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卖墨
洞宾游武昌,诡为货墨客。墨一笏,仅寸馀,而价钱三千。墨不售。众威笑侮。有鼓力王某曰:“墨小而价高,得无有意耶?”
自以钱三千求一笏。且与客剧饮,醉归昏睡。午夜,俄有叩户者,乃客以钱还之,辞去。比晓,视墨,乃紫磨金一笏。上有吕字。遍寻客,已不复见。
武昌鬻梳
洞宾游武昌天心桥,诡姓名,鬻敝木梳,索价千钱,连日不售。俄有老媪行乞,年八十馀,龙钟伛偻,秃发如雪。吕祖曰:“世人循目前袭。常见吾高价货敝秽物,岂无意,而千万人咸无超卓之见,尚可与语道耶!”
乃以梳为媪理发,随梳随长,发黑委地,形容变少。众始神之,争以求梳。吕祖笑曰:“见之不识,识之不见。”
乃投梳桥下。化为苍龙飞去。
水化成酒
马善,东都人。熙宁初,举进士不第,学道。一日,与一侯道人行汴水。见一羽士,青巾布袍,体秀骨异,目如明水,面无尘土。马召啜茶,且饮食之。侯性素嗔,叱之。羽士曰:“吾有不死法。”
侯诘之。羽士曰:“汝有何法?”
曰:“飞符招召鬼,点石化金,归钱返璧。”
羽士曰:“子所为,皆非正法。”
侯曰:“子何能?”
曰:“吾能壮吾气,清吾神。”
侯曰:“何谓壮吾气?”
羽士曰:“但试观之。”
乃吐气射酒肆,去烛数十丈而烛立灭;复吐气吹侯面,若惊风大发,凛凛不可支。二人起谢曰:“先生非凡人也。幸见教。”
羽士曰:“学仙须立功行。功即勤,苦修炼,行即济人利物。”
侯曰:“弟子平生以药济人,非功行乎?”
羽士曰:“予杀物命以救人命,是杀彼以生此也。不若止用符水愈疾,自佳。”
语及曙,羽士别去,曰:“吾将返湘水之滨矣,与子酌别于柳阴下。”
以百金,令侯市酒。适无酒,羽士以瓶一只,命侯取汴水一瓶,以药一丸投之。立成美酒。三人共饮大醉,羽士留诗一章曰:“三口共一室,室畔水遍清。生来走天下,即是姓兼名。”
既别,二人思之,乃洞滨也。
纸中方窍
监文思院赵应道,病瘰疠,几委顿,泣别亲旧曰:“吾死矣。夫闺阁中之物皆舍得,独鹤发老亲无托,奈何?”
语未竟,俄有道人扣门语赵曰:“病不难愈也。”
取纸二幅,各掐其中为二方窍,径可二尺许。以授赵曰:“俟夜,烧一幅灭之,调乳香汤涂疠上,留一幅以待后人。”
言讫,道人不复见矣。始悟两方窍乃吕字也。
石上方窍
梓潼娄道明家富,善玄素术。尝蓄少女十人,才有孕即遗去,复置新者。常不减十人之数,昼夜迭御无休息。而神清体健,面若桃红,或经日不食。年九十有七,止如三十许人。尤好夸诞大言,对客会饮,或言玄女送酒,或言素女送果,或言彭祖、容成辈遗书,自以为真仙也。一日,洞宾诡为乞人登门。娄不识之,叱使去。洞宾以两足踏石上,遽成两方窍,深可三寸。娄始惊异,延置坐右,曰:“子非凡人也。”
出侍女,歌《游仙》词,命之酒。洞宾口占《望江南》词酬之曰:
瑶池上,瑞雾蔼群仙。素练金童锵凤板,青衣玉女啸鸾笙,身在大罗天。
沉醉处,缥缈玉京山。唱彻步虚清燕罢,不知今夕是何年,海水又桑田。
侍女进蜀笺请书。洞宾自纸尾倒书,彻纸首字足,不遗空隙。娄大惊喜,方欲请问道号,洞宾曰:“吾已口口相传矣。”
娄请益。复曰:“吾已口口相传矣。”
俄登门外大柏树杪,不见。后数日。娄忽不快,吐膏液如银者数升而卒。口口相传之说,与夫石上两方窍,皆吕字之寓也。
罗浮画山
洞宾游罗浮朱明观,至小庵中。值道士他出,独一小童在。童揖曰:“先生游此乎?”
遂窃道士酒以献。洞宾清引,使小童尽其馀,童不屑。童素患有目内障,洞宾以所馀酒噀其目,忽然开明,若素无患者。乃取笔画一山于壁,山下作池三口,谓童曰:“汝饮吾酒,则得仙矣。不饮,命也,然亦当享高寿。”
言讫,飞入石壁隐去。及道士归,见所画山彻壁内外,大惊曰:“山下三口,乃嵓字。非吕先生乎?”
后童果百五岁而终。
庐山淬剑
洞宾游江州庐山真寂观,临砌淬剑。道士侯用晦问之曰:“先生,剑何所用?”
曰:“地上一切不平事,以此去之。”
侯心异之,以酒果召饮,谓曰:“先生道貌清高,必非风尘中人。”
洞宾曰:“且剧饮,无相穷诘。”
既醉,以箸头书剑诗一首于壁曰:
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
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
奸血默随流水画,凶豪今逐渍痕消。
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题毕,初见若无字,而墨迹灿然透出壁后。侯大惊,再拜。因问剑法。曰:“有道剑,有法剑。道剑则出入无形,法剑则以术治之者,此俗眼所共见,第能除妖去祟耳。”
侯曰:“今以道剑杀戮奸人于稠众中,得不骇俗乎?”
曰:“人以神为母,气为子。神存则气聚,神去则气散。但戳其神,则去其气,而人将自没,或假于人,皆此类也。”
侯叹曰:“此真仙之言也。愿闻姓氏?”
曰:“吾吕嵓也。”
言讫,因掷剑于空中,随之而去。
仙乐侑席
洛中陈执中,建甲第东都,亲朋合乐。俄有槛褛道士至,即洞宾也。陈公问曰:“子何技能?”
曰:“我有仙乐一部。欲奏以侑华席。”
腰间出一轴画,挂于柱上。绘仙女十二人,各执乐器。道士呼使下,如人累累列于前。两女执幢幡以导,馀女奏乐,皆玉肌花貌,丽态娇音,顶七宝冠,衣六铢衣,金珂玉佩,转动珊然,鼻上各有一粒黄玉如黍尢,而体甚轻虚。终不类生人。乐音清彻烟霄,曲调特异。三阕竟,陈曰:“此何物女子?”
道士曰:“此六甲六丁玉女。人学道成,则身中三魂七魄,五脏六腑诸神皆化而为此。公亦愿学否?”
陈以为幻惑,颇不快。道士顾诸女曰:“可去矣。”
遂皆复上画轴。道士取轴张口吞之,索纸笔大书曰:
曾经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间五百年。
腰下剑锋横紫电,炉中丹焰起苍烟。
才骑白鹿过沧海,复跨青牛入洞天。
小技等闲聊戏尔,无人知我是真仙。
末题曰:“谷客书。”
即出门,俄不见。陈谓:“谷客乃洞宾也。”
悔恨欲抉目,未几谢世。
管片泛波
渌江笔师翟某喜接力士,洞宾往谒之。翟馆于家,礼遇殊至,自是往来弥年。一日,挈翟游江之浒,撕笔管为二片,浮于波上。洞宾履其一,引笔师效之。翟师怖,不敢前。洞宾笑而济,及岸,俄不见。翟始知其异人也。旬浃复来。自挈饮食食翟,皆臭腐也。翟揜鼻谢,弗食。洞宾太息日。“若不能恶食,吾以肉酱两瓿遗君。”
遂去不复见。开视酱瓿,皆麸金也。两瓿者,非两大瓮之类乎?
鲙鱼再活
洞宾游庐山酒肆,见剖鱼作鲙,曰:“吾令此鱼再活。”
鲙者不信。洞宾以药一粒纳鱼腹中,良久,跳踯如生。鲙者惊,试放于江,圉圉洋洋,悠然而逝。觅洞宾不见。