生意,何须负侍百年身。”
不多时,坐着睡着了,梦见十娘。惊醒抱她,忽然发现双手空空。心中惆怅不乐,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又吟咏道:“梦中疑是实,觉后忽非真。诚知肠欲断,穷鬼故调人。”
十娘见诗并不肯读,却要烧了。
我立即吟咏道:“未必由诗得,将诗故表怜。闻渠掷入火,定是欲相燃。”
十娘读完诗,惊慌地屏住呼吸站起来。从匣中取出镜子,在箱里拿出衣服。盛服佩浓妆,在台阶上整理绣鞋。
我又作诗道:“薰香四面合,光色两边披。锦障划然卷,罗帷垂半攲红颜杂绿黛,无处不相宜。艳色浮妆粉,含香乱口脂。鬓欺蝉鬓非成鬓,眉笑蛾眉不是眉。见许实娉婷,何处不轻盈。可怜娇里面,可爱语中声。婀娜腰支细细许,(目兼)(目舌)眼子长长馨。巧儿旧来镌未得,画匠迎生摸不成。相看未相识,倾城复倾国。迎风帔子郁金香,照日裙裾石榴色。口上珊瑚耐拾取,颊里芙蓉堪摘得。闻名腹肚已猖狂,见面精神更迷惑。心肝恰欲摧。踊跃不能裁。徐行步步香风散,欲语时时媚子开。靥疑织女留星去,眉似姮娥送月来。含娇窈窕迎前出,忍笑嫈嫇返却回。”
我就制止道:“既有好意,何必拒绝我?”
然后犹豫地转过脸,娇娆多姿地走向前来。十娘向我拱手拜了又拜,我也低头施礼说:“刚才听的称许赞扬,以为是虚假的。谁知面对的还真是神仙。这里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十娘说:“刚才见你的诗篇,可不是凡俗之人能写出的。现在看见你的美貌,更超过文章,你真是满腹经纶。”
我问:“你是什么姓氏的贵显家族,丈夫在哪里?”
十娘答道:“我是清河崔公最小的孙女,嫁给弘农杨府君的长子。婚礼过后,随父住在河西。蜀地的人狡猾,屡次侵犯边境。兄弟和丈夫,弃笔从戎,战死沙场,孤独的灵魂没回来。我十七岁,死守一夫。嫂子十九岁,誓不再婚。兄长就是清河崔公的第五儿子,嫂子是太原公的第三个女儿。我在此单过,已有些年了。房舍荒凉,家道残破、凋零。不知上宾从何而来?”
我收敛笑容答道:“我的大家族属地在南阳,居住在西鄂。得到黄石公的神术,控制着白水的末流。在汉朝是七叶貂蝉,住在韩国则是五重卿相。公侯世家,世代都是官宦人家;门庭高大,门内列戟,尊循礼节和音乐。我不能继承祖父辈的基业,家业沦丧。我是青州刺史博望侯的孙子,广武将军矩鹿侯的儿子。我不能免俗,也在官场中混了个小官。不是隐士也不是逃避,我的志趣在鹏与鷃之间,追求的是逍遥自在;不是官吏不是俗人,出入是非之境。短时间被驱使,来到此处。忽然来打扰,非常倾倒仰慕。”
十娘问:“上宾现任什么官职?”
我答道:“先前有幸在太平侯手下做属官,有耻于位居人下及贫贱,又被推荐到京师,考入甲科。后官府搜访贤才,又名列前茅。奉皇命被授于关内道的小县尉,兼筦河源道参谋长的参军。频繁的上级命令,空想报皇恩;但奔忙的我,没有闲暇的时候。”
十娘说:“县尉不是因履行职责,怎会到此和我对视?”
我答道:“以前不认识缺少参拜的机会。从今以后,不敢有所违抗。”
十娘就回头吩咐桂心:“打扫一下厅堂,让县尉住在那里。”
我恭顺地谢道:“我是从远处来的客人卑微渺小,这间房子就非常好了。我的文才远非贾谊,怎敢升入正堂?”
十娘答道:“从前听说,凡是客人。我疏于礼数招待,就深感惭愧,接待的事情我认为合适就行。这间房子太简陋,不能挡住风尘。入室不该推辞,升堂何须犹豫,客随主便。”
于是被引入正堂。
当时神仙的住处挡住太阳,直冲云霄。或象新建的铜雀台,猛一看又象灵光殿那样宽敞。桂木作的大梁,以为是在溪涧中饮水时看到的长虹;屋檐上仰起的瓦头雕镂文采的殿亭屋脊,象排在天上妩媚的凤凰。柱子上镶嵌着水晶,光亮的象镶着星星;美石装饰的窗户,明彻的映照着日光。长廊四周环绕,椽上用的玳瑁片相差无几;高大阁楼有三层,都用的是琉璃瓦。白银砌成的墙壁,照耀着房瓦;碧玉围满台阶的边缘,排列的非常整齐。进人高大的房屋,步步心里吃惊;见广大宽敞的门庭,看着就眼花缭乱。于是带着县尉走上台阶。我答道:“客主之间,怎能没有先后?”
十娘说:“男女之间的礼节,自有尊卑。”
我停留不前地退后说:“刚才有罪过,忘记没和五嫂打招呼。”
十娘说:“五嫂也应该自己来。县尉派人通禀,也是周到。”
就派桂心去通禀,暂时等一会儿参拜被委屈的五嫂。十娘与我说着闲话,须臾之间,五嫂到了。丝衣五彩缤纷,绚丽的色彩光彩夺目。裙前散发着麝香味,头发在后盘成龙卧状,串珠缠绕翠绿色的衣衫,金箔装饰在红色的鞋上。
我又吟咏到:“奇异妍雅,貌特惊新。眉间月出疑争夜,颊上花开似斗春。细腰偏爱转,笑脸特宜噘鼎。真成物外稀奇物,实是人间断绝人。自然能举止,可念无比方。能令公子百重生,巧使王孙千回死。黑云裁两鬓,白雪分双齿。织成锦袖麒麟儿,刺绣裙腰鹦鹉子。触处尽开怀,何曾有不佳;机关太雅妙,行步绝娃(女犀)。傍人一一丹罗袜,侍婢三三绿线鞋。黄龙透入黄金钏,白燕飞来白玉钗。”
相见完毕,五嫂说:“县尉跋山涉水,不顾艰难的道路。行走到此,真是耗损精神。”
下官答曰:“为皇家的事尽力,岂敢因怕辛劳而推却。”
五嫂回头笑着对十娘说:“今早听到喜鹊叫,真有嘉宾来。”
我说:“昨日眼皮跳动,今朝必见佳人。”
随即相互进入正堂。
大堂里丰姿俊秀的人使我心里惊讶,金银曜眼。五彩的龙须席子,毡子边缘都是银丝绣的。八尺长的象牙床,红色的绫子贴在垫褥上。玉石等宝物,都映照在昙花的花朵之上;玛瑙珠和象水晶的宝石穿在一起。写文章的几案,都画着豹头;兰草做的灯心,烧的是鱼脑油。管弦乐曲嘹亮,分散在向北开的门两边。杯盏纵横交错,大家以次相坐在南窗之下。
各自相互谦让,都不肯先坐。我说:“十娘是主人,我是客人,请主人先坐。”
五嫂为人喜欢开玩笑,掩口而笑道:“娘子既是主人母,县尉必须要作主人公。”
我说:“我是什么人,敢做此事。”
十娘说:“五嫂向来喜欢开玩笑,县尉何必在意害怕。”
我答道:“要是免不了,只能担当。”
五嫂笑着说:“只恐你不能控制这事。”
众人都大笑,一时全坐下了。就叫香儿取酒。一会儿,中间就放着一大盆,可盛三升多酒。金的钗子铜的门环,酒杯有金有银,江里的螺蛳海里的蚌。竹根制作的酒器是小细嘴,还有肚大上面象蝎子嘴的酒器。迂回曲折的酒池,十足的盛酒器具。欢饮就用犀牛角的酒器,盛美的置于座中;勺里是鹅脖子和鸭头,漂浮在酒上。派小婢女细辛斟酒,我不肯先提。五嫂说:“张郎认为自己是门下的地位低下的客人,一定不肯先提,娘子直须把持取酒。”
十娘则斜眼假装生气道:“县尉初到此处,五嫂必然要多次戏弄。”
五嫂说:“娘子把持取酒别生气,新妇再不敢戏弄了。”
酒轮到我,喝不完。五嫂说:“为什么喝不完?”
我说:“生性饮酒就不多,恐怕醉倒。”
五嫂骂曰:“怎能这么可恨呀!女婿是媳妇家的狗,打杀无话可说。必须要一饮而尽,不要随意制造各种借口。”
十娘对五嫂说:“先前刚来时的病又复发了吧?”
五嫂起身谢罪道:“我错了,真是大罪过。”
就回头注目细看着我说:“我仔细观察过许多人,都不如县尉。你是仙才,原本不是平凡庸俗的人。”
我起身道谢:“当年卓王孙之女卓文君,听琴声就赏识司马相如的气量;山涛之妻,凿壁知阮籍为贤人。真象你所说的那样,不敢忘记你的大德。”
十娘说:“让绿竹取琵琶来弹,我给县尉斟酒。”
琵琶到手,还没弹时,我又吟咏道:“心虚不可恻,眼细强关情。回身已入抱,不见有娇声。”
十娘应声立即吟咏道:“怜肠忽欲断,忆眼已先开。渠未相撩拨,娇从何处来?”
我面对此诗,心胆俱碎,下床起身谢罪道:“先前只看见了十娘的面,如今才见十娘的心。足以使班婕妤报恩,曹大家停笔。你与她们岂可同年而语,相提并论?”
我要来笔砚,抄写好藏入怀中。抄完诗,十娘用手把玩我抄的诗说:“县尉不但词句妙绝,也会书法。下笔如有神,人同仙鹤。”
我说:“十娘不但有才情,还能吟咏。貌美如玉,还有美妙的声音。”
十娘说:“我近来咳嗽,声音和原来不一样。”
我说:“我近来手疼,笔墨不协调。”
五嫂笑着说:“娘子不是故意自夸,张郎却能对答如流。”
十娘过来对五嫂说:“刚才纯属随意玩耍,当初没次序,请五嫂看成是酒令。”
五嫂答道:“遵命不敢,听从你的安排。不是作古诗,断章取意,必须得有情。如不恰当,定要处罚。”
十娘遵命到:“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轮到我,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五嫂说:“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又一轮,五嫂曰:“不见复关,泣涕涟涟。及见复关,载笑载言。”
轮到十娘,说:“女也不爽,士二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轮到我,说:“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余不信,有如皦日。”
五嫂笑着说:“张郎心意专一,作诗很有道理。俗话说:‘心要专,可穿石。’真能想她,不用到远处就有。”
当时,绿竹弹筝。五嫂随着筝声吟咏道:“天生素面能留客,发意关情并在渠。莫怪向者频声战,良由得伴乍心虚。”
十娘说:“五嫂随着筝声吟咏,我随着箫管吟咏:眼多本自令渠爱,口少元来每被侵。无事风声彻他耳,教人气满自填心。”
我又称谢道:“尽善尽美,无处不佳。我很笨,想参与你们高雅的吟咏。”
一忽儿,桂心将下酒菜拿来:有东海的鰡鱼条,西山的凤脯。鹿尾鹿舌,干鱼烤鱼。雁肉和荇菜掺着的酱,鹑肉羹和着桂米羹,熊掌兔腿,野鸡尾部的肉和豺的嘴唇,各种食品的滋味和五荤,说也说不尽,说了就没完,十娘曰:“县尉也该很饿了。”
叫桂心来盛饭。我说:“刚才已饱眼福,不觉身体饥饿。”
十娘笑着说:“不开玩笑,取双陆棋盘来,与县尉赌酒。”
我答道:“我不能赌酒,与娘子赌睡觉。”
十娘问:“何为赌睡觉?”
我答道:“十娘输了,则与我睡一晚。我输了,则与十娘睡一晚。”
十娘笑着说:“汉骑驴则胡步行,胡步行则汉骑驴。总归输他就是了,我更换再做,县尉太聪明了。”
五嫂说:“我告诉娘子,不用赌来赌去的,今夜一定知道娘子免不了。”
十娘说:“五嫂常常随便对付,没有约束与县尉传音信。”
我起身道谢:“当初知道是逗乐,没敢指望。”
棋盘拿来后,十娘伸手向前,睁大眼睛看,手指丰腴。一双手腕,切我肝肠。十个指头,刺人心的深处。我就吟咏棋盘道:“眼似星初转,眉如月欲消。先须捺后脚,然后勒前腰。”
十娘则吟咏道:“勒腰须巧快,捺脚更风流。但令细眼合,人自分输筹。”
一会儿,有一婢女叫琴心,也有美丽的容貌。到我这里,不时地偷眼看。十娘好似不高兴,五嫂生气地大声说:“自知满足就不会招致羞辱,人生有限。娘子好象皱眉,张郎不要斜眼。”
十娘佯装脸上变色生气道:“县尉关你何事?五嫂频频来恼。”
五嫂说:“娘子刚才频频看着县尉,若不是情有所感,为什么眉来眼去的传情?”
十娘说:“五嫂自己思量偏心眼,我何曾以眼色引诱他了。”
五嫂说:“你不会的,是我自找的。”
十娘答道:“自己问县尉,我也不知道。”
五嫂就吟咏道:“新华发两树,分香遍一林;迎风转细影,向日动轻阴。戏蜂时隐见,飞蝶远追寻。承闻欲采摘,若个动君心?”
我说:“我本性贪多,想两花都要。”
五嫂答道:“暂游双树下,遥见两枝芳。向日俱翻影,迎风并散香。戏蝶扶丹萼,游蜂入紫房。人今总摘取,各著一边厢。”
五嫂说:“张郎过分眷恋生命,一箭想射两个靶子。”
十娘接着说:“想掩盖三个最后一个也没得到,找两个统统都失去。”
五嫂说:“娘子不要辩白。兔子进到狗洞里,知道后又能怎么办。”
我立即起身道谢:“乞求浆水得到酒,酒来伸口,打兔得到獐子,并不是我所期望的。”
十娘说:“五嫂象许大人,专门打算从中斡旋此事。县尉说我是九泉之下的人。将来在外相处,谈起来我一钱不值。”
我答道:“刚才为迎合你们,神气都消耗完了;又见清谈,心胆俱碎。岂敢在外议论、胡编乱造?有愧于加入人的行列,我情愿保持这种欢乐尽情的状态,死而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