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狄必攘经众人扶起,久之始醒。痛哭了一场,始收泪回校。请肖祖代向舍监处请了假,草草收拾行李,同家人飞奔回家。原来必攘的兄弟,死亡将尽,母亲也早亡过,必攘父亲是一个老生员,学名同仁,平生乐人之乐,忧人之忧。也身贫寒,年十九岁,训蒙糊口,每月修金仅八千文。有一次他的书馆旁边,有人要卖妻子,夫妇抱哭甚哀。问起缘故,才知原是恩爱夫妻,因家穷难以度日,所以将妻出嫁,而情又不舍,二人因此聚哭。那位老先生竟忘了自家的艰难,把半年的修金马上拿出来,成全了那夫妇。旁人看见一个寒士尚且如此,大家也都捐了些钱给那夫妇二人。狄同仁一生所行的事,如此类的甚多。他尤好打抱不平,遇有强欺弱的事,他老先生便奋不顾身的帮那弱者的忙。晚年看了几部新书,那民族的念头,不觉也发生得很重。自恨没有学过新学问,所以命必攘到民权村去附学。每与必攘书,总是叮嘱他勉力为学,异日好替民族出力,切勿以他为念。此回得病,其实已有三四个月之久,力戒家人,勿使必攘知道。及到临危,手写遗书一通,命家人交给必攘。遗书又关照不可用满洲服制殡殓他,必用前朝衣冠。及至必攘到家时,同仁已死去一日了。必攘抚尸大哭了许久,家人把遗书拿出来,他即在灵位前焚香跪读,书上写道:
字示季儿知悉:余抱病已非一日,所以不告汝者,恐妨汝课业耳。今恐不及与汝相见,故为书以示汝。余行年七十,亦复何恨!所惜者,幼为奴隶学问所误,于国民责任,未有分毫之尽,以是耿耿于心,不能自解。汝当思大孝在继父之志,不在平常细节。丧事粗毕,汝即可远游求学,无庸在家守制。当此种族将要沦亡之时,岂可拘守匹夫匹妇之谅,而忘乃祖乃父之深仇乎!吾之所生,存者惟汝,汝有蹉跌,吾祀斩矣。然使吾有奴隶之子孙,不如无也!汝能为国民而死。吾鬼虽馁,能汝怨乎?勉之毋忽!吾当追随始祖在天之灵,祝汝功之成也!父字。
必攘读一句,哭一句,未及终篇,已不能成声。众人劝了许久,才收泪起来拜谢亲朋。那聚英馆的窗友,后来得了信,都使人来烧香吊唁,不在话下。
单表女钟自那日竞马回家,心中想道:“狄君真个是英雄,不知要什么女豪杰,方可配得他呢?”
又转念道:“有了加里波的,自然有玛利侬,不要替他担心。只是......”他想到此处,不便往下再想,只得截住了。一日,看那日本《维新儿女英雄记》,不觉有所感触,便于书上填了一首《虞美人》道:
柔情侠意知多少,魂梦偏萦绕,樱花何事独敷荣?为问琵琶,湖上月三更。
英雄儿女同千古,那管侬心苦!镜台击破剑光红,太息落花无语怨东风。
填完了,又看那法国罗兰夫人的小传,下婢送上咖啡茶来,正待要吃,绳祖忽从学堂回来了。女钟忙到外室,只见绳祖面上有些忧色。女钟惊问道:“哥哥近来难道有些心事不成吗?”
绳祖道:“妹妹那里知道。狄君必攘的尊人,闻说已经谢世,我和必攘友情最密,我知道必攘是一个寒士,遭了这个变故,如何经得起!意欲帮他一些钱,他又狷介不过的,恐怕不要,转觉没味,所以觉得两难,烦闷得很。”
女钟道:“无论他要不要,我们的心总是要尽的。”
绳祖道:“妹妹之言有理。”
即定议礼物之外,又加奠银三十元。恰好肖祖、念祖也来商议此事,见绳祖如此办理,念祖遂出四十元,肖祖也出三十元,共凑成一百元,差人送去。果然,必攘受了礼物,把一百元的奠银退还。
不表必攘在家之事,且说念祖等一班四十余人,已届四年毕业之期。到了十二月初三日,大行试验。连试七日,榜发之后,念祖第一,绳祖第二,肖祖第三,其余也都依次授了毕业文凭。只有五人,功课的分数未满,再留堂补习。念祖等领了优等文凭,各回家度岁。到了正月初旬,大家约齐在念祖家聚会,提议此后的事。念祖首先说道:“现在求学,一定非出洋不可。若论路近费省,少不得要到日本了。但弟想日本的学问,也是从欧美来的,不如直往欧美,省得一番周折。世界各国的学堂,又以美国最为完备,且系民主初祖,宪法也比各国分外的好,所以弟颇有到美国走一遭的志愿。”
肖祖道:“哥哥的话很是。但弟的意见却有些和哥哥不同的。因为于今的世界。只有黑的铁、赤的血,可以行得去。听得德国陆军天下第一,弟甚想德国去学习陆军,不知哥哥以为然否?”
念祖道:“有甚么不可,各人就自己的所长去发展就是了。”
于是也有愿和念祖到美国去的,也有愿和肖祖到德国去的,也有几人不想到欧美,欲往日本的,都签了名。惟有绳祖不言不语。众人问故,绳祖道:“现在求学,固是要紧,但内地的风气不开通的很,大家去了,那一个来开通国内的风气呢?世界各国,那一国没有几千个报馆?每年所出的小说,至少也有数百种,所以能够把民智开通了。中国偌大地方,这些就应十倍于他们了。不料只有上海一地有数种腐败的报,此外就没有了。所有新理想的小说,更没的一种,这样民智又怎么能开呢?任凭有千百个华盛顿、拿破仑,也不能办出一点事来呀。所以弟想在内地办一种新报,随便纂几种新小说,替你们在家先打通一条路,等你们学成回来,一切就有帮手了。”
众人叫道:“很妙很妙!赞成赞成!如今的事,本来复杂得很,大家只有分头办理的一法,我办我们的,你办你们的,自然是并行不悖。”
恰好念祖的家人摆上酒席来,众人坐了好几席。喝的喝酒,谈的谈心,好不快乐!大家又把新年的事情讲了好些。
绳祖道:“弟虽然不想出洋,弟的妹妹女钟,那出洋的思想倒发达得很,以前已向弟说了好几次。一来是家祖母不肯,二来因她年幼,一人远出,也很不放心,所以一直没有允许他。如今念祖哥哥既要至美国去,即烦把舍妹一同带往,也好遂他的素志。”
念祖迟疑未及回答,众人已在席上欢声雷动,极力赞成,念祖也只得答应了。绳祖大喜,先起身回家,告知他妹子去了。饭罢,众人也纷纷别去,乘下念祖挽肖祖到外面言道:“我和你到后日,往必攘家中走一走。一则问他以后的行止,二则他尊人去世,也应亲去唁问一番。”
肖祖应允。
到了那日,二人骑了马,两个家人引路。其时正是新春的天气,二人一路观风玩景,好不舒畅!路旁忽见有十数只水牛,在那抵触为戏。远远来了一个童子,手执竹竿一挥,那些水牛战战兢兢的丰他去了。肖祖在马上问道:“为何这些牛倒怕了一个童子?”
念祖道:“这个缘故不是一朝一夕的了,讲起来很远。”
于是二人把马勒住,缓缓而行。肖祖道:“请哥哥讲讲那缘故。”
念祖道:“当初咱们所住的这世界,原是禽兽多而人类少。禽兽有爪牙卫身,气力又大,人类力气既小,又无爪牙,原敌不过禽兽,只是禽兽不晓得合群,人为自卫起见,联起群来。又因为智巧胜过禽兽,造出网罟弓矢,禽兽便渐渐的被打败了。强悍的如虎狼豺豹等类,逃往深山,与人不相交接。驯良的如牛马等类,便降伏了人,替人服役。他们起初尚有一点强硬性子,不甘心受人的节制,自那神农黄帝二位圣人出来,做了示耒耜舟车,把牛马用来引重致远,他们逃不出人的缧绁,才不得不俯首贴耳,永远服人驾驭。久而久之,子以传孙,孙又传子,那一种奴隶生活,深入了他们的本性,觉得受鞭挞,是他们分内的事,毫不为怪。所以他们见了一个小孩子,也是很怕的。及到老来,人要杀他们,他们只晓得恐惧,不晓得反抗,就是‘积威之渐'四个字的作用了。”
肖祖道:“这样讲来,那牛马也是很可怜的。”
念祖道:“虽是可怜,也不能替他们想甚么法子。你没有看见佛家戒杀牛马的条文吗?何尝不说得入情入理,但是事实上那里有人听他的呢!”
肖祖道:“为他们设想,到底要如何才好呢?”
念祖笑道:“除非是他们自己族类中,结成一个团体,向人要求宪法,舍此没有别法了。”
肖祖道:“这个宪法怎么搞呢?”
念祖道:“所有的牛马,通同联一个大盟,和人定约,做好多的工程,就要好多的报酬。少了一点,大家就一齐罢工。如此做去,不特人没有杀牛马的事,还恐怕要十分奉承牛马呢。只可惜一件......”肖祖道:“可惜那一件?”
念祖道:“可惜牛马中没有一个卢骚。”
肖祖道:“可惜我不通牛马的言语,若我通牛马的语言,我就做牛马的卢骚去了。”
念祖笑道:“你要通牛马的言语也易得,待死后和阎王老子商量一下,请他把你派生牛马道中,那时你便通牛马的言语了。”
肖祖笑道:“我和你说正经话,你却胡说起来了。”
这时他们前面,忽然来了一个樵夫,头戴一顶半新半旧的草帽,身穿一件半截蓝衣,手拿一根两头尖的木杆,口里唱歌面来(歌词原略)。两人听了,念祖道:“这人所唱,包藏着天演之理,想是个有学问的人。”
说罢,他连忙下马,向那人施礼道:“适才尊兄所歌,是自己做的,还是他人做的?”
那人言道:“三四年之前,有一位老先生,在此过路,名叫什么文明种,教与我们的。我们也不深晓那歌中的意义,只觉唱来顺口,闲时没事,把来唱着散散闷。”
言罢,便另从一条路去了。二人听说,痴立了一回,仍上马前进。
不多远到了一个邮亭,亭后是一个小小丛林。家人上前禀道:“这个丛林规模虽小,里面倒有几处景致可看。”
二人动了游兴,便教他们看守马匹,他二人进那丛林里来。那丛林里的知客看见二人衣冠整齐,谅是富贵人家子弟,又早有小僧报知是骑着马来的,越发不敢轻忽,喜笑颜开,恭恭敬敬的引二人到客堂里坐下,殷勤款待。问他二人府上住在那里,贵姓尊名,二人都告知了。又问现在有几房少太太,家中收得多少租谷。二人看见问的不中听,即起身告辞。那僧扯住,又带往三层楼上去随喜。楼后有一嶂大岩,岩上的苍松,盘曲而上,如蟠龙一般。岩前一望千里,天际高山,远远围绕。下得楼来,到了一个岩洞,有一个铁拂,趺坐其内。石壁上刻有游人的题咏。观览已毕,仍走到客厅,又吃了茶。二人刚要告辞,却已摆上酒席,苦苦的留下,吃了饭。天色已不早了,又苦苦的留在禅房歇宿,家人马匹,早已着人招呼了。二人无奈,只得随他进了禅房。
到了晚上,知客又引二人往见方丈。那方丈年约五十余岁,身躯伟大,一口大胡须,约长五六寸。见二人进来,忙从蒲团上跳下,合掌念道:“请施主坐。”
命人把上好的香茶送上来,讲了一段闲话,把他的两本诗稿拿出来,请二人题和。又道:“出家人勉强献拙,不比你们读书人,诗是素来会做的。”
说着又指道:“这一首是因康、梁的邪说猖狂,有感而作的。中一联‘辟邪孰起孟夫子?乱世竟有鲁闻人'二句,颇为得意。这一首是那日贫僧在台州府,遇见几个洋人,恨他不过,几至欲挥老拳,被友人劝止,归来做了此首诗,其中颇写忠君爱国之忱,都是贫僧得意之作。”
念祖道:“和尚既然知道爱国,就要替国家想想,方今的世界,岂是能够锁国的吗?既然国家与国家交通,就不能禁国人彼此往来,岂有见着外国人就打的理!彼此守着法律,我不犯他,他不犯我,才是正理吗。”
那僧听着颇觉气愤,两目都翻上去了,许久乃言道:“罢了罢了!如今的人,都变成洋人的走狗了,老僧也无心再在尘世,只想早早的归西天去就造化了。”
念祖道:“请问老和尚这西天到底在那里?”
那僧道:“就是佛菩萨所住的五印度。”
念祖道:“若是五印度,老和尚今日就可去得,不过十余日就到了。”
那僧惊道:“那里有这样的事!当年唐僧到西天取经,有孙行者、猪八戒保驾,尚且经了八十一难,一十八年才回来,难道咱们凡人倒去得这样容易吗?”
念祖道:“这是不扯谎的。从这里搭轮船,二三日到了香港;再从香港到新加坡,不过四五日;从新加坡到加尔各答上岸,不过三四日光景,已是东印度。由加尔各答坐火车到中印度及北印度一带极多不过几日。现在英国想从大吉岭(在北印度)筑一条铁路到西藏,由西藏接到四川,再由四川接到汉口。又由东印度修一条铁路到缅甸(与云南接界的大国,前为中国属国,光绪十一年为英国所灭),由缅甸接到云南,由云南也接到汉口。这两条铁路若成,到五印度越发容易了。”
那僧道:“当真的吗?是仗着齐天大圣的神通,煽熄了火焰山,一路的妖怪,都降伏了吗?道路也是齐天大圣所开得平平坦坦,所以他们才能来来往往,走个不断的吗?”
念祖道:“那齐天大圣是小说上一段寓言,没有其人的。但现在洋人的本领,也就和《西游记》上所说的齐天大圣的法力差不多。《西游记》说齐天大圣一个筋斗能走十万八千里,又称他上能入天,下能入海。手中所执的金箍棒,有八万四千斤。拔一根毫毛,就能另外变出一个行者。这些话《西游记》不过是扯一扯谎,使读者称奇。那知洋人现在竟实地里做出这样的事来了。电线传信,数万里顷刻即到。还有德律风,虽隔竿里,对面可以谈话。火车每日能走四千多里,已快的了不得。又闻德国有一种电汽车,一分钟能走九里,一点钟走得五百四十里,闻说还可以加倍,岂不便快吗?美国已有了空中飞艇,一只可坐得三十人,一点钟极慢走得一千里,即是一日一夜走得二万四千里,三天可把地球周回一次。海底行船更是不希罕的事,可惜海龙王的话又是扯谎,若是当真有龙王的水晶宫,恐怕龙王的龙位也坐不稳了。炼钢厂的大铁椎,重有几千万斤,一个人管着,运动如意,本领岂不比孙行者更大吗?活动写真,把世界的物件,都在影灯内闪出,与真的无二,转瞬千变万化,孙行者的本领也不过如是了。西人的电影戏,一个女优在电光之中婆娑而舞,变出无数的样子来。本只一个人的,忽然四面会有十多个人,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动法,真的假的,竟分不出来,你道不是活孙行者出世了吗?这是我亲眼看见过的,老和尚也可以去看一看。照科学的话说,将来天地一定是没有权的,晴雨寒暖,都可以人力做到。只有到那月球上、金星上、木星上去,目下还做不到,也许后日或竟有做到之日。恐怕不止如那个《封神》、《西游》一派荒唐话所言的了。”
那僧道:“据施主的话,难怪于今的人都怕了洋人。但是佛法无边,洋人怎么到得佛地?你说英国要从五印度修铁路接到中国,好像五印度也有了洋人,这话又怎么讲的?”
念祖未及回答,肖祖忍不住笑道:“你们当真以为佛菩萨果有灵验,能救苦救难吗?哪知那苦菩萨,现在倒没有人救了呢。你说五印度还是佛地不成吗?那是千年以前的事了。我讲给你听听。那五印度的地方,当初只有婆罗门教,自释伽如来佛出世之后,才多半奉了佛教。到了佛教大行中国的时候,那五印度的佛教又渐渐的衰下去,婆罗门教又渐渐的盛起来。到了元朝之时,回回教又侵入五印度。清朝乾隆年间,五印度全为英国所灭,放了一个总督,七个巡抚,分治其地。那天主教耶稣教等,五印度也遂有了。于今五印度的人口,将近三万万,一半是婆罗门教,一半是回回教。天主教耶稣教也有了数百万,佛教倒总共只有一十二万人。所谓舍卫国,所谓大雷音寺,现在都零落不堪,连基址都不晓得了。那处的僧人也受苦不过。老和尚日日想到西天,恐怕他们倒日日想到东天来哩。这是我问那亲从五印度回来的人所说如此。老和尚倘不信,现在走过五印度的人很多很多,可去问一问。坊间还有新出的地理书,可买来看一看,便知道我的话不是扯谎了。”
那僧道:“有这些事吗?我实在不知道,想是洋人正在得时,佛亦无可如之何了。将来佛运转时,一切自有重兴的日子的。”
念祖道:“老和尚倘要想佛法重兴,即应从老和尚做起。有什么佛运不佛运!人家都是由人力做出来的,不是一切听天安排的。你若靠天,那就一定靠不住了。”
那僧还要有言,肖祖不耐烦了,忙道:“咱们今日辛苦了,请老和尚叫人带咱们去睡觉吧。明天再说。”
即有两个小僧,带他二人出来,仍到那间禅房歇宿。
到了次日,又留了吃了早餐。那客知便把缘簿拿了出来请他们写。念祖把他十块洋钱,他还要争多,又添了十块,才送二人出门,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二人上马,到了路上,肖祖道:“可恶的是僧道!勾引人家,如妓女一般。需索钱文,如恶丐一样。将来定要把这些狗娘养的杀尽!”
念祖道:“也不须如此,只要学日本的法子,许他们讨亲,国家的义务要他一样担任,就是化无用为有用的善策了。”
二人行不多时,到了一个小小口岸,问知离必攘家只有五里路程。念祖道:“必攘的家,谅不宽广,咱们把这些人马,一齐到他家去,殊觉不便。不如叫李二在此,住在一家客栈里,看守两匹马,只叫张宝带了礼物,同咱们去。”
肖祖道:“很是!”
即将马匹交与李二,寻了一家客栈,留寓在内。他二人却带了张宝,向必攘家中行来。约行了三里多路,有一小溪,溪上有一条板桥。却有三条大路道,不知到必攘家过桥不过桥,又没有人可问。正在为难之间,忽见远远地有一个穿白衣的人向此而来。三人正注目望着,张宝忽然喊道:“那不是狄少爷吗?”
二人着意看时,果真是必攘,不胜大喜,向前迎去。要知道他三人相见如何,且待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