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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龛随笔

  (1)
  英人诗句,以师梨最奇诡而兼流丽。尝译其《含羞草》一篇,峻洁无伦,其诗格盖合中土义山、长吉而熔冶之者。曩者英吉利莲华女士以《师梨诗选》媵英领事佛莱蔗于海上,佛子持贶蔡八,蔡八移赠于余。太炎居士书其端曰:“师梨所作诗,于西方最为妍丽,犹此土有义山也。其赠者亦女子,辗转移被,为曼殊阇黎所得。或因是悬想提维,与佛弟难陀同辙,于曼殊为祸为福,未可知也。”
  (2)
  作《寒山图》,录寒山诗曰:“闲步访高僧,烟山万万层。师亲指归路,月挂一轮灯。”
  (3)
  废寺无僧,时听堕叶,参以寒虫断续之声。乃忆十四岁时,奉母村居。隔邻女郎手书丹霞诗笺,以红线系蜻蜓背上,使徐徐飞入余窗,意似怜余蹭蹬也者。诗曰:“青阳启佳时,白日丽旸谷。新碧映郊坰,芳蕤缀林木。轻露养篁荣,和风送芬馥。密叶结重阴,繁华绕四屋。万汇皆专与,嗟我守茕独。故居久不归,庭草为谁绿?览物叹离群,何以慰心曲!”
  斯人和婉有仪,余曾于月下一握其手。
  (4)
  《世说》:“南阳宗世林与曹操同时,而薄其为人,不与之交。及操作司空,总朝政,从容问宗曰:‘可以交未?’答曰:‘松柏之志犹存。’”
  香山句云:“乃知择交难,须有知人明。莫将山上松,结托水上萍。”
  (5)
  谭嗣同《寥天一阁文》,奇峭幽洁。《古意》两章,有弦外音,曰:“鳞鳞日照鸳鸯瓦,姑射仙人住其下。素手闲调雁柱筝,花雨空向湘弦洒!”
  “六幅秋江曳画缯,珠帘垂地暗香凝,春风不动秋千索,独上红楼第一层。”
  尝闻仁山老居士言:“嗣同顶甚热,严冬亦不冠云。”
  (6)
  寄刘三白门二绝句:“玉砌孤行夜有声,美人泪眼尚分明。莫愁此夕情何限,指点荒烟锁石城。”
  “生天成佛我何能,幽梦无凭恨不胜。多谢刘三问消息,尚留微命作诗僧。”
  (7)
  “山斋饭罢浑无事,满钵擎来尽落花。”
  此境不足为外人道矣。
  (8)
  余年十七,住虎山法云寺。小楼三楹,朝云推窗,暮雨卷帘,有泉,有茶,有笋,有芋。师傅居羊城,频遣师见馈余糖果、糕饼甚丰。嘱余端居静摄,毋事参方。后辞师东行,五载,师傅圆寂,师兄不审行脚何方,剩余东飘西荡,匆匆八年矣。偶与燕君言之,不觉泪下。
  (9)
  “艳女皆妒色,静女独检踪。任礼耻任妆,嫁德不嫁容。君子易求聘,小人难自从。此志谁与谅?琴弦幽韵重。”
  此孟郊《静女吟》也。今也吾国长妇奼女,皆竞侈邪,又奚望其有反朴还淳之日哉!
  (10)
  昔人卖子句云:“生汝如雏凤,年荒值几钱?此行须珍重,不比阿娘边。”
  又女致母诗云:“挑灯含泪叠云笺,万里缄封寄可怜。为问生身亲阿母,卖儿还剩几多钱?”
  二诗音节哀亮,不忍卒读。昔陶渊明遣一仆与其子,兼作书诫其子曰:“此亦人子,须善遇之。”
  所谓“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也。记朱九江先生绝句云:“新茶煮就手亲擎,小婢酣眠未忍惊。记否去年扶病夜,泪痕和药可怜生?”
  风致洒然。
  (11)
  明末有《童谣》曰:“职方贱如狗,都督满街走。”
  不图今日沪上所见,亦复如是。
  (12)
  兵所以卫民,于此土反为民害,真不祥之物也。力田《今乐府》有《梳篦谣》曰:“东家抱儿窜,西家挈妇奔。贼来犹可活,兵来愁杀人!况闻府帖下,大调土司兵。此物贪且残,千里无居民。掠人持作羹,析屋持作薪。莫言少为贵,国威尝见轻,无功害尚小,有功忧更深。问谁作俑者?必有林中丞。萧条夔子国,城郭为荆榛。贼如梳,兵如篦。猡来,更如剃。保宁贼未除,霸州贼又炽。买马须快剑须利,从今作贼无反计。”
  读之令人扼腕抚膺。
  (13)
  十二月望日行抵摩梨山,古寺黄梅,岁云暮矣。翌晨遇智周禅师于灶下,相对无言,但笑耳。师与余同受海云大戒,工近体,俱幽忆怨断之音。寺壁有迦留陀夷尊者画相。是章侯真迹。
  (14)
  张娟娟偶于席上书绝句云:“维摩居士太猖狂,天女何来散妙香!自笑神心如枯木,花枝相伴也无妨。”
  娟娟语余:“是敬安和尚作。”
  余曰:“和尚一时兴致之语,非学吞针罗什。”
  敬安和尚即寄禅,有《八指头陀集》。
  (15)
  黄仲则“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是想少情多人语。
  泰西学子言:“西人以智性识物,东人以感情悟物。”
  (16)
  山寺中北风甚烈,读《放翁集》,泪痕满纸,令人心恻。最爱其“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一绝。尝作《剑门图》悬壁间,翌日被香客窃去。
  (17)
  十一月十七日病卧祗垣精舍,仁山老檀越为余言秦淮马湘兰证果事甚详。近人但优作裙带中语,而不知彼姝生天成佛也。
  (18)
  南雷有言:“人而不甘寂寞,何事不可为”、“笼鸡有食汤刀近,野鹤无粮天地宽”二语,特为今之名士痛下针砭耳。
  (19)
  苏格兰雪特君为余言:“欧人有礼仪之接吻(conventional kiss),有情爱之接吻(emotionsal kiss)。”
  (20)
  《旧约全书》,在纪元前四百五十八年及四百五十年间伊萨罗氏所辑,千四百八十八年意大利始刊行《希布罗经典全集》。
  (21)
  玛哈默德本麦加产,少时家贫,佣于嫠妇井池彻家。开氏敬其为人正直无私,遂嫁之,因而得广交游。至埃及、叙利亚等地,受犹太、基督两教感化。归而隐退山中,住心观净,至四十岁始下山,自立一教曰“伊斯兰”。伊斯兰者,此云“随顺”。倡宇宙一神论,著《可兰经典》。
  (22)
  春序将谢,细雨帘纤,展诵《拜伦集》:“what is wealth to me?—it may pass in an hour”,即少陵“富贵于我如浮云”句也。“prehened,for without transformation,men bee wolves on any slight occation”即靖节“多谢诸少年,相知不忠厚,意气倾人命,离隔复何有”句也。“as those who dote on odours pluck the flowers,and place them on their breast,but place to die”,即李嘉佑“花间昔日黄鹂啭,妾向青楼已生怨,花落黄鹂不复来,妾老君心亦应变”句也。末二截词直怨深,十方同感。
  (23)
  金堡祝发后,住吾粤丹霞寺,著有《偏行堂集》、《临清诗》等。昔余行脚至红梅驿破寺龛傍,见手抄《澹归和尚诗词》三卷,心窃爱之,想是行客暂为寄存,余不敢携去。犹记其《贻吴梅村》一律,大义凛然,想见其为人矣。诗曰:“十郡名贤请自思,座中若个是男儿?鼎湖难挽龙髯日,鸳水争持牛耳时,哭尽冬青徒有泪,歌残凝碧竟无诗。故陵麦饭谁浇取?赢得空堂酒满卮。”
  读此,当日名贤,可知也已。
  (24)
  朱舜水墓,在日本茨城县久慈郡瑞龙山上。舜水没数年,有张斐者,慕舜水高义,追踪而至,为文以祭之。斐字非文,著有《莽苍园文稿》,水藩梓以行世。后太炎重为排比。始得流转中土。今日人已将《舜水全集》刊行,所谓饮水思源者也。忆舜水五古一首云:“九州如瓦解,忠信苟偷生。受诏蒙尘际,晦迹到东瀛。回天谋未就,长星夜夜明。单身寄孤岛,抱节比田横。已闻鼎命革,西望独吞声。”
  其当日眷怀君国之志,郁而不申,可哀也已。
  (25)
  日人称人曰“某样”,犹“某君”也。此音本西藏语,日人不知也。
  (26)
  相传达磨至震旦,初入南海,有士人捧《四书》进。达磨不识华文,但以鼻嗅之,旋曰:“亦诚善哉,直是非而已。”
  (27)
  余尝托晦闻倩如如居士刊石印一方,文曰:“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燕君谓我结习未忘。燕君者,通州沈一梅,方正之士也,肄业美国惠斯康新大学。
  (28)
  海园,湘南曹氏子,天赋诗才,不幸短命。十四岁工艳体,有仙气,非寿征。十九岁牧牛村外,失足溺死。余仅忆其“滴翠满身弹竹露,落红双屐印苔泥”及“乐谱暗翻《金缕曲》,食单亲检水晶糖”数句而已。
  (29)
  日本“尺八”,状类中土洞箫,闻传自金人。其曲有名《春雨》,阴深凄惘。余《春雨》绝句云:“春雨楼头尺八萧,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30)
  赵百先少有澄清天下之志,余教习江南陆军小学时,百先为新军第三标标统,始与相识,余叹为将才也。每次过从,必命兵士携壶购板鸭黄酒。百先豪于饮,余亦雄于食。既醉,则按剑高歌于风吹细柳之下,或相与驰骋于龙蟠虎踞之间,至乐也。别后作画,请刘三为题定庵绝句赠之曰:“绝域从军计惘然,东南幽恨满词笺。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31)
  梵语“比多”云“父”,“莽多”云“母”,“婆罗多”云“兄弟”,“先谛罗”云“石女”,“末陀”云“蒲桃酒”,“摩利迦”云“次第花”,以及东印度人呼“水”曰“郁特”,与英吉利音义并同之语甚多。拉丁出自希腊,希腊导源于“散斯克烈多”(sanskrit),非虚语也。
  (32)
  刘三工诗善饮,余东居,画《文姬图》寄之。病禅为余题飞卿句云:“红泪文姬洛水春,白头苏武天山雪。”
  刘三以六言三章见答,其一云:“白头天山苏武,红泪洛水文姬,喜汝玉关深入,将安阗此胡儿?”
  其二云:“东瀛吹箫乞者,笠子压到眉梢。记得临觞呜咽,匆匆三日魂销。”
  其三云:“‘支那’音非‘秦’转,先见《婆罗多诗》。和尚而定国号,国无人焉可知!”
  又贻余绝句云:“早岁耽禅见性真,江山故宅独怆神。担经忽作图南计,白马投荒第二人。”
  时余有印度之行也。
  (33)
  英吉利语与华言音义并同者甚众,康奈尔大学教授某君欲汇而成书,余亦记得数言以献,如“费”曰“fee”,“诉”曰“sue”,“拖”曰“tow”,“理性”曰“reason”,“路”曰“road”,“时辰”曰“season”,“丝”曰“silk”,“爸爸”曰“papa”,“爹爹”曰“daddy”,“妈妈”曰“mamma”,“簿”曰“book”,“香”曰“scent”,“圣”曰“saint”,“君”曰“king”,“蜜”曰“mead”,“麦”曰“malt”,“芒果”曰“mango”,“祸”曰“woe”,“先时”曰“since”,“皮”曰“peel”,“鹿”曰“roe”,“夸”曰“quack”,“诺”曰“nod”,“礼”曰“rite”,“赔”曰“pay”而外,鸡鸣犬吠,均属谐声,无论矣。
  (34)
  张宪《崖山行》云:“三宫衔璧国步绝,烛天炎火随风灭,间关海道续萤光,力战崖山犹一决。”
  余恒诵之。曩作《崖山奇石壁图》,太炎为录陈元孝诗曰:“山木萧萧风更吹,两崖云雨至今悲。一声杜宇啼荒殿,十载愁人拜古祠。海水有门分上下,江山无地限华夷。停舟我亦艰难日,愧向苍苔读旧碑。”
  风人之旨,令人黯然。
  (35)
  崇祯末年,流寇信急,上日夜忧勤。一夕,遣内臣易服出禁,探听民间消息。遇一测字者,因举一“友”字询之。测字者问:“何事?”
  曰:“国事。”
  测字者曰:“不佳,反贼早出头矣。”
  急改口曰:“非此‘友’字,乃‘有’字。”
  曰:“更不佳,大明已去其半矣。”
  又改口曰:“非也,申酉之‘酉’耳。”
  曰:“愈不佳,天子为至尊,至尊已斩头截脚矣。”
  内臣咋舌而还。
  (36)
  曩羁秣陵,李道人为余书泥金扇面曰:“文殊师利白佛言:‘世尊,何故名“般若波罗蜜”?’佛言:‘般若波罗蜜’”
  二十四字,并引齐经生及唐人书经事。余许道人一画,于今十载,尚未报命,以余画本无成法故耳。
  (37)
  草堂寺维那一日叩余曰:“披髴以来,奚为多忧生之叹耶?”
  曰:“虽今出家,以情求道,是以忧耳。”
  (38)
  spenserian verse,译云:“冒头短章”。古代希腊、拉丁诗家优为之,亦犹梵籍发凡之颂也。
  (39)
  “偈”即梵音“伽陀”,又云“偈陀”,唐言“颂”,译云“孤起”。《妙玄》云:“不重颂名‘孤起’,亦曰“讽颂’。”
  姚秦鸠摩罗什有《赠沙门法和十偈》,唐人多效之。
  (40)
  阿耨窣睹婆,或输卢迦波,天竺但数字满三十二即为一偈。号阿耨窣睹婆偈。“蕴驮南”者,此云“集施颂”,谓以少言摄集多义,施他诵持。
  (41)
  楼子师不知何许人,亦不知其名氏,一日偶经游街市,于酒楼下整袜带次,闻楼上某校书唱曲云:“汝既无情我便休。”
  忽然大悟。因号“楼子”焉。
  (42)
  余至中印度时,偕二三法侣居芒碣山寺。山中多果树,余每日摘鲜果五六十枚啖之。将及一月,私心窃喜,谓今后吾可不食人间烟火矣。惟是六日一方便,便时极苦,后得痢疾。乃知去道尚远,机缘未至耳。
  (43)
  缅人恶俗极多,有种族号曰“浸”,居于僻野之山社。凡遇其父母年岁老者,筑台一座甚高,恭请老人登其上,而社中幼壮男女相率而歌舞于台下,老人从台上和之,至老人乐极生狂,忘其在台上歌舞,跌下身死,则以火焚葬之,谓老人得天神之召,为莫大之荣幸云。
  (44)
  桐城方氏维仪,年十七,寡居,教其侄以智,俨如人师,君子尚其志焉。其五律一章云:“孤幼归宁养,双亲丧老年。衰容如断柳,薄命似浮烟。诗调凄霜鬓,琴心咽冻天。萧萧居旧馆,错记是从前。”
  想见其遭时多难也。
  (45)
  《佛国记》:耶婆堤,即今爪哇。万历时华人至爪哇通商者已众,出入俱用元通钱,利息甚厚。而今日华侨人口已达八十余万,自生自灭,竟不识祖国在何方向。
  (46)
  末里洞有人造石山高数十丈,千余年物耳。其中千龛万洞,洞有石佛,迂回曲折,层出无穷。细瞻所刻石像较灵隐寺飞来峰犹为精美。询之土人,云此石山系华人所造。日水城为南洲奇迹,亦中土人所建。黄子肃芳约余往游,以病未果也。
  (47)
  土人称荷兰人曰“敦”,犹言“主”也。华人亦妄效呼之,且习土人劣俗。华人土生者曰“哗哗”,来自中土者曰“新客”。
  (48)
  梭罗为首都,其酋居焉,酋出必以夜,喜以生花缀其身,画眉傅粉,侍从甚盛,复有弓箭手。酋子性挥霍,嗜博饮,妻妾以数十,喜策肥马出行,傅粉涂脂,峨峨云髻,状若好女焉。酋之嫔妾,皆席地卧起,得幸而有孕者,始得赐以床缛。宫人每日给俸若干,使自操井臼。宫中见酋,无论男女,皆裸上体,匍匐而前,酋每一语毕,受命者必合掌礼拜,退时亦蛇行也。
  (49)
  余巡游南洲诸岛,匆匆二岁,所闻皆非所愿闻之事,所见皆非所愿见之人。茫茫天海,渺渺余怀。太炎以素书兼其新作《秋夜》一章见寄,谓居士深于忧患;及余归至海上,居士方持节临边,意殊自得矣。
  (50)
  塞典堡植物园,其宏富为环球第一。有书藏,藏书二十余万,均是西籍。余以《大乘起信论》寄之。
  (51)
  自巴厘巴板出石叻,途次多悲感。晦闻见寄七律,温柔敦厚,可与山谷诗并读。诗云:“四载离感索居,似君南渡又年余。未遗踪迹人间世,稍慰平安海外书。向晚梅花才数点,当头明月满前除。绝胜风景怀人地,回首江楼却不如。”
  后一年,余经广州,留广雅书院,一醉而去。抵日本,居士复追赠一律云:“五年别去惊初见,一醉殊辜万里来。春事阴晴到寒食,故人风雨满离杯。拈花众里吾多负,取钵人间子未回。自有深深无量意,岂堪清浅说蓬莱!”
  居士有蒹葭楼,余作《风絮美人图》寄之。
  (52)
  印度气候本分三季:热季,雨季,凉季。昔者文人好事,更分二阅月为一季,岁共六季:曰“伐散多”为春季,曰“佉离斯磨”为夏季,曰“缚舍”为雨季,曰“萨罗陀”为秋季,曰“诃伊漫多”为冬季,曰“嘶嘶逻”为露季。
  (53)
  印度“mahabrata”、“ramayana”两篇,闳丽渊雅,为长篇叙事诗,欧洲治文学者视为鸿宝,犹“iliad”、“odyssey”二篇之于希腊也。此上向无译述,唯《华严疏钞》中有云:《婆罗多书》、《罗摩延书》,是其名称。二诗于欧土早有译本,《婆罗多书》以梵土哆君所译最当,英儒马格斯牟勒(max müller)序而行之,有见虎一文之咏。
  (54)
  迦梨陀娑(kalidasa),梵土诗圣也,英吉利骚坛推之为“莎士比亚”。读其剧曲《沙恭达罗》(“sakoontala”),可以觇其流露矣。
  (55)
  《沙恭达罗》英文译本有二:一、william jones译;一、monier monier—williams译。犹《起信论》有梁、唐二译也。
  (56)
  《摩诃婆罗多》、《罗摩延》二篇,成于吾国商时。篇中已有“支那”国号,近人妄谓“支那”为“秦”字转音,岂其然乎!
  (57)
  印度古代诗人好以莲花喻所欢,犹苏格兰诗人之“red red rose”,余译为《炯炯赤蔷薇》五古一首,载《潮音集》。
  波斯昔时才子盛以蔷薇代意中人云。
  (58)
  “涉江采芙蓉”,“芙蓉”当译lotus,或曰water lily,非也。英人每译作hibiscus,成木芙蓉矣!木芙蓉梵音“钵磨波帝”,日中王夫人取此花为小名。
  (59)
  中土莲花仅红、白二色,产印度者,金、黄、蓝、紫诸色俱备,唯粉白者昼开夜合,花瓣可餐。诸花较中土产大数倍,有异香,《经》云“芬陀利花”是已。
  梵语,人间红莲花之上者曰“波昙”。
  (60)
  梵土古代诗人恒言:“手热证痴情中沸。”
  沙士比亦有句云:“give me your hand: this hand is moist, my lady hot, hot, and moist.”(见“othello,act iii.scene4”)
  (61)
  伽摩(kama)者,印度情爱尊天,貌极端美,额上有金书,字迹不可辨。手持弓,以蔗干为之,蜜蜂联比而成弦。又持五矢,矢尖饰以同心花,谓得从五觉贯入心坎。腰间系囊二,用麻布制之,实以凌零香屑。其旂画海妖状,相传尊天曾镇海妖云。余随婆罗门大德行次摩俱罗山,于散陀那古庙得瞻礼一通。散陀那者,译言“流花”。
  (62)
  秦淮青溪上有张丽华小祠,不知何代初建,至今圯迹犹存。新城王士祯有诗云:“璧月依然琼树枯,玉容犹似忆黄奴。过江青盖无消息,寂寞青溪伴小姑。”
  二十八字,可称吊古杰作。《后庭花》唱乐,天下事已非,当年风景,亦祸苍生之尤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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